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雙雙真的很震驚。
隻是一個大一點的湖。
還而已!
城西的湖確實不算太大,也就普普通通的一眼看不到對岸罷瞭。
這面積想要填平,就算是聶雙雙這種道具很多的老玩傢那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行。
隻靠城裡那些啥都沒有?
福來城也不算小,從城東走到城西要小半天的時間,他們早上吃過飯先去瞭城西,然後去瞭城東,走一個來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吃飯的時間瞭。
老玩傢不覺得怎麼樣,新人玩傢好幾個都是硬靠著“活下去”的信念回來的。
但這湖的面積壓根無法估計,別說平視著看不見對面,聶雙雙懷疑自己爬樹上也夠嗆,要填平這麼大一個湖,靠那些npc可以嗎?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仉道安隻是再次開口:“不會真的有你看到的那麼大的。”
“啊?”
仉道安隻說瞭四個字:“副本邊界。”
聶雙雙明白瞭。
肉眼看城西的湖確實一望無際,但這個遊戲也就像是“遊戲”一樣,不會無限延伸出一整個世界,大多數時候npc的活動范圍再稍微大一點就是整個副本的大小瞭。
類似於解方澄經歷的第一個副本,那棟精神病院就是整個副本,雖然從窗戶上往外看,似乎能看到月亮和更遠的地方,但當解方澄打開精神病院的門走出去的時候,他看到的隻有白霧。
所有副本都一樣,偷工減料的副本制造者連npc都懶得制作,使用著真實的魂魄,更何況副本地圖這種利用率並不算高的東西,他怎麼可能用心制作?隻要把npc們都圈定在一個范圍內,玩傢到瞭副本之後正常情況下也不會沒事跑到沒npc的地方去。
但或許連制作者都沒想到,因為關鍵npc的變化,連帶著整個副本的范圍都有瞭變化。
不過……
“如果觸碰副本邊界的話是會死的,”聶雙雙眉頭緊皺,“我們怎麼確定這個湖一直到哪裡就是邊界啊?”
“不需要確定。”
“啊?”
“城主和天師如果在陸地上,你的速度是能追上的。如果在水裡,我們從最邊緣處開始填湖,他不想被埋在地裡的話要麼一直往西遊,遊到副本邊界去送死,要麼沖出來,那也是死。”說著,仉道安看向聶雙雙,臉上的表情透漏出一種無奈,“我們是在通關副本,最終目的是逼出城主和天師,不是填湖造林。”
聶雙雙:“……”
聶雙雙小聲問解方澄:“他跟你說話也這樣嗎?”
這微妙的無法忽視的被鄙視的感覺,真是讓人自慚形穢之中還有一種格外的不爽。
解方澄糊弄:“差不多吧。”
聶雙雙立刻滿意瞭。
滿意完聶雙雙忍不住還要自取其辱:“但那湖怎麼說也那麼大一個呢,那些npc什麼時候才會找上門來啊?咱們這隻去找瞭韓掌櫃吧?找他真的有用嗎?他很厲害嗎?為什麼找瞭他就不用找別人瞭啊?”
仉道安把頭轉回去瞭。
聶雙雙又懟瞭懟解方澄,小聲問:“他對你也這樣嗎?”
解方澄含糊地點瞭點頭:“差不多吧。”
“哦哦。”聶雙雙不說話瞭。
解方澄是沒那麼多好奇心的,中午吃完飯後他就想安詳地去躺瞭,結果那邊,仉道安倒是主動叫住瞭他。
“解經理。”
“……啊。”解方澄有點猶豫,但還是站到瞭走廊上,“有事兒啊?”
“有。”那邊,仉道安手裡拿著一份資料遞給瞭他。
解方澄愁眉苦臉地接過來,看瞭一眼愣瞭愣:“這不是我給你的攻略嗎?”
當時聶雙雙為瞭方便,給他和李嬸一人發瞭兩份攻略,朝陽公會的和職業聯盟的,不誇張的說,這麼多年過去瞭,地府改革卓有成效,解方澄現在看見a4紙就頭疼,那攻略他咬著牙也就翻瞭兩頁就翻不下去瞭。
此時被推出去的攻略再回到手裡,解方澄閉著眼睛接瞭過來。
“哦哦,你拿著就行嘛。”
仉道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麼回事。
他哭笑不得:“不是,朝陽公會的攻略有問題。”
“啊??”解方澄睜開瞭眼睛。
這兩份都是聶雙雙買的,聶雙雙是做過準備的,買回來之後都好好比對過,兩份攻略雖然出自不同的玩傢,但在大體的通關思路上都很一致,顯然不應該有問題才對。
聽見仉道安這麼說,解方澄趕忙轉身:“那我叫雙雙一起來聽吧!”
“通關思路上來說是沒問題的。”
“?嗯??”
仉道安繼續開口:“細節上,朝陽公會的攻略,有些地方寫得太詳細瞭。”
“啊?”解方澄一時間沒明白。
仉道安直接把兩份攻略一起攤開,給解方澄看。
“這裡,天師給玩傢發娃娃這一部分,職業聯盟的攻略都是一帶而過的,但朝陽公會的攻略太詳細瞭,詳細到天師每一步都是怎麼做的。”
“還有這兒,打撈出天師孩子的屍骨後交給天師,天師會將孩子放在祭壇上,隨後用秘法將孩子和自己融合,從而增加自己的實力,跟城主抗衡。這一部分,職業聯盟的攻略的側重點在如何打撈孩子的屍骨上,但朝陽公會的側重點是在天師如何施展秘法,如何跟孩子融合的。就好像寫攻略的人知道,玩傢們會遇到沒有天師的情況。”
解方澄怔瞭一下,隱約明白瞭什麼:“你的意思是……”
“確實有人故意將關鍵npc帶瞭出去,我懷疑……可能就是朝陽公會的人……更嚴謹一點吧,寫這個攻略的人可能就是跟帶出關鍵npc一起組隊下副本的人。而且他很清楚有人會將關鍵npc帶出去,因此他才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格外關註天師的動作,以便回來寫副本的時候詳細的將天師做瞭什麼記下來,讓能看到這個副本攻略的玩傢有一線生機。”
解方澄皺著眉頭沉默瞭一下。
仉道安繼續分析:“現在掌握的線索還不太夠,但目前來說,這個副本是一級本,新人玩傢比較多,但能看到這個‘缺失天師之後應該怎麼做’的隻可能是老玩傢,如果寫副本的和帶出npc的是同一個人,那這個人帶出關鍵npc有很多種可能性。我個人傾向於……他在故意減少新人玩傢的數量。但現在掌握的線索還不多,隻從這一個攻略和一個被帶走,還不能確定。”
解方澄開口補充:“我第一個副本也碰見瞭這種情況。”
“關鍵npc被帶出瞭副本?”
“對。”解方澄點瞭點頭。
仉道安看向手裡的攻略。
“兩個一級本都被帶瞭出去……如果是同一個人幹的,他的目的是什麼?”
仉道安靜靜地想著,在這方面解方澄什麼忙也幫不上,也隻能跟著站在一旁發呆。
突然,仉道安問:“我有點好奇,解經理,第一個副本你是怎麼通關的?”
“哦。”解方澄做瞭個擊打的動作,“生存本,生存三天就行。”
仉道安明白瞭:“你把npc都殺瞭。”
“額,算是吧。”
“通關率呢?”
“88。”
仉道安點瞭點頭。
解方澄有些好奇:“你是不是又發現瞭什麼?”
“有一點猜測。”仉道安頓瞭頓,“不過要等出去之後才能確定。”
“哦哦。”解方澄雖然沒什麼好奇心,但他這麼貼心的不說,搞得解方澄又真的有點想知道,“咳……要不說說?”
仉道安怔瞭一下,隨後笑。
“隻是一點猜測,還沒有證據。但如果是最壞的情況的話……可能制作遊戲的那個人已經被玩傢抓到瞭。”
“???”解方澄茫然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仉道安繼續看向自己手裡的攻略。
“如果確實是有人正在有意的將關鍵npc帶出副本,目的是為瞭減少新人玩傢的數量,或者換個說法,他是為瞭拉低新人的通關率。那麼我猜……遊戲隻有一個總的通關率。”
“啊?”
“就好比我們上一個副本,學生npc總分固定,如果分配給語文的分數高,那麼分配給數學的分數就會降低。在已知這個遊戲沒有那麼智能的前提下,遊戲要如何保證副本的通關率,讓玩傢恐懼,同樣給玩傢以希望?其實從一點就能看出一點端倪……我第一個副本的通關率是百分之百,等我從遊戲出來之後,他們告訴我,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通關率百分百的副本,也是頭一次發現副本通關率過高之後,副本顏色會變灰,這說明這個副本不會再次開放。”
“這意味著,歷史通關率過高的副本會被遊戲判定為過於簡單,從而消失。為什麼?”
解方澄絞盡腦汁,猶豫地開口:“因為……不符合恐怖遊戲的調性?”
仉道安笑瞭笑:“站在遊戲制作者的角度,設定通關率過高的副本不會再次開放,這一點必要性不大,畢竟隻有一級本的通關率會高一些,三級本以後,通關率基本都在20以下。他是想揚名立萬,想站在所有玩傢之上俯瞰玩傢群體,想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玩傢越多越熱鬧,遊戲制作者才會越高興。新人玩傢第一個副本太難,這麼多本來可以進入遊戲瞻仰他的風采的人沒有到來,遊戲冷清,他這個制作人當然不會高興。”
“想要營造恐怖氛圍,塑造他的形象的話,降低三級本到五級本的通關率是最好的選擇,三級本是一個老手玩傢的入門等級本,隻有能通關三級本才能算一個合格的老手,這些老手是這個遊戲中最活躍的一部分人,他們有實力也有人脈,能確定遊戲的整體風格。而五級本,這正是他大展風采的地方。一級本……進來的新手玩傢很大一部分都去當生活玩傢瞭,這些生活玩傢就像是遊戲的點綴,是背景板,同時也是豐富遊戲內容的必需品。每年還有全民副本這種東西來篩選掉完全不打副本的人,為遊戲空間騰出更多的地方。因此,設定副本通關率過高就會關閉副本,這是多此一舉,而且對他來講不太有利的事情。”
“我隻能想到他做這件事的唯一的理由——整個遊戲隻設定瞭總的通關率,畢竟按照他粗糙的技術來說,詳細設定每一個副本都很難瞭,通關率這種東西不僅取決於副本的難度,更取決於玩傢的實力,讓他去想出一個合理的方式,既能控制玩傢人數不要太多,太多的話這個遊戲運載過量,太低的話又不夠熱鬧,這法子我認為他想不出來。這時候,對他來講,設定總通關率就是個比較好的辦法瞭。”
解方澄很誠懇的看著他:“我已經聽不懂瞭,這跟遊戲制造者什麼的又有什麼關系?”
仉道安簡單地給他一個最直白的推斷:“如果帶出關鍵npc的人最開始的目的就是降低一級本通關率,那他最根本的目的,應該是為瞭提高高等級本的通關率,那他是怎麼知道,這個遊戲總的通關率是確定的?這種遊戲內核的東西,不是普通玩傢會接觸到的。”
解方澄努力猜測:“跟你一樣,是猜出來的?”
“但我是因為通過你知道瞭地府的情況,瞭解瞭遊戲的本質才這麼猜的。”
仉道安隻是笑瞭一下:“當然,我說的這些隻是最壞的猜測。但如果是真的……”
“那會怎麼樣?”
仉道安隻是看著他。
“解經理,一直在遊戲裡掙紮求生的人,都是想回到現實的。但如果他們知道你的最終目的是毀掉遊戲,讓他們進入地府……或許到那個時候,你最大的敵人不再是副本和那個遊戲制造者。我個人的建議,盡早和地府取得聯系。我相信你的實力,但我不希望你,”仉道安頓瞭一下,“承擔不該你承擔的責任。”
解方澄莫名想到他跟聶雙雙“沒什麼好說的”那種表情,此時有些茫然地撓瞭下頭。
“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
“上一個本,你一開始不是還想殺瞭我嗎?”
仉道安眸光一頓。
解方澄大大咧咧的:“我感覺到你一開始對我有殺氣,後來沒瞭,為什麼?”
現在還很盡心盡力的幫他分析推斷這個遊戲怎麼回事,突然的投誠讓解方澄多少有點茫然。
仉道安推瞭一下眼鏡。
“你能看穿人是不是在說謊?”
“對。”
仉道安攤瞭下手:“那我就不要編理由瞭吧。”
……這人。
解方澄越看越覺得這人身上有古怪。
他再次詢問:“咱倆以前是不是見過?”
“沒有。”仉道安回答的倒是很快。
這也沒撒謊啊。
但真沒見過嗎?
解方澄想不明白就不想瞭。
他轉頭離開前不忘回頭囑咐:“那個……你剛才說的那些……”
“我會整理好資料的。”
“哦哦。咳……謝謝瞭啊兄弟。”
“應該的。”
解方澄回到房間裡,忍不住又探頭出來:“仉老師,我還有個問題。”
“什麼?”
“關於跟地府取得聯系……你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
下午。
陽光正烈的時候,仉道安的房間先被一顆石子砸中瞭窗戶。
石子上包著佈條。
“你的條件我答應瞭,你自己來客棧後院,我在後院等著你。”
客棧西北角有一個小門,穿過小門之後是堆放雜物的院落。
在院子的角落,四五道身影坐在石凳上。
韓掌櫃剛應付完小二。
這福來客棧背後的東傢就是城主,韓掌櫃傢中的水池裡的水便是從客棧的天井裡取的,每七天來一次。
這一次還不到七天就來瞭,小二雖然有些不知所措,但這韓掌櫃在城主那兒的地位顯然比自己高得多,於是依舊乖乖去幫他取水去瞭。
“真的要相信那些外鄉人嗎?”
站在韓掌櫃身邊的人低聲問。
這些都是他店裡的“夥計”……其實如果城主謹慎一些,不那麼傲慢一些,他就會發現不對。
這些兇肆的“夥計”住的地方相隔甚遠,明明兇肆在城東,但其中有兩個夥計甚至是住在城西城主府附近的。
韓掌櫃臉色慘白。
他中午的時候親手處理瞭自己女兒的屍體,也認清瞭這不可能是自己的女兒——他的女兒生前乖巧可愛,隻是個四歲大的孩童,怎麼會兇惡到差點要瞭自己性命的地步?
城主做的事情,城裡多少人都很清楚,但大傢一直在忍耐著,就是因為韓掌櫃的女兒還“活著”,無數人心裡還存著一個渺茫的希望。
如果韓掌櫃的女兒能復活,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可以復活?
可此時……
韓掌櫃緩緩呼出一口氣。
城裡的人已經很久沒有在井裡和湖邊打過水瞭,韓掌櫃來之前將門口接雨水的缸子拿瞭回去,痛痛快快喝瞭個夠。
“無論是真是假,我都不會再忍瞭。”說著,韓掌櫃不自覺地握緊瞭手裡的長命鎖。
他雖然是兇肆掌櫃,父母早亡,但一向為人和氣,左鄰右舍有要幫忙的,他總是義不容辭。
他的夫人是對面佈坊的獨女,嶽父嶽母看重他為人爽直,心地善良,這才將女兒嫁給瞭他,兩人婚後一直無子,年過四十瞭才有瞭囡囡。
如果不是城主,他們現在一傢三口此時應該正在傢中小憩,如今正是深秋,天氣不熱不冷,囡囡躺在他和夫人中間,床頭上,夫人的發簪拆下來,頭發依舊像墨染過一樣黑,而床尾放著他給囡囡新做的木頭小馬,囡囡很喜歡。
一切……從天師進城,從那天第一個孩子失蹤後就變瞭。
不是沒人想過要跟城主拼命,但那個東西是個怪物,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瞭!
韓掌櫃身旁的漢子咳瞭兩聲,飛快地擦掉嘴角的血。
“阿四,你傷還沒好,先回去吧。”
阿四沉默地搖瞭搖頭。
一個多月前,他和十多個兄弟一起潛入城主府,但最後隻有他逃瞭出來。
他身上的傷到現在也沒好,隨著時間推移,阿四已經感覺到自己命不久矣。
“死之前要是能看到城主和那個天師喪命,也不算白活瞭。”
在場的人不是自己的親骨肉被城主殺害瞭,就是有親人因為意外,燭火熄滅,死在瞭怨嬰手裡。
好好的福來城,明明半年前還是繁華熱鬧的,現如今……
希望那個外鄉人真的如他所說的,有什麼法子吧。
韓掌櫃剛這麼想著,隨後眼前就出現瞭……一個,兩個,三個……
很快,小院都快擠滿瞭。
進不來的玩傢還在後面熱熱鬧鬧地催著:“前面的人往前站站,後面進不去瞭!”
“別擠!這院子太小瞭再擠要擠npc身上去瞭!”
“後面的人別推瞭,看不見就踮踮腳!”
“誰踩我鞋??”
韓掌櫃:“……”
韓掌櫃憤怒地拍瞭下桌子:“我說得很清楚瞭!你自己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自己來?”仉道安神色平靜,“朋友,你別忘瞭,跟城主有仇的是你們,不是我們。我們隻是路過打抱不平而已,你不會覺得我還要聽你指揮吧?”
韓掌櫃怔瞭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我自然沒有這個意思,但你們這麼多人,這麼浩浩蕩蕩的過來……你們知不知道,這個店背後的東傢是城主!店小二如果跟城主通風報信怎麼辦?你們不要命……”
說著到這兒,韓掌櫃頓瞭一下,想到瞭他的同伴傳來的消息。
昨天城主府確實起瞭很大的騷亂,整個城主府的外墻都被拆瞭好幾個洞,從洞裡往裡看,能看到連房子都塌瞭。
這種實力顯然不是來福城的居民有的,那就隻能是這些外鄉人瞭。
“你們……再打草驚蛇!”韓掌櫃生硬地轉折。
“不會通風報信的。”解方澄說。
“為什麼?”韓掌櫃問。
解方澄看向人群,喊:“後面把小二端過來。”
“端”這個詞用的有點奇怪,但很快,韓掌櫃發現這個詞真的十分寫實。
已經昏倒的小二從人群上方被接龍端過來,很快端到瞭解方澄頭上。
解方澄擺手:“端回去吧。”
小二又回去瞭。
韓掌櫃:“……”
他們這些人就像是地下的老鼠,已經習慣瞭躲躲藏藏,躲避城主的註意,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瞭。
“但……也,也不能這樣吧?”
仉道安推瞭推眼鏡:“適應一下,以後會經常看到的。”
韓掌櫃:“……”
韓掌櫃問:“所以你到底有什麼想法?”
“你能動員多少人?”
韓掌櫃估計瞭一下:“大概兩百人吧。”
兩百人,聽起來很多瞭,但……
“不夠。”仉道安飛快的給它直接乘瞭個平方,“五萬人,有嗎?”
“五萬?!”韓掌櫃驚瞭一下,隨後立刻搖頭,“沒有,城裡都未必有這麼多人!”
“好,那城裡剩下的人,能都動員起來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韓掌櫃眉頭緊鎖,“你不會是想要發動全城的人去,去跟城主拼命吧?這不可能的!你們應該也見識過他的厲害瞭,我們這些人就算人數再多,在他面前也是無能為力!”
“是要你們去拼命,但不是去跟城主拼命。”仉道安開口,“你們孩子的屍骨,大部分都在湖裡對吧?”
韓掌櫃還沒說話,他帶來的一個同伴就立刻應道:“對!”
韓掌櫃轉頭看他。
“韓大哥,我寧可跟城主拼瞭!這日子我真的過不下去瞭!我傢裡隻剩我自己瞭,如果不是為瞭看著那畜生被千刀萬剮,我也早投湖去跟我爹娘,跟我弟弟作伴去瞭!”
韓掌櫃張瞭張嘴。
這時,他身後,仉道安的聲音傳來。
“你們就沒有想過,讓親人入土為安?”
眾人一怔。
“城主和他的兒子——就是吸瞭全城孩童的血,現在正在長大的那個怪胎,他們現在在城西的湖裡。”仉道安聲音很輕,“這樣的劊子手一丁點愧疚也沒有,明明湖裡沉著那麼多屍骨,他們卻能住得心安理得,悠然自在啊。”
“你們到底要怎麼做?”
“城主,我們可以對付。但湖裡的城主我們無法對付,所以需要你們將湖填平,也是讓你們的親人有安居之所。不過你們也看到瞭,我們隻有這麼幾個人,在填湖的過程中可能無法照顧到每一個人。”
韓掌櫃沉默瞭。
仉道安這話他聽明白瞭。
城主縮在湖裡不好找,而且那地方是他的大本營,這些人沒辦法去湖裡將城主殺掉。
填湖,將城主逼出來,他們就能自在的動手瞭。
但那個湖那麼大,要填上需要的時間不知道有多少,填湖過程中,城主和天師隨時有可能從湖裡冒出來攻擊他們,很有可能施救不急。
“如果……城主在還沒填好湖的時候跑瞭,你們沒有攔到呢?”
“不會的。”
仉道安說道:“等你們開始填湖的時候,湖邊,一直到城裡,各個角落都會有人。”
韓掌櫃睜大眼睛:“你……”
這不僅是要他們填湖,還要他們當第一道圍墻啊。
“沒有任何一場抗爭是不需要流血就能取得勝利的。”仉道安靜靜說道,“這是戰爭,流血是必然的,隻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決心。”
韓掌櫃還沒說話,剛才說話的人便立刻回應道:“我幹!哪怕死之前我隻能給湖裡灑一捧土,我也幹!”
阿四又咳瞭兩口血,也開口:“算我一個。”
“我也是!我也要去!”
很快,韓掌櫃帶來的人便紛紛舉手。
韓掌櫃轉過頭來,死死盯著眼前的仉道安。
“如果我們把湖填平瞭,把城主逼瞭出來……你們真的能殺瞭他們,對嗎?”
仉道安點頭。
“真的?”韓掌櫃問。
一直倚在角落裡的解方澄站直身體。
“這樣吧,給你們證明一下。”
“怎麼證明?”
解方澄把棒球棍掏瞭出來:“這客棧中間是不是有個天井?”
“對。”
“馬上就沒有瞭。”解方澄說道。
等韓掌櫃腳步虛幻的從客棧出來……是個人腳步都要虛幻。
大傢感覺剛才簡直像在做夢。
解方澄也沒做什麼,他就是直接把一棟樓推進瞭井裡。
跟灌那種香腸似的,井口太小,他就站在旁邊,手裡的棍子當筷子,幾筷子下去把已經被打的支離破碎的樓整個給填瞭進去。
就這還沒完,井口也被他拆瞭。
井裡的怪物本來還嘶吼兩聲,解方澄臉往井口一湊,下面剎時寂靜一片,簡直跟見瞭鬼似的。
“這人……實力也太強瞭吧?這還是人類嗎?”
“管他是人類還是怪物,隻要能打死城主讓我報仇,哪怕城主死瞭之後他要殺瞭我我也認瞭!”
“韓哥,咱們信瞭他吧!”
“對啊韓哥,趁他們還在,過瞭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瞭。”
韓掌櫃看著周圍這一張張充滿希望的臉,感覺一陣恍惚。
他很久沒見過這樣的表情瞭。
韓掌櫃看向四周冷冷清清的街道。
雖然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但他知道,這一扇扇關著的門之後,等待著同樣的一雙雙眼睛。
“好!”韓掌櫃手指微微顫抖,他大口的呼出兩口氣,“小秦,你去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通知城南,開陽去城北,阿四跟回弟去城西,我去城東。”
“就今晚!通知大傢,帶上火把和紙錢。我們去,”他喉結滾動,“去……見湖裡的傢人,去告訴他們,等城主死瞭,等湖水幹瞭,我們一定帶他們回傢。”
是夜。
天上烏雲漂浮,遮住瞭月亮和星星。
城西湖邊,十六個玩傢在湖邊站著,仉道安雙手插兜,看著湖面。
他身邊,聶雙雙正在傳授給李嬸一些通關副本的技巧,什麼第一天怎麼怎麼樣,第二天怎麼怎麼樣。
解方澄在旁邊聽得哈欠連天,沒一會兒聽到哪一句,持有不同意見的加入瞭討論。
“我覺得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還是打死boss,打死之後就通關,你們這天天解題解題的……呃,雙雙你還會解題?”
聶雙雙氣急敗壞的掐他:“我怎麼說也是通關過一百多個副本的人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我不會解題我怎麼通關的???”
解方澄前後搖晃,不耽誤他發表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你跟我是一個風格啊!”
聶雙雙:“……”
聶雙雙吼:“我才不是暴力狂!”
解方澄鬱悶。
這姑娘到底對她自己有什麼濾鏡啊,她這還不暴力啊?
其餘玩傢現在也都知道湖裡有什麼瞭,有幾個大著膽子站在解方澄和聶雙雙身後,這是想著聽聽通關技巧的。
也有幾個站得遠遠的,還時不時隱晦的交換一個眼神。
他們都是那天在東面的小樓上,最後承諾欠下高額費用後才被救回來的。
雖然積分說是交瞭,但大傢心裡多少還有不滿。
像孫言,他就是最不滿的一個。
那些不知死活還不知感恩的新人也就罷瞭,他怎麼說也是個老玩傢啊!
平時在一級本裡,他這種有點實力的老玩傢那都是被捧著的,到這個本裡倒好,不被捧著就算瞭,還吃瞭那麼大的虧。
一想到自己承諾要交的那些積分孫言就肉疼。
此時天這麼黑,他離湖邊又遠瞭兩步,隨後看瞭眼同樣漆黑安靜的城裡,有些幸災樂禍。
這仉道安來瞭之後就一臉勝券在握的樣子,下午的時候在客棧後院說得那叫一個好聽。
有什麼用?
人都是自私的!
韓掌櫃他們是傢裡有孩子死瞭,所以願意來填湖。
城裡這麼多人……就算,就算傢傢戶戶都跟城主有仇,那有仇就一定要報嗎?
孫言在這遊戲裡見多瞭,有仇算什麼?隻要能好好活下去,有仇也能一笑泯之。
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這人還帶著這麼多玩傢一起來湖邊,這要城裡一個人都沒來,那真是好笑瞭……
這麼想著,第一點微弱的光在城門口出現。
是韓掌櫃。
他穿著一身素白的壽衣,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拿著纏繞著紙錢的哭喪棒,第一個出現在瞭城門口。
囡囡沒瞭之後,嶽母很快便傷心的投湖瞭,嶽父緊跟著也去瞭。過瞭不久,強撐著的夫人也離世,他也是孤傢寡人的一個。
很快,第二點火光,第三點……
遙遙的,從城中便能看到,整個城裡都亮瞭起來。
一點接著一點的火光,像是一盞接著一盞的燈火點燃瞭整個來福城。
無數的點點燈火最終向著城邊湧來,像一條火焰匯成的路。
這條路鋪到瞭城裡每一戶人傢。
韓掌櫃終於走到湖邊跪下,他身後,是一個接一個的,伏在地上的素白壽衣,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此刻岸邊,悲聲悸動,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