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楠覺得好笑:“周俊強,你都已經當著洵哥的面這麼說瞭,那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再說啦,我也很想聽聽我跟許文輝的奸情欸。”
“哼,就知道你不會認,”周俊強右手伸進褲兜裡頭摸瞭一會兒,掏出張皺皺巴巴的信紙來,得意地展開,還不忘看一眼薑楠,“要我念念麼。”
薑楠瞧著那張好似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紙,忽然一段久遠的畫面竄瞭出來。
關於許文輝這個人,也總算名字跟臉對上瞭號。
許文輝以前跟薑傢一樣窮,兩傢住門對面,薑楠和他又是隻相差一歲,算是一塊兒長大的,
確實當過一段時間的玩伴。
後來許傢因為姐姐有本事,嫁給瞭省長親戚,整個許傢跟著雞犬升天,許爸爸直接就當瞭棉花廠副廠長,媽媽當瞭楊花村供銷社主任。
生活條件一下子就翻瞭顛兒,原本的破舊泥房子自然就住不下去瞭,一傢子搬到瞭供銷社的旁邊,跟薑傢那距離一下子拉大瞭,薑楠自然跟許文輝也就沒瞭往來。
好像是她讀初一那會兒吧,許文輝當時初二,是整個學校的風雲人物。
偶爾在學校遇到薑楠,許文輝會笑著打個招呼。
那時候學校離傢遠,學生們都是自己帶飯的,有一天薑楠因為衣服沒洗幹凈被薑母打瞭一頓,還不給她飯吃。
午飯時間,同學們都拿出飯盒吃飯,薑楠怕別人問,隻好跑到圍墻根躲起來。
許文輝湊巧看見瞭她,分瞭她一顆白面包子。
包子還是肉餡兒的,熱乎又好吃。
那時候的薑楠自卑又怯懦,一顆包子足夠收買她的一顆心,於是她開始自願幫許文輝做些跑腿值日的事,許文輝沒說什麼,泰然接受瞭。
在薑楠看來這就是報恩,或許還確實有那麼些小小的不明所以的情愫,但那時才多大,壓根什麼都不懂。
偏偏就是這麼些舉動引來瞭暗戀許文輝的小村花的妒忌,她假意接近薑楠跟她做好朋友,哄騙她說各自在本子上寫心裡的秘密,一定要寫喜歡誰。
小村花說,你要是不寫就是沒把我當朋友。
懵懂的薑楠不想失去這個朋友,而說到喜歡的男生,她確實隻記得起許文輝一個人,於是就在紙上寫瞭“薑楠喜歡許文輝”這幾個字。
哪知道,這張紙第二天就被傳遍全班乃至全校,薑桃把這件事情告訴薑母,直接就促成瞭薑楠的被輟學。
薑楠記得當時求過許文輝和小村花,希望他能出面解釋一下,結果許文輝卻告訴她不要癡心妄想,小村花則得意地朝她昂起瞭頭顱。
這件事情是少女薑楠的一大痛事,上輩子一直到她嫁給周洵,她的心裡還帶著對許文輝的復雜情感。
隻是後來經歷瞭那麼多的事,又感受到瞭什麼才叫真正的痛不欲生,所有與周洵無關的記憶都被她選擇性地剔除出去瞭。
如今事隔兩輩子,若非這張載著她曾經屈辱的信紙,她是確確實實想不起許文輝那號人物的。
周俊強見薑楠像是被定住瞭那樣,以為她是害怕的忘記瞭反應,得意的整個嘴角都咧到瞭耳根:“我看看這寫瞭什麼啊——薑楠,喜歡,許文輝,哈哈哈哈哈,周洵你看見瞭吧,這是你媳婦兒自己寫的。”
周洵接過那張極有年代感的薄紙,默不作聲地看瞭許久。
就在周俊強的笑容愈發得意時,周洵開口瞭:“薑楠,你初中那會兒的字寫得不錯啊,比現在好看,有空可以多練練。”
薑楠臉一紅,她上學那會兒字確實好看,板報板書都少不瞭叫上她,後來當瞭醫生,按照習俗寫起瞭沒人能看懂的藥方,那字啊,就越來越像八腳蜘蛛瞭。
周俊強沒料到周洵是這麼個反應:“兄弟,你傻瞭不是,她在給你戴綠帽欸。”
周洵將那張寫瞭“表白”的紙條揉成一團丟到桌面上,任由它骨碌碌滾下地面。
薑楠反應塊,迅速拿瞭掃帚畚鬥把紙團給當垃圾處理瞭。
周俊強調整好表情:“我算是看出來瞭,周洵你也真挺窩囊啊,不對,我該說你,真大方。”
說著還朝他比瞭個倒豎的大拇指。
周洵淡淡道:“過獎。”
周俊強被堵得隻能幹瞪眼兒。
見挑撥一計落空,周傢伯母暗自可惜,卻又無計可施,正巧周母端著面碗出來瞭,泄憤似的支使兒子把碗裡的肉絲都挑瞭。
周母攔不及:“嫂子你不能這樣啊,倆孩子一路趕回來正餓著呢!”
“心蘭,你沒聽你兒媳婦兒說的嘛,在飛機上又有茅臺又有烤鴨,哪兒看得起你這清湯寡水?”
周傢伯母吸著面嚼著面條,還要擺出擦眼淚的姿態:“也不知道俊強他爸在公所那邊有沒有的吃呢。”
周母心軟,對方把周大伯搬出來瞭,前一刻的搶食行為她也就不計較瞭:“嫂子你也別急,薑楠現在回來瞭,明天讓她去公所說清楚不就行瞭?”
周傢伯母舉著筷子指點:“還有薑傢送來那箱東西的事情,你們也得給我一並解決瞭。”
周洵沒理會她,轉而朝薑楠說道:“我有些困瞭,你幫我把面端屋裡來。”
薑楠曉得這是周洵厭煩周大伯傢那倆母子,趕忙借著陪周洵的理由,也跟著躲到瞭房間裡。
周洵曾長時間臥床,傢裡有準備專門放床上的小桌板。
薑楠幫他擺好桌板,將面畹放瞭上去:“洵哥,謝謝你相信我啊。”
雖然在周伯母面前,周洵表現得毫不在意,但現在隻剩下兩人面對面,薑楠還是老老實實地把那段與許文輝的往事講給瞭周洵聽。
“就是這樣的一回事,”薑楠喝瞭一口面湯,“輟學以後我與他就斷瞭聯系,後來在村子裡面偶爾碰到過一兩回唄,都遠遠避開瞭,也不知道這許傢吃錯什麼藥瞭,突然跟薑傢聯合起來搞這套——洵哥,你大伯那事你要怎麼弄?”
周洵盯著碗裡沒動幾口的面條,若有所思地搓著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