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明師面色一緊,“我不明白。”
那支針管裡還剩下少量的藥劑殘留,康安定的麻痹作用十分霸道,即使分量少,依然開始在他體內發生作用。
而且以林野的武力值,她看似隨意而為的攻擊,又豈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針頭在完成它藥劑註入的功能後從內部折斷,順著肌理骨骼,進入瞭他的脾臟裡,雖然不足以致命,但絕對夠他喝上一壺,少不得要開個刀才行。
這女人,果然狠辣。
“都這樣瞭還在跟我裝有意思?”林野的語氣再無方才的尊敬,隻剩下冷冷清清,眼中的戒備更是毫不掩飾。
而在場其他人則是再次被眼前這反轉一幕給搞得一頭霧水。
怎麼個情況?
這於明不是來救林野的嗎?為此於明還殺瞭白管傢和大古,將露娜給推上瞭換血臺……
一分鐘前於明和林野還相談甚歡,猜測他們背後的老板的目的,怎麼眨個眼間歇,林野就跟個冷血屠夫一樣捅瞭於明一針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說受害者本人於明摸不著頭腦,像是被心上人始亂終棄的可憐女子,他們這群被迫看戲的人就更是兩眼茫然瞭。
“……陸先生。”
林野的聲線幽幽的,像冬日冰冷的水。
於明——更準確的說是陸南聽到她這稱呼,神情立刻從被親近之人背叛的茫然不解中脫離出來,五官普通的臉上浮起一抹邪而冷的笑,氣質陡然大變。
他抬腳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姿態隨意從容,長指成塔搭在膝蓋上,才笑看向林野:“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我以為我做瞭這麼多鋪墊,你會把我認成是……”
“認成是南書夫人嗎?”林野接上他的話尾,沉靜的眼波裡漾開濃濃不屑,“那你真的想多瞭,我婆婆再不濟也不該長得這麼三大五粗。”
陸南約莫沒想到她會給自己這麼個答案,差點沒岔氣。
他深吸一口氣,緩瞭緩情緒,又問:“那你又何以判斷出我是陸南,而不是你老公或者南書派來保護你的?”
“那問題就海瞭去瞭。”林野冷笑,“你確實鋪墊瞭很多,首先就是王雪娜,你應該早就察覺到我能感知別人的情緒吧,所以特意安排瞭一個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王雪娜。”
“一群尖叫雞裡突然出現一隻啞巴,我耳朵聾瞭都必須註意到啊。”
林野譏誚輕笑,繼續說:“在你沒有出現之前,我一直以為你的目的是為瞭讓我對王雪娜產生好奇,從而去調查她接近她,讓她有機會在我和鈴鐺身上下暗手,甚至如果我當時沒有著道,王雪娜就可能是你的後手。”
但她低估瞭陸南的深謀遠慮。
王雪娜不是後手,而是攪渾水的魚雷,引爆瞭王雪娜這顆雷,是為瞭能讓陸南確認她的能力,也是為瞭放大她對自己能力的信心,更是為瞭放松我的警惕。
“……你是想借著王雪娜對我下一道隱晦的心理暗示,即便是你想派人接近我都必須用這種特殊的方法。”
“你想渾水摸魚,然後於明就華麗登場瞭,這一招不得不說確實用得非常高明,實話跟你說,我差一點就信瞭。”
表面上於明是一個雖然助紂為虐,卻仍保有自己的本心,堅持著自己的原則,不屈從不妄為的人。
而他的情緒波動卻時時刻刻都在告訴她,他對自己隻有善意與好奇,他有時會安靜地打量她,打量著打量著就開始高興,那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親近與寵愛。
他溫柔的喂食,在大古魔爪下保住她的清白,不讓其他人碰觸始終背著她,這些細節一步一步蠶食她對他的疑心。
他做得很好,可謂是步步為營,處處心機。
前十六年,至少是在遇到景容與之前,林野確實對自己的超能力深信不疑,但與景容與相識,後來結婚、相愛,知曉他的身世之後,她就知道她的能力並不是絕對成立的,這世上可能還存在和景容與一樣的人,能屏蔽她的感知。
所以在很早之前,她就沒那麼篤信自己的感知能力。
眼見都不一定為實,何況隻是別人的情緒。
所以哪怕陸南將自己的真正情緒掩飾地天衣無縫,但離她真正信任他大概還隔瞭個尼羅河的距離。
“你應該也知道單憑情緒是沒辦法取信我的,所以又有瞭今天的一應安排。”林野說著回望茫然又震驚的沐兮安和露娜兩個女人一眼,“她們倆也是你取信我的關鍵棋子之一。”
“你從來沒指望過沐兮安能真正取代我吧?”
她似笑非笑,“畢竟她明顯就是個小腦發育不健全,大腦不健全發育的蠢貨,即便你再看不上我,也應該沒傻到會覺得這麼個蠢貨能順利取代我的地步,如果她都可以,那草履蟲也可以。”
這番話說完,陸南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渾身汗濕地像條咸魚一樣躺在儀器臺上的沐兮安差點沒噴出一大口老血瞭。
“林野!”
明明疼痛還沒緩和,硬是拼著一口血叫出瞭林野的名字。
林野瞥她一眼,“怎麼瞭,我親愛的姐姐,難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這才幾天時間,你不就已經暴露瞭嗎?否則也不會狗急跳墻到要和我全身換血換骨髓的地步。”
“……”沐兮安無從反駁,隻能咬碎自己的一口銀牙。
“你繼續。”陸南顯然也對沐兮安沒有興趣,一個眼角餘光都沒留給她。
林野聳肩,“為瞭讓我更加信任你,你使出瞭苦肉計,當然你的苦肉計比較與眾不同,你傷得不是你自己,而是你可憐的屬下們,你先是當著我的面殺瞭大古和這個中年大叔。”
她拍瞭拍手,“你這手筆可真不小,兩條人命說沒就沒瞭,這還不止,你甚至還親手把你的心腹愛將送上瞭換血臺,把這麼個嬌滴滴的美人折磨得半死不活,嘖嘖嘖,你可真是舍得啊。”
“而且連露娜都不知道你的計劃,這點倒是可以理解,你擔心我感知到她的情緒會暴露。”
不得不說,陸南是個狠人,其心智手段更是常人難以望其項背的。
身為他的敵人,林野壓力不可謂不小。
而默默聽到這裡的露娜整個人都已經斯巴達瞭,於明竟然是她主人?她現在的心情難以用語言形容。
陸南卻隻是挑瞭挑眉,沒有一點被揭穿的窘迫,“說瞭這麼多,你還沒說到底是怎麼察覺我有異常的。”
“著什麼急呢。”林野翻瞭個白眼,指尖拂過儀器冷冰冰的邊緣,“你最大的問題就是太著急!”
“你這兒好歹是個隱秘的地下實驗室,端看這裡的佈置和規模就知道你往這裡花瞭不少錢,但是你看我們在這裡都鬧騰瞭多久,沐兮安之前還偷偷按下瞭警報器,但你聽聽,到現在外面竟然一點響動都沒有,你覺得這合理嗎?”
陸南面皮一緊,為瞭方便自己動作,他確實臨時切斷瞭這間房間與外界的通訊。
“這是讓我起疑的原因之一,我實在想不通露娜等人有什麼必要把這裡搞成一間密不透風無法向外傳遞消息的絕對封鎖空間,除非是有人不想讓人過來打擾他的計劃順利進行。”
林野抬起一根手指,接著又道:“當然最讓我起疑的還是你,哪怕你掩飾得再好,但你對那件東西實在太過看重,所以你的情緒波動難免就有些反常的急迫,這也可以解釋為你所扮演的角色本身也很關註那個東西,所以你沒有特意去掩飾這一點,反而很自然地表現瞭出來。”
“你確實很聰明,將我的心理揣摩得十分到位。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任何物種在捕獵時都會不自覺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息,我將之稱為狩獵力場,它和通俗的殺氣很相似,但也不完全一樣,大概就和人類在戀愛時會分泌一種名為多巴胺的物質差不多,狩獵力場也是同樣的原理。”
她指瞭指自己,“而我,世界生物百科全書,對生物的生理變化再熟悉不過。”
當陸南暴露出他的野望,就會不自覺地散發狩獵力場,到瞭這時候,林野要是還察覺不到異常,那她就完全可以去死一死瞭。
“還有,赫爾曼.法勒才是你對我的第一次試探吧?他掛在脖子上的那個骨笛就是你想從我身上找到的所謂寶貝吧?”
此時陸南的神情已經沒那麼平靜瞭,顯然林野一番抽絲剝繭,已經將他這段時日的所作所為梳理得明明白白,幾乎分毫不差。
自視甚高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看穿。
“……那東西呢?”陸南問。
林野輕笑,“什麼東西?”
“林野,別跟我裝傻!”陸南難得有些氣急敗壞。
林野裝糊塗:“陸先生說笑瞭,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有你要找的東西瞭?我隻是猜到瞭你要什麼而已,畢竟你剛才都暗示的這麼明顯瞭。”
陸南被氣笑瞭,“林野,我知道那東西就在你手裡,是當年你從地下城取走的。”
“地下城?”林野一臉詫異,女明星的演技終於派上用場瞭,“原來你針對我的緣由在這裡。”
她與陸南四目相對,“既然你連我對情緒感知敏銳都知道,那應該也詳細調查過當年我在地下城的情況,當年掌控地下城的那位比你現在還要謹慎三分,怕我解決地下城麻煩時順手撈瞭好處,所以我離開地下城時經過瞭數道檢查,裡裡外外連頭發絲都被數得一清二楚,而且我當時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在那種嚴防死守的情況下想帶什麼東西出來根本就不可能。”
陸南眉頭深蹙,依然一臉懷疑地看著她,並沒有因為她的解釋而放松,“你不用騙我,三年前你動用瞭那個東西,說,你把它藏在瞭哪裡!”
三年前。
果然和三年前有關。
一直以來的疑惑終於解開,難怪陸南會註意到她,一切都是因為三年前。
三年前,Mia全員討論過後,決定出發探索格裡姆空間二區,但沒多久他們中最小的魔狼永遠埋骨在瞭那裡,而她也在那一次受瞭重傷。
“我說瞭沒有就是沒有。”林野神色平靜,大傢既然把話都說開瞭,她想弄清楚的問題也已經得到瞭解答,那就沒必要繼續和這陸南廢話瞭。
時間應該也差不多瞭。
剛這麼想,外面就傳來一陣劇烈的轟鳴聲,這個位於地下的房間也像漂浮在瞭水面上一般,搖晃得十分厲害。
來瞭。
時機卡得剛剛好。
這一瞬間,林野和陸南同一時間動瞭,兩人的目標都是對方。
須臾時間,雙方交手已過百招,墻壁和地面仍在震動,但絲毫沒有妨礙他們使出足以斃命的殺招。
陸南很強,但林野更強。
陸南中瞭麻醉劑,雖然劑量不大,但依然對他的身體產生瞭影響,而且他的脾臟也受瞭傷,而林野除瞭膀胱在抗議之外,身體一切正常,吃嘛嘛香。
更重要的是陸南的身體應該有很大的缺陷,這一點從他上次出現時需要坐輪椅就可見一斑。
經過幾番纏鬥,林野確定他當時不是在虛張聲勢,而是真的健康有問題。
所以他們纏鬥得越久,陸南的頹勢就越發明顯,哪怕他手裡有那把特制的三棱軍刺,而林野則是赤手空拳,索閻羅早在被毒暈時就被摸走瞭。
但受傷的還是陸南,即便沒瞭索閻羅,她的拳頭她的腿都能把陸南傷得體無完膚。
露娜等已經知道陸南身份的人見此自是緊張,但偏偏他們什麼忙都幫不上,中瞭毒的林野他們不忌憚,但活蹦亂跳的林野他們就算長瞭八條腿八隻胳膊也打不過啊。
“唔!”
陸南開始疲於奔命,一個疏漏就被林野的拳頭擊中胸口,那足以碎石劈海的力道直接讓他氣血翻湧,一口血沒憋住直直噴瞭出去。
“主人!”
“老板!”
露娜等人駭然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