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院裡,樟樹底下的村民早在三人對峙時就跑瞭過來,看瞭眼下的場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喊起來:
“打架啦打架啦!周洵和許文輝打起來啦!”
看熱鬧的人嘴裡喊著“打架瞭”,臉上卻沒有半點著急擔心,一個個都把嘴咧到耳根,恨不得拿上喇叭通知全村——來看戲咯!
沒一會兒功夫,臨時審訊室外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屋子裡,許文輝被兜頭砸瞭一臉的水,額頭上還有搪瓷杯留下的紅印,水珠順著下巴往下滴,模樣十分狼狽。
許文輝何曾鬧過這樣的糗事?陰沉和怨毒很快籠罩住他英俊的五官。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許文輝決不允許自己輸給一個殘廢!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隻搪瓷杯,朝周洵拋過去……
這邊打起來的事情如火勢蔓延,很快就傳到瞭正好趕來的許文輝母親耳朵裡。
“哎喲,壞啦!”許母一抖手,“我就說周傢是惡霸,文輝這樣老實的孩子怎麼可能打架鬥毆嘛,肯定是周傢先挑起來的!”
薑楠的母親胡海霞就站在一邊,十分狗腿地攙住許母的臂彎:“咱們趕快過去瞧瞧!”
圍觀的村民太多,看起熱鬧來大傢誰都不讓誰,許母和胡海霞好艱難才從人群中擠出來。
“別打我文輝唉——”
許母甚至都沒看屋裡的兩位主角在幹什麼,扯瞭嗓子就瞎喊。
許文輝因為姿勢的習慣性,丟過來的搪瓷杯是順著方向扔的,位置遠遠高出周洵的頭部。
坐在輪椅上的周洵抬臉,好整以暇地看著杯子從頭頂畫瞭個弧度,直接朝後頭飛去。
“薑楠,側身。”周洵提醒道。
薑楠靈敏地避開。
杯子順著拋擲的力道繼續前進,“哐啷”——正中一人額頭。
“哎喲喂!”被砸中的大冤種痛叫一聲,疼得渾身都卸瞭力,手腳發軟地往地上倒。
“麗娟——”胡海霞忙蹲身去扶,“麗娟你沒事兒吧?哎喲,這都鼓起大包瞭,誰有紅花油,拿點來用用!”
還在氣頭上的許文輝看清瞭被砸中的人,宛若被一盆涼水潑瞭一樣清醒過來:“媽——”
村公所就有紅花油,工作人員拿來瞭一小瓶,許文輝給許母擦上,又將人扶到一旁的靠背椅上坐好:“媽,你怎麼樣瞭?”
許母額頭上的鼓包腫得跟長瞭顆肉瘤似的。
“哎喲,疼死我瞭……”許母虛弱地呻吟。
胡海霞跺腳:“該不會是傷瞭腦子吧?那可不得瞭——薑楠,你看看你男人做的什麼事?”
說著說著就針對到瞭薑楠頭上。
“媽,你這睜著眼睛說瞎話嗎?”薑楠不咸不淡道,“鄉親們可都看見瞭,這杯子是許文輝丟的,我和洵哥可是半點沒插手。”
“你還敢說!”許母前一秒還是一臉虛弱樣兒,後一秒就氣勢洶洶地瞪眼,“要不是你,我怎麼可能被砸到?你這丫頭,心腸真黑!”
“眼見著那麼大一杯子丟過來瞭,我不避開,難不成還乖乖站著讓你兒子砸?”薑楠好笑地撇撇嘴,“我又不是你傢的奴隸,沒必要為主子擋刀吧?”
薑楠在薑傢時處境十分艱難,許母當年住在薑傢對門,見過不少次胡海霞苛待打罵薑楠的事。
這孩子給她的印象就是怯懦不愛說話,對傢裡人言聽計從。
可眼前的薑楠伶牙俐齒,不但出聲頂嘴,甚至還說得有理有據,讓許母一時半會兒接不上來。
“哎喲——”許母繼續叫喚,“疼死我瞭——”
村公所的害怕真砸壞瞭,擔憂道:“這不會是砸成那什麼腦震蕩瞭吧?要不咱請醫生來看看?”
“不用,我就是醫生,”薑楠上前去,在許母面前站定,“我看看就行。”
許母捂著額頭不讓她碰:“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機徇私報仇啊……”
“那看來就是不疼瞭,”薑楠撿起搪瓷杯塞給村公所的人,“同志,這是物證,你可看到瞭是誰丟的杯子,到時候別又屎盆子往我們頭上扣。”
村公所這人就是被餘正氣從周偉屋裡調出來的年輕小夥,他為人正直,做事一板一眼,接住搪瓷杯,一本正經道:“事情經過我都看清瞭,放心,我會如實記錄的。”
許母悄悄一拉胡海霞的衣角,胡海霞會意,站出來撒潑道:“好啊,你們周傢鄉的,嘴上說著要跟我們聯合調查,結果還不是偏袒著自己人!”
胡海霞最擅長的就是耍賴和顛倒黑白,楊花村的人深受其害,往往不願與她多糾纏。
但是周傢鄉的人可由不得她。
“你這同志還真是不長眼睛,咱們這麼多人看見瞭,明明是許文輝挑的事,又是許文輝丟的杯子,我們偏袒什麼瞭?”
“就是,我看許文輝這麼大個子,連坐輪椅的周洵都打不過,怕是惱羞成怒瞭。”
周傢鄉也同其他村子一樣,並不缺戰鬥力彪悍的村婦,這些女人看熱鬧最積極,遇到什麼不順心的,團結起來一致對外,那也是相當厲害的存在。
胡海霞和許母被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圍攻,沒一會兒功夫就退下陣來。
“懶得和你們說,”胡海霞臉皮厚,繼續扮出受害者的模樣,“反正你們就會合著夥欺負人,我們三張嘴,說不過你們這麼多人。”
“嘿喲,你還杠上瞭是吧……”
眼看著兩邊又要開始新一輪對罵,薑楠掏掏耳朵,往人群外頭看瞭眼:“別吵瞭,大隊長來瞭。”
餘正氣的身後還跟著周傢鄉和楊花村的公安特派員,三人的面部表情都很嚴肅。
“都圍在這兒幹什麼呢?不用幹活嗎?”餘正氣虎著一張臉,氣勢還挺足。
堵在門口的人自覺給他們讓開道,方才還在對罵的兩邊人馬也暫時閉上瞭嘴。
餘正氣看到輪椅上的周洵,大踏步走瞭過去,居高臨下道:“周洵,你回去把傢裡人都叫過來,我們要一一審訊。”
話音一落,四周便蕩起瞭各種討論聲,嘰嘰喳喳的,叫人耳朵不得清靜。
“為何?”周洵並不慌亂,“之前不是已經問過很多次瞭嗎?”
餘正氣打著官腔:“周洵同志,我剛剛從周偉那裡得到指控,他說薑傢這件事,完全是你在背後指使。”
“哈哈哈哈……”
在餘正氣故意營造出的嚴肅氛圍中,薑楠卻笑彎瞭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