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正氣朝不知好歹的薑楠頭上扔眼刀:“薑楠同志,這事情很好笑嗎?”
“不好笑嗎?”薑楠反問道,“餘大隊長,你也三十好幾快四十歲的人瞭,怎麼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
餘正氣被一個小丫頭拐著彎罵瞭,面子掛不住:“薑楠,嚴肅點!這是審查,不是跟你開玩笑!”
“審查?”周洵冷笑,“你以什麼身份來審查我?”
餘正氣還是有些慫周洵,若不是背後那人給他畫瞭極大的餅,他也沒想過要跟周洵對著幹。
如今不管餘正氣有沒有後悔,他已經走出瞭第一步,那就收不回腳瞭。
“周洵同志,我是代表組織來審查你的伯父周偉利用職權貪腐欺占一案,你有義務配合我們。”
“周偉貪腐欺占關我周洵什麼事?”
餘正氣擺臉色:“周偉已經交代瞭,薑傢這事情就是你慫恿的。”
“周偉說的就是實話?”薑楠懟他,“我這個當事人就在這裡呢,怎麼不問問我?”
胡海霞已經領教過薑楠的嘴巴,估摸著餘正氣不是對手,趕忙接過話:“我作證,薑楠這丫頭被周洵迷惑住瞭,連我跟她爸都完全不放在眼裡,她的話不算數!”
“算不算數由不得你來定。”薑楠上輩子也到過頂峰的位置,國傢領導人她都同席吃過飯,像這樣的小場面壓根沒放在眼裡。
而像餘正氣這般的跳梁小醜,薑楠隻要想,氣勢上就能碾壓對方。
餘正氣被薑楠不容置喙的視線釘在原地,恍惚間,後背都浮上瞭一層白毛汗。
——不過是個黃毛丫頭,有什麼好怕的。
餘正氣使勁甩甩頭,將那莫名其妙的畏縮感甩走:“薑楠,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
“那大隊長你說說,你覺得誰輪得到說話?我爸媽?許傢?不會是連周洵都沒資格吧?別人說胳膊肘往外拐,你餘隊長簡直是舍己為人啊。”
薑楠話裡話外都在暗指餘正氣立場不公正,在場的老鄉們眼睛不瞎,不由都想起一件事來——
前段時間秦民強進瞭監獄,照理說像餘正氣這樣的墻頭草,肯定會跟秦傢劃清界限。
然而餘正氣仍舊三天兩頭往秦傢跑,他老婆還到處埋汰周傢人。
這些細節無不透露出餘正氣與周傢並不是一條道上的。
再看今天餘正氣的姿態,還真有點處處針對周傢的意思。
“大隊長,我多說一句啊。”
這年頭最提倡有話就說,有問題集體解決,有人看不過去,站出來說話瞭。
“我婆娘有個姐在楊花村,我聽說瞭,薑楠她爸媽偏心得緊,根本不可能真心實意為薑楠考慮,薑楠的話不作數,他們的話也不作數。”
有人開瞭頭,自然就不缺接話的人:“薑傢過來看東傢的時候我去湊熱鬧瞭,薑楠她爸媽那歡天喜地的,好像恨不得當天就把女兒嫁過來,現在回頭說是被逼迫的,我反正不信。”
“嘿,倒是薑傢上過好幾次周傢的門,哪次不是提著擔子走的?”
多虧瞭平日薑傢父母的手長貪婪,周傢鄉的鄉民們多多少少也聽說過他們的事,有人這麼一提,附和聲就漸漸大瞭。
餘正氣見場面有些失控,自己也慌瞭神。
“大傢靜一靜,”周傢鄉的公安特派員見勢道,“這個案子確實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我們不能草率瞭,我看這樣,咱們也別說把周傢人一起喊過來問話什麼的,就跟先前一樣,慢慢查慢慢問,怎麼樣?”
這相當於是把臺階遞到餘正氣腳下,他再不順著下來就顯得蠢瞭。
“於公安說得對,那我們就還是按照一開始的方案,循序漸進啊。”
餘正氣這會兒已經認識到自己還是操之過急瞭些,這不薑楠一挑撥,鄉親們就逆反瞭。
楊花村的公安特派員朝四周擺手:“大傢都散瞭,別擠在這兒,該幹嘛幹嘛去!”
鄉親們看熱鬧看得意猶未盡,無奈這一次公安員態度強硬,將人趕出屋子以後,甚至還把門也給關上瞭。
現在的臨時審訊室裡就留下瞭當事人,倒是顯得空曠瞭不少。
“咳咳,”餘正氣清清嗓,“胡海霞,還有趙麗娟,你們兩位同志再把事情始末說一遍,免得周洵沒聽懂。”
胡海霞和趙麗娟兩人對視一眼,你一言我一語地就顛倒黑白控訴瞭一番。
事情跟李瑞講的沒什麼出入,薑傢先去告發周偉利用職權強逼他們嫁女兒,許傢又緊跟著去說薑楠原本與許文輝都定下娃娃親瞭,迫於大隊長,不得不做瞭縮頭烏龜。
然後又恰逢有人寫匿名信,指出周偉傢床底下藏瞭贓物。
楊花村副隊長連趕著套上紅袖套去查,當真翻出瞭一個箱子,裡頭就有落馬市長的東西。
這箱東西成瞭直接拿下周偉的證據,周傢鄉村公所這邊又異常配合,三兩下就把人扣瞭過來。
其中過程周洵並不趕興趣,他的關註點卻在某個細節上——
“薑楠,你跟許文輝結瞭娃娃親?”
“我不知道啊。”別說周洵,薑楠自己都是懵逼的,“我可從來沒聽說過這回事。”
“當然是真的!”胡海霞從斜挎著的雷鋒包裡掏出一根木頭,“看見吧,這是緣木,上面還綁著你們的名字!”
鋸下緣木的樹枝,捆上紅繩,寫上名字,確實是這一帶傳下來的定童親的習俗。
許母,也就是趙麗娟,頂著她的腫包,怨憤地看一眼薑楠:“我當初和你爸媽喝瞭定親酒,還送瞭一壇子鹽和一罐米酒,你跟文輝就在一邊玩耍,不記得瞭?”
經趙麗娟這樣一提醒,一段久遠到幾乎模糊的畫面慢慢浮現出來。
簡陋的桌椅,破口的瓷碗,幾個大人在說什麼“定下來日後好照應”的話。
穿著薑桃舊衣的小薑楠懵懵懂懂站在角落,旁邊還有個記不得臉孔的男娃娃。
有個人走過來把他們兩隻手交疊放在一起,嘟噥瞭什麼話……
一隻胳膊伸過來,打斷瞭薑楠的回憶。
“薑楠,”許文輝專註地看著她,“那時候我給瞭你一顆糖,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