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的聲線微微繃緊瞭:“暫時不用,等過幾天再說……”
他右手手臂的刀傷還是昨夜匆匆處理的那一遍,此時此刻正在持續鈍痛。
周洵下手狠辣,對自己一點也不留情,還好昨天被他抓到手上的是水果刀,刀刃不長,鋒刃不利。
要不然以周洵那架勢,非把右手弄廢瞭不可。
綿延的疼痛成瞭周洵維持清醒的唯一有效方法,他又簡短交代瞭兩句,便壓抑著情緒掛斷瞭電話。
周洵仰靠在輪椅上發瞭一會兒呆,聽到屋外傳來腳步聲瞭,動作利索又有條不紊地將電話機藏瞭起來。
腳步聲的主人是周大川,他今天開始要放兩個禮拜的農忙假,學生們幾乎都離校回傢幫忙瞭。
因為跟老師交流瞭幾道尤其難解的問題,周大川算是走得最晚的,直到這會兒才回到傢裡。
周大川知道這個時間點母親和姐姐肯定在外忙活,大哥和大嫂應該在傢。
可是他回來,屋裡空蕩蕩靜悄悄的,周大川到處找瞭一圈,總算在老屋這邊看到瞭周洵:“哥——你咋跑這兒來瞭?”
周洵面色很淡:“沒什麼,過來找個舊東西。”
“哦,”周大川不敢質疑大哥的舉動,轉著眼睛看瞭一圈,“咦?我嫂子呢?”
周洵搬出瞭他一早就想好的理由:“她被隔壁市邀請去做培訓瞭,要幾天才能回來。”
“大嫂真厲害!”周大川發自內心地誇贊,“才沒露幾手,就到達可以去給別人講課的高峰瞭。”
周大川不說還好,一說就相當於又往周洵的心口紮瞭一刀子。
薑楠身上迷霧重重,其中最神秘最無法解釋的就是薑楠的醫術問題。
周洵昨天趁著薑楠去找何老師,自己趕緊見瞭幾個不常露面的線人,從他們身上證實瞭一件事。
其中細節周洵已經不想回憶,他隻是記住瞭一個事實:70年自己在蘆葦蕩救下的女孩,確實不是薑楠。
薑楠冒領瞭別人的身份,說出瞭這本該隱秘的故事——這些已經挺讓人懷疑瞭。
實則不然,比起薑楠這輕輕松松打敗多位醫學泰鬥的醫術,冒領身份的事在她身上就顯得微不足道瞭。
周大川又不蠢,周洵神色不善,他就老老實實閉上瞭嘴。
弟弟是識相瞭,周母和周婭卻像是跟周洵犯沖似的,回來時,還帶上瞭一個昨天才見過一面的袁時意。
袁時意看起來半點兒不受拘束,正在周傢四處張望著。
周洵冷聲道:“你又跑來做什麼?”
袁時意伸手掏掏耳朵,對著空氣一彈:“哦,我就來看看——周洵同志,薑楠呢?”
後面一句話袁時意的聲音又低又涼,好像某種爬行動物。
“不關你事。”周洵不想再與袁時意糾纏,不容拒絕地抬瞭抬左臂,“請回吧。”
袁時意歪著腦袋把周洵從上到下看瞭一遍,嘖嘖道:“真叫人驚奇啊……”
周洵不知道他到底在驚奇什麼,隻覺得眼前這人的種種姿態都叫人惡心。
他不想與袁時意沾邊。
“周洵同志,”袁時意放低瞭聲音,“你這是在過河拆橋啊,我都已經把神醫山莊的內部機密給你瞭,現在要跟我劃清界線啊?”
周洵不屑地嗤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她——我是不會交給你的。”
一抹憤恨從袁時意眼底飛快劃過:“周洵,你不把她交給我也行,但她的危險程度已經夠得上上報中央調查部瞭,你是個軍人,不會因一己私情而縱容一個特務人員危害國傢安全吧?”
“要怎麼決定我說瞭算,”周洵的聲音不容置喙,“你可以走瞭。”
丟下逐客令,周洵就轉過輪椅要走。
袁時意望著周洵的後腦勺,恨得牙癢癢:怎麼會不管用?難道他不是離魂癥?
袁時意不甘心,指間掐著銀針一個箭步上前——
“啪!”
周洵早在轉身的時候就戒備著瞭,袁時意一動,他就火速扭過身來,穩穩抓住瞭他的手腕子。
“你想做什麼?”周洵盯著袁時意的手,“針?”
被抓個正著的袁時意難得的慌亂瞭一下:“——我懷疑你被薑楠用邪門歪道操控瞭,準備讓你清醒一下。”
“袁時意對你做瞭什麼?”“洵哥,你保持冷靜!”……
周洵的頭腦中突然浮現出昨晚薑楠紅著眼圈勸問他的畫面。
這畫面鮮明又清晰,周洵頂著刺痛再往深處翻找,一幕被藏進意識角落的回憶就蹦瞭出來——
“袁時意,”周洵此時的臉上充斥著各種復雜的神色,“你昨天趁我看資料的時候,繞到我的後背,做瞭什麼?”
袁時意一驚:周洵這是想起來瞭?怎麼可能?
那份拿給周洵的調查報告上面灑瞭特制的藥粉,他昨日趁著周洵被自己的調查報告弄得心神巨震時,飛速出手,給瞭周洵顱頂一針。
袁時意出身醫學世傢,爺爺在加入神醫山莊之前是個很有名的瘋病大夫。
袁傢傢傳醫書中就有關於離魂癥的詳細描述:袁時意的祖輩當年有人不幸得瞭離魂癥,當時的袁傢人便專攻此病,多年來多少就有瞭一些研究。
“離魂不可得治,然可抑,顱上有兩穴,曰神庭、四神聰,神庭使其病重若癲,四神聰可令暫明緩。”
——這是袁傢祖輩研究多年得出的結論。
袁時意昨天就是趁著周洵心神大震時紮瞭他神庭一針。
照理說,周洵該是病發癲狂狀態,為何?
袁時意偽裝得再好,也躲不過周洵的眼睛。
他此時抓著袁時意腕子的右胳膊正因為用力而繃裂瞭傷口,疼痛叫囂著,如海浪一般沖擊著他,將他眼前的迷霧又沖散瞭一些。
“袁、時、意。”周洵一點點收攏掌心,袁時意的手腕不堪重負,發出“咔擦咔擦”的聲響。
“你放手!”袁時意吃痛,掙紮著要甩開周洵。
他哪裡是周洵的對手,不管他如何掙紮,都未能甩脫周洵分毫。
在某個與周洵目光相抵的瞬間,袁時意甚至看見瞭強烈的殺意。
“周洵,我警告你!”因為疼痛與畏懼,袁時意面色蒼白如紙,“我已經把薑楠的事告訴手下人瞭,如果我有什麼閃失,你就等著調查部的人上門吧!”
調查部呵——如果薑楠成瞭他們的懷疑對象,那裡的手段……
周洵不由打瞭個寒戰,強烈的心悸頃刻包圍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