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太宰治挽留道。
他眉毛微微顫動,笑容一看就不懷好意,帶著絲絲陰險與缺德。
“其實我一直下不瞭決定,正好你在這……”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眼睛裡更是潛藏著一種邪惡和幸災樂禍的光芒,仿佛已經預見瞭某個人即將印堂發黑,黴運罩頂。
“既然如此,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戀·愛·大·師。”
太宰治咬字清晰,甚至生怕木下聽不清楚似的特意加重瞭那四個字的讀音。
“你覺得,誰更適合我呢?”
聽到這個問題,芥川和中原中也都眼前豁然開朗。
對啊,之前的問題,太宰治還沒有回答他們呢。
現在有瞭戀愛大師的幫助,太宰治也應該知道該選誰瞭吧!
中原中也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在他看來,其他人都是路邊的野花野草,都是一時新鮮。
隻有一路陪太宰治走過來的他,才是太宰治的真愛!
那既然是戀愛大師,必定能看出這一點!
而芥川龍之介,由於之前得到過木下的肯定,他的臉上更是浮現出一種熱切的期待。
他的雙手輕輕握攏,眼睛像小狗般水潤,仿佛已經看到瞭中原中也隻能挫敗地握拳砸地,而自己和太宰治站在一起雙宿雙飛的美好未來。
和他們熱切的眼神相反,聽到太宰治的問題後,樋口一葉的視線瞬間像一把冰冷的小刀紮進木下的身體。
她站在芥川和中原中也的身後,右手食指和無名指並攏,暗示性地慢慢從脖子處劃過一條線,威脅的含義不言而喻。
甚至還怕傳達不到位,她眼睛一眨不眨,嘴唇輕輕翁動,用唇語訴說,如果木下敢說出芥川的名字,他就死定瞭!
木下背後的汗毛瞬間一根根豎起,像是被從頭頂倒瞭一桶冰水,透心涼。
他張開口,但仿佛被死神扼住瞭脖子般發不出聲。
這是……死亡問答!
這是好比你女朋友和你媽落水後,你救誰的死亡問答!!!
木下無論是回答中原中也還是芥川龍之介,都落不著好,隻會導致七天後就是他的頭七!
此時此刻,太宰治在木下眼中已經不是個人瞭,而是漆黑的聚合體,惡意的人間化身,人形黑泥精!
木下表情不變,仿佛在認真考慮太宰治的問題,但他頭頂嘶聲力竭的文字泡揭露瞭他對太宰治此舉的真實看法。
【你個畜牲!!!】
看到木下內心泣血般的控訴,太宰治的良心不僅不痛,反而還美滋滋的。
天道好輪回,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他會讓木下拋下他一個人逃跑嗎?可笑!
木下的命是命,他的節操就不是節操瞭?
太宰治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寫著:
就算要死,也要一起死!!!
【算你狠!】
木下在心中惡狠狠地對太宰治重拳出擊,在現實中唯唯諾諾,絞盡腦汁地思考正確選項。
太宰治悠然自得地回視木下,把這個棘手的問題甩給木下後,他重新穩坐瞭釣魚臺。
他承認之前木下出乎瞭他的意料。
但他現在祭出此招,閣下又該如何應對呢?
木下在中原中也和芥川的耐心即將到達極限前,不得不開口道:
“關於這個事,我長話短說。”
“但說來話長。總而言之,這個事呢,現在就是這個情況。具體的呢,大傢也都看得到。”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木下的身上,想聽聽木下到底能說出什麼花來。
木下鄭重其事地分析道:“眾所周知,太宰治很討人喜歡,大傢都知道他不討人厭。對太宰治來說,就算天王老子來瞭,來的也是天王老子。”
芥川和中原中也的表情肯定中又摻雜著迷惑。
這話,好像對,又好像哪裡不對?
木下雙手背在身後,像個老學究一般不茍言笑,他正聲道: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明白人,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可能,你們聽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不知道的你也不用去猜,我隻想說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釋。”*
見中原中也似乎想要出聲詢問,木下連忙補充道:
“畢竟隻要是喜歡太宰治的人就會明白,隻有愛得不夠深才會不明白。”
說完,木下像檢查課堂作業一般嚴肅又威嚴地望向中也和芥川,先發制人道:
“你們明白瞭嗎?”
中原中也捂住額頭,陷入瞭思維迷宮:“我…呃……”
芥川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還是不服輸地嘴硬道:“……我明白瞭!”
在心上人面前,怎麼能承認自己聽不懂大師的話呢?
太宰治表情復雜,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又有一副身為一群傻子中的唯一那個聰明人的顧影自憐之感。
芥川和中原兩人都深深陷入瞭思考木下話語真正含義的漩渦當中,不願承認自己是木下嘴裡的那個“不夠愛太宰治的人”,無暇顧及木下如釋重負的微表情。
森鷗外見此輕笑,率先轉身朝門口走去。
“走吧,看來今天不是合適的日子。”
臨走前,他意味深長地回頭,太宰治的身影倒映在他暗紫色的眸子裡:
“不急……我們來日方長。”
太宰治頓感惡寒,他歪著嘴,仿佛吃瞭過期的食品般臉色發青。
中原中也聞訊不甘地看瞭眼太宰治,但既然首領發話,他不會不聽從。
走出門前,他放下一句狠話:
“噠宰……你知道你逃不掉的吧。”
在森歐外的率領下,除瞭木下和太宰治,所有人都陸陸續續離開瞭房間。
木下一直維持自己“深不可測,運籌帷幄”的大師人設目視他們離開,直到最後一個人走出宿舍,他才渾身發軟地軟倒在床上。
【從修羅場中活下來瞭!】
木下癱在床上看著房頂,感到活著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窗外的鳥兒在唱歌,鮮花在綻放,像在這樣美麗的日子裡,像木下這樣的大好青年……就應該在床上大睡特睡!
木下聽到最後一聲的關門聲,放松地閉上瞭眼。
驚險刺激的一天終於可以結束瞭!
現在他要好好地一個人緩一緩……
身邊一沉,有人坐到瞭床邊。
木下遲鈍地轉頭看去,太宰治坐在他的身邊,背微微弓著,纏滿繃帶的胳膊自然地搭在他自己叉開的雙腿上。
太宰治怎麼還沒走?
太宰治肢體語言松弛,狀似善意地側過臉提醒道:
“木下君,你是不是忘瞭什麼?”
木下被太宰治友好的姿態所迷惑,一直以來像蜘蛛俠一樣敏銳的第六感遲遲沒有響起。
他癱在床上,大腦猶如蒙上瞭一層薄霧,思維難以清晰地運轉。
木下放空瞭一會後,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太宰治友善的笑意豁然變得笑裡藏刀,他的眼神意有所指:
“……你指使芥川向我“告白”的事,忘瞭嗎?”
“可我還沒有忘呢。”
有殺氣!
木下頓時漲紅瞭臉,撐起身子勉強爭辯道:
“戀愛大師的事,怎麼能叫指使呢?這叫建議,建議!”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隻是助攻”,什麼“路人的自我修養”,引得太宰治險些掛不住笑容。
“是嗎……”
不等木下反應,太宰治戛然伸出雙手按住木下的手,與其十指相扣,把木下重重壓倒在柔軟的床鋪上。
他上前,整個人都跪伏在瞭木下的身上,燈光投射下來的陰影完完全全蓋住木下的身體,成年男性的氣息撲面而來。
太宰治一隻腿卡進木下的雙腿之間,把木下牢牢控制在自己身下,不給木下任何逃脫的機會。
他俯身,聲音壓得很低:
“那我也親切地、建·議、木下君。”
細軟的頭發垂落,掃在木下的臉上,帶來若有若無的細微癢意。
密閉的空間裡,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獨處。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太宰治能細細觀察到木下左眼淺藍色瞳膜的放射形絲狀紋路。
不是美瞳。
……虹膜異色癥嗎?
思慮轉瞬即逝,太宰治笑容加深,註視著木下如同註視砧板上的魚肉,正在打量從哪下刀更合適。
從木下的角度看去,壓在他身上的太宰治眉眼弧度修長,鳶色眼眸深邃,當他垂下眼睫凝視什麼的時候,有一種不動聲色的壓迫感。
“以後如果再有這種情況的話……”
他低頭,薄唇幾乎貼在瞭木下的耳邊,含笑的尾音仿佛帶著令人恐懼又惑人的鉤子。
“吶?”
木下心臟砰砰狂跳,脊椎處從下到上一片酥麻。
手腳不知怎麼使不上力,渾身動彈不得。
他的手指間被迫張開,手心裡貼合感受到他人手掌心,不同於自己的溫度。
耳邊有濕潤的呼吸吹拂,近在咫尺可以看到他人纖長的睫毛……
臉……太近瞭…………
……
窗外的鳥。
……有在叫嗎?
……
半響,木下服軟般移開視線:
“……我知道瞭。”
……
“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