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和你說過,我是來救林野的?”
於明似笑非笑地看著露娜,他此時的氣質和在集裝箱時那種警惕穩重但又有原則的樣子有些不同,現在的他就像個逗弄野貓的邪魅男人,那張平凡不起眼的臉都好像變得獨具魅力。
露娜的黑眸快速眨瞭眨,詫異的情緒在瞳孔裡一閃而過。
“事到如今你掩飾還有意義嗎?如果不是為瞭林野,你隱藏在我們中這麼久,甚至連老板都沒發現你的異常,為什麼偏偏要在這種關鍵時候動手暴露自己?還不是為瞭保下林野的命!”
“你雖然瘋,但確實不蠢。”於明平靜的眼裡不見絲毫波動,“沒錯,我之所以暴露自己確實是為瞭林野。”
默默偷聽的林野卻察覺到他這話裡的深意,他說的是為瞭她,而不是為瞭救她。
一字之差,裡面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卻大為不同。
“你到底是她什麼人?”露娜又問。
於明眉心擰起,又多瞭三分不耐煩,眼神冷漠地註視著露娜的臉,依然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道:“既然你不願意回答我的問題,那可以去死瞭。”
露娜心頭發寒,緊張地看著於明走向操作臺。
“不、不要,放瞭我吧……”
露娜還沒崩潰,另一邊的沐兮安的心理防線先一步崩塌瞭,低低啜泣著開始求饒。
於明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冷酷得像個木得感情的機器,問瞭實驗員該怎麼操作這臺儀器後,毫不猶豫地按下瞭啟動鍵。
“滋滋滋……”
機器開始運作,發出機械的聲響,沒多久,露娜和沐兮安兩人同時輕哼瞭起來,隻見那些透明軟管裡開始導入鮮紅的血液。
換血正式開始瞭。
“啊!!”
露娜之前警告沐兮安的那些話不是危言聳聽,這才開始沒多久,沐兮安就熬不住開始大聲呻吟起來瞭,四肢誇張地抽搐,想掙紮卻因為身上那些束縛帶而沒有絲毫辦法。
“放瞭我!求求你放瞭我,我不敢瞭……嗚嗚嗚……”
沐兮安的嘶鳴聲慘然絕望,像被人硬生生折斷翅膀的小鳥,隻能徒勞無功地發出求饒聲。
於明當然不做理會,神情漠然地看著她苦苦掙紮、無助哀嚎,像在看一場劇情寡淡的話劇。
相比之下,露娜的反應要小很多,可能是因為她耐力比沐兮安強,也可能是因為她剛才註射過康安定,麻醉劑的效用讓她的痛感神經反應相對遲鈍。
但依然看得出她正在經受著非人的折磨,她緊咬住的薄唇下緩緩流下的血痕足見她的痛苦。
“唔——”
雖然林野看不到,但通過在場這些人傳過來的情緒波動,可以想象這兩人此時的遭遇究竟有多淒慘,多無助。
嘖嘖嘖,真可憐,好好的玫瑰百合硬生生被摧折成瞭兩朵風雨中的殘花。
“疼嗎?”於明看著兩人的表現,“疼就對瞭。”
“——你……我是——真的、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盡管露娜早就知道全身換血會非常痛,那些‘小白鼠’的實驗記錄她也看過不少,但沒有親身經歷過,是絕對沒辦法想象這痛到底有多痛的,簡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即便有麻醉劑緩和,也隻能稍稍緩解她的疼痛。
“主、主人——我隻是、是……遵——照主人的命令行事…”
她說的斷斷續續,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臉上的冷汗涔涔冒出。
露娜都已經這樣瞭,沐兮安就更不用說瞭,她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他從來沒跟你說過為什麼要對付林野嗎?”於明問。
“——沒、沒有。”
於明的眉頭皺得更緊瞭,似乎這並不是他預料中的答案。
“…現在可——可以……放瞭我瞭嗎?”露娜艱難地求饒。
見她還算識趣,於明沒再繼續為難,按下瞭關閉鍵,儀器在一聲急促的轟鳴聲後終於停止瞭運作。
雖然疼痛仍在繼續侵蝕,但儀器臺上的兩人還是齊齊舒出一口氣。
於明沒再理會她們,收起那把三棱軍刺,林野能感覺到他的靠近,他站在自己面前好一會兒,許久沒有任何動作。
“我知道你是醒著的,好瞭,已經安全瞭,可以不用裝瞭。”
於明的聲音十分溫柔,像一個慈愛的長輩。
林野安靜地躺著,連氣息都沒有絲毫浮動變化。
“孩子?”
於明的呼吸靠近,近在咫尺。
好半晌,誰都沒有動靜,其他人好奇又詫異地看著兩人,屏息等待。
“難道真的中瞭毒?”於明的眉皺成瞭川字,顯然林野的毫無反應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一直認為林野並沒有中地獄使者的毒,可是這種情況下,林野卻依然沒有醒來。
林野真的著瞭道?
這和他設想的並不一樣,以他對林野的瞭解,總覺得她不是那麼容易就被人暗害的人,所以他才會費心替瞭於明的身份。
又細細觀察瞭林野好一會兒,甚至伸出手指按在瞭林野脖頸上大動脈上,脈搏有些弱,像是隨時隨地都可能斷掉一般,但卻始終保持在同一個頻率上,幾乎沒有起伏變化,如果林野真的清醒著,這種情況下肯定沒辦法保持這種微弱的呼吸頻率。
難道他真的猜錯瞭?
如果林野真的中瞭毒,那就得盡快取得解藥才行,林野還不能死!
“……你到底是誰?”
正當於明準備去弄解藥時,身後傳來女人清凜的聲音,他轉身的動作僵住,詫異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隻見她長睫輕顫,緩緩睜開瞭眼睛。
眼神清明如一汪清泉,哪有一絲一毫的迷蒙恍惚。
林野淡定地拍瞭拍褲腿從椅子上站瞭起來,目光落在於明身上,“這個問題不止她們好奇,我也十分好奇。”
她笑著,眼裡滿滿都是好奇。
“林野!”幾道聲音在林野起身並開口說話時也喊瞭出來,來自露娜和沐兮安。
顯然林野安然無恙的樣子對她倆的打擊非常大。
“……你這孩子,差點連我都被你唬弄過去瞭。”於明則是長長松瞭口氣,眼裡多瞭幾許無奈與寵溺,“我還在想怎麼幫你搞到那什麼地獄使者的解藥呢。”
他的口吻親密自然,仿佛是一個被晚輩戲弄瞭的長輩,雖無奈,卻也滿含縱容。
“我沒事。”林野打量著他,再次重復剛才的問題:“您還沒告訴我您到底是誰呢?”
“哈哈哈。”於明爽朗地笑瞭笑,“你覺得我是誰?”
“我不知道。”
“是嗎?”於明顯然並不信,“猜不到就算瞭,以後你總會知道的,現在你隻需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就對瞭。”
林野笑瞭笑,“既然您不願意說,那我就不問瞭,總之我得謝謝你,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我。”
於明搖瞭搖頭,“不用謝我,我顯然是多此一舉瞭,你根本不需要我救你,估計還是我壞瞭你原本的計劃。”
“沒有的事,要是沒有您仗義出手,這會兒我身上的血啊骨髓啊估計都已經被換瞭。”
“你這孩子太謙虛瞭,我知道你隻是在等待反擊的機會,有我沒我都一樣。”
“無論如何我還是得感謝您。”
“好瞭好瞭,太客氣就不美瞭。”
兩人你來我往,旁若無人地交流著,但沐兮安、露娜等人卻已經氣得內腹都在滴血瞭,兩雙眼往外瞪著,像是一對可笑的金魚。
林野居然好端端的,什麼事沒有地站瞭起來!
這說明她之前一直都是在偽裝,她根本就沒有中毒!
“對瞭,你知道這露娜的主人到底為什麼要害你嗎?”於明似乎對這個問題相當執著,在露娜這裡沒得到答案,就想著問問林野知不知道。
林野搖頭:“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他們這些人費盡心思,又是弄出個替身,又是給我下毒,甚至連我的血和脊髓都想換走,我真的很好奇他們到底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你這麼聰明,能推測出他們的目的嗎?”
林野走到仍躺在儀器臺上的露娜身邊,清眉寒雪,“線索實在太少瞭,沒什麼頭緒。”
於明的眉眼間也多瞭幾許沉重,“他們做這麼多,絕不可能無所圖,會不會是你身上有什麼他們想要的東西?”
“可我身上能有什麼寶貝值得他們這麼費心的呢?這些人應該也不缺錢,我的身份固然能讓他們名利雙收,但要永久成功偽裝的可能性太低瞭,我這張臉可以整容,我的大腦可沒辦法復制。”
沐兮安就是在異想天開,她是把她身邊的人全部都當成瞭傻子。
如果她林野隻是個普通的或者稍微不那麼普通的明星,那沐兮安說不準還真能將她取而代之。
但她林野不止是林野,不止是洛傢的大小姐,她之所以是她,是因為她是Lin,是gatOr,是長生,是知葉,是魔王,更是冥界的殿下。
想要取代她成為她,那個人起碼得有和她同等的智商和武力,但如果這個人有這樣的本事,她完全有能力自己創造傳奇成為神話,又有什麼必要拋棄自己本來的身份去成為另外一個人?
也就沐兮安對她自己沒有一點AC數,還在做著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白日夢。
果然,這才幾天她就已經暴露瞭。
別問她怎麼會知道沐兮安已經暴露瞭,雖然她一直‘昏迷’著,但方才沐兮安和露娜的對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瞭。
要是沒暴露,沐兮安也就不會鋌而走險要和她來個全身換血換骨髓瞭。
“這一點那個幕後之人肯定能想到,所以他的目的肯定不是我的身份。”
林野一臉我也想不通我也很不解的表情,伸出手指戳著露娜汗涔涔的臉,“所以,你們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露娜滿臉屈辱,隻能惡狠狠地瞪著林野。
“你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異於正常的東西?”於明也在沉思,半晌之後又問瞭這個問題。
林野眨瞭眨眼,回眸看他,“特別的、異於正常的東西?於先生為什麼會這麼問?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哎……”於明沉沉嘆瞭口氣,也看向瞭露娜,“其實我以於明這個身份潛伏在他們身邊已經有一段時間瞭,有關露娜的主人,我其實多少已經有瞭一些猜測,如果真的是我知道的那個人,那他苦心孤詣要拿到的東西確實有那麼一件。”
“哦?”林野立刻興味地看向他,“是什麼?”
於明卻搖瞭搖頭,“這東西事關重大,涉及到一個很重要的秘密,可能會改變這個世界的格局,我不確定該不該現在就告訴你。”
“這麼嚴重?”林野有些震驚,沒想到於明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我身上並沒有這麼重要的東西啊?”
“你再好好想想,這些年有沒有意外得到過什麼不尋常的東西,也可能你沒放在心上,隨手擱置瞭?”
林野茫然地搖頭,“沒有啊,我記性很好,如果真有什麼不尋常的,我肯定不可能忘記的,您確定他們真的是為瞭您口中的那什麼東西嗎?有沒有可能是別的目的?”
於明的眉再次皺瞭起來,黑眸中多瞭一絲沉重,自言自語說:“不應該啊,難道是我搞錯瞭?”
正琢磨不定之時,腰間忽而傳來一陣鉆心刺骨的痛,他驚怒又駭然得瞪大眼,緩緩低下頭看去,隻見他左側腰腹上不知何時竟插瞭一支針筒。
於明記憶力也很好,一眼就認出這針就是之前那個實驗員給露娜註射用的那一支。
卻不知何時被林野撿瞭去藏瞭起來,還拿來襲擊自己,最後還讓她得手瞭!
針雖細長,看似傷不瞭人,但殺器之所以為殺器,除瞭它本身危險之外,還因為使用它的人。
有人既能摘葉殺人,自然也能抽針傷人內腹,捅人無形。
“……為什麼?”於明一臉的不敢置信,滿眼的失望與震驚。
林野卻笑瞭,“為什麼你不是最清楚不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