顧康急匆匆穿過庭院朝著前院正廳的方向走去。
一般溫先生的起居室內是不放紙筆的,溫先生即便是做學問也隻去兩個地點。
第一個便是講學的正廳講學堂,裡面難免會與訪客之間探討學問,自然要準備筆墨。
另一處著書的時候,便是去藏書閣裡。
這幾天顧康經常陪著溫先生來藏書閣,他煮茶研墨,侍奉在左右。
溫先生便會奮筆疾書,指給顧康讀哪些書。
等他讀完瞭,便會針對這本書與顧康交談,交談間便是將那些道理透徹的講瞭出來。
短短幾天的時間,顧康便感覺受益匪淺。
他此時留在南山書院裡,就像是一條快要渴死瞭的魚兒,陡然重新回到瞭知識的大海中,如魚得水,暢快自如。
師徒兩個便是在這藏書閣裡一待就是一天的時間。
日子溫馨又平靜充實,顧康甚至有一種期盼。
就這樣吧,讓他守著這個善良的老人,就這樣永遠的生活在南山書院吧。
他不怕苦的,他經歷過生死,經歷過世態炎涼,人心叵測。
他太喜歡這裡簡單的生活,還有他的師傅。
按理說藏書閣裡是不會缺什麼雪紙的,每個月朝廷都會撥瞭銀子給書院,當作是溫先生的養老錢。
張誠又跑得勤快,經常去京城買筆墨紙硯回來,雪紙是斷然不缺的。
真的是奇怪,剛才怎麼箱子裡就沒有紙瞭?
難道這個月張誠沒有下山去采買?
突然顧康腳下的步子停在瞭那裡,他很清楚的記得張誠就在三天前下過山的。
那藏書閣裡的紙去哪兒瞭?如果是有人故意拿走的,目的是為瞭什麼?
糟瞭!調虎離山!
顧康心底的寒意瞬間順著脊梁骨蔓延而上,他轉身朝著藏書閣的方向跑去。
他瘋瞭般的跑著!
他眼睛都微微發紅,拼命的跑過去。
從前廳到藏書閣也有些距離,而顧康恨不得自己飛過去。
他為什麼就不長一對兒翅膀呢?
他因為跑得太快,穿過月洞門的時候不小心被腳下的石頭狠狠絆瞭一下,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
顧康的額頭都碰破瞭,可他什麼都不在乎瞭。
他瘋瞭般穿過瞭一道小徑,直接沖向瞭藏書閣。
此時的藏書閣裡早已經濃煙彌漫,夜幕中冷冽的風卷著火舌朝著藏書閣的三樓滾瞭過去。
當初修建藏書閣的時候,為瞭好看美觀,大部分都是木制結構。
此時這麼大的火,根本遭不住,怕是要塌瞭。
也得虧顧康回來的及時,不然根本沒有辦法救瞭。
顧康根本顧不上想什麼,脫下瞭衣衫,直接丟進瞭一邊養魚的池子裡浸濕瞭,撕扯下濕漉漉的佈條捂住瞭口鼻,隨後將剩下的外衫披在瞭身上,朝著藏書閣沖瞭過去。
不想沖到瞭門邊,藏書閣居然被人從外面反鎖。
顧康心底一陣陣發寒,這是要徹底燒死溫先生的樣子。
到底是誰和溫先生這麼好人的有仇,要置他於死地?
他抬起腿一腳一腳狠狠踹著木門,這大概是顧康最拼命的時候瞭。
他竟是最後一腳直接將鎖死的門踹開,半邊門都掉瞭下來。
隨後沖上瞭三樓,上面的濃煙已經讓顧康幾乎要窒息瞭。
他的頭發都被點著瞭,身上的肌膚被燒起瞭血泡。
顧康此時顧不上疼痛,瘋瞭般的沖瞭過去,終於在地板上碰觸到瞭暈死過去的溫先生。
“溫先生!”顧康淒厲的哭喊瞭出來。
他自從遭遇瞭那些變故,被自己以為的親人背叛,陷害,便再也沒有瞭愛別人的勇氣和能力。
可現在他卻慌得要死,怕得要死。
溫先生就是他人生中難得的那一道光,他絕對不能讓溫先生死。
顧康將之前自己披著的濕漉漉的外衣,直接罩在瞭溫先生的身上。
隨後將捂著自己口鼻的濕佈蒙住瞭溫先生的臉。
顧康的身體頓時暴露在火舌中,他甚至能聽得到自己皮膚被炙烤的聲音。
那個聲音成瞭他今後的噩夢。
他背起瞭溫先生準備下樓,不想四周傳來一陣陣怪異的聲音。
顧康頓時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瞭,這座樓要塌瞭。
水火無情,生命被吞噬也就是那瞬息之間。
顧康咬著牙,忍住瞭被火舌燒過後的劇痛,朝著三層的窗戶邊奔來。
他已經沒有絲毫的辦法瞭,背上的老人一動不動。
顧康心都默念著各種咒語,求瞭八方神仙保佑溫先生沒事。
溫先生!撐住!
溫先生撐住瞭!
顧康背著溫先生站在瞭窗戶邊,看向瞭下面。
不遠處已經有人拿著木桶之類的東西趕瞭過來,瞬間一向寧靜的南山書院再也沒有瞭以往的靜謐。
顧康現在也是不怕死的人瞭,可是他怕身後的溫先生死,他害怕極瞭。
“師傅!抓緊瞭!”不管溫先生能不能聽得到,他已經盡力瞭。
顧康背著溫先生朝著窗戶外跳瞭下去,於此同時一層轟的一聲,整座藏書閣瞬間垮塌瞭下來。
顧康隻覺得腳都摔斷瞭,腿也斷瞭。
因為有他墊著,溫先生反倒是沒有什麼事兒,竟是喉嚨裡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一口血嘔瞭出來。
眼見著那垮塌的木頭便朝著溫先生砸瞭過來。
顧康都來不及想什麼,下意識翻身直接用自己的身體趴擋在瞭溫先生的頭上。
又是咚的一聲!
顧康眼前一黑暈瞭過去。
睿王府,顧九齡已經洗漱完半躺在床上看書胎教。
今天蕭胤終於肯回來瞭,連著走瞭幾天的時間,顧九齡以為這個男人不回來瞭。
她現在居然對蕭胤形成瞭依賴性,隻要有些時候見不著他,就擔心得要死。
蕭胤此時看起來很享受顧九齡的這一份兒擔心。
他也靠坐在顧九齡的床邊,手中拿著一冊兵書,凝神看著。
“王爺,您這大半夜的不睡怎麼也看上書瞭?”
“給孩子做個榜樣!”蕭胤凝神看著兵書,頭都沒有抬起來,唇角卻勾起來一抹笑意。
顧九齡眼角抽瞭抽,這也算是胎教?
總覺得蕭胤最近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分明他面對她的時候還有一點點的緊張,女人的第六感很奇怪,顧九齡也說不上來。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凌風的聲音:“啟稟王爺!南山書院出事兒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