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三年不鳴

作者:月關 字數:3184

楊帆與古竹婷磋商已畢,便一起趕向古傢人所居的客舍。這處客舍獨成一個跨院,可以住上四五位客人及其隨從,古傢這些人一到,這裡儼然就成瞭傢中之傢,整個院落裡住的都是古傢人。

楊帆一進院子,正在院中玩耍的幾個小孩子便叫道:“阿郎來啦!”說著便飛奔向房中報信去瞭。正在院中晾曬衣服被單的一個中年婦人看到楊帆進來,忙在圍裙上擦瞭擦手,向他福瞭一禮。

楊帆對這婦人還有些印象,似乎是古竹婷的一位嫂嫂,便向她客氣地點點頭,正房裡已經換瞭一身新衣很是局促不安的古老丈一聽楊帆到瞭,下意識地就要迎出門去,古二叔忙提醒道:“馬上你就要做瞭阿郎的自傢長輩,不可迎出門去,便在門下候著吧!”

古老丈忙又站住,就在門側候著,楊帆邁步進瞭客廳,一見古老丈正站在那裡,忙向他拱瞭拱手,含笑道:“勞丈人久候瞭!”

這“丈人”,在古時候一語多意,既可稱呼嶽父,也可稱呼年老長者,還可以稱呼自傢親戚長輩,至於用來稱呼自傢傢長或者妻子的丈夫也是可以的,雖說不算普遍。古老丈先入為主,自然以為他是第一重意思。

如果古老丈是嫁女,文定未下,婚書未簽,對方這麼稱呼就不妥瞭,可是納妾沒有這麼多規矩,也不需要三媒六證,現在就稱他丈人自然也沒什麼瞭。

古老丈娘子也娶過,兒媳也納過,但那時結親的雙方都是崔氏傢奴,所以他不知道面對楊帆該有什麼樣的禮數。稍一遲疑,他也拱手還禮,說道:“阿郎有什麼事。傳老漢過去就是瞭,怎敢勞動尊駕。”

楊帆對古老丈和古二叔道:“兩位老人傢客氣瞭,到瞭這裡,就不要把自己當外人,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傢,隨意些才好,來來來,咱們坐下說!”

楊帆心中,古氏一傢馬上就要脫離奴籍,而自傢的二夫人阿奴又是一向對古竹婷稱為古師的。確實不必再當成外人。何況自己還要招攬古氏一傢人為己所用,禮賢下士那是應該的,可在古老丈心中。卻是坐實瞭最初的判斷。

楊帆當先走過去,在主位上坐瞭,對古老丈開門見山地道:“方才古姑娘已經對我說明瞭兩位老人傢的心意,眼下,楊某正有一件大事要做。或者真有需要借助到古傢的幫助,所以我也就不矯情瞭。這件事,咱們就這樣定下來吧。”

“哦!哦!好,一切都聽阿郎安排!”

古老丈舔舔嘴唇,下意識地看瞭一眼“足智多謀”的自傢兄弟。

楊帆見他欲言又止,會意地笑道:“明日一早我便與丈人一起去衙門先把脫籍的事情辦瞭。另外。我打算就在這條巷子裡買一幢宅院,供丈人一傢人居住,丈人先把傢人安頓下來。不會武功的傢人可以由拙荊安排些力所能及的營生。”

古老丈聽他還要幫自己買宅院,心道:“我這女婿果然傢資雄厚,對女兒看來也著實地疼愛。記得崔四郎君上個月納妾,才給瞭女傢二十吊錢,一幢宅院的價錢可不便宜。尤其是在洛陽這樣的地方。”

不管娶妻還是納妾,都是要給彩禮的。隻不過娶妻叫下聘禮,納妾那叫買妾之資,不管是價值的大小還是所包含的意義都是大有區別的。一個“買”字,這個妾便成瞭人傢的一份傢產。

如果主人寵愛,想抬妾為妻,那是有罪的,要判刑。小妾如果以下犯上,被主婦執行傢法活活打死,告到官府也不算犯罪。如果主人過世,大婦兇悍,轉手再把這妾賣給別人,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人傢處置自傢財產而已。

所以,宮闈裡面的妃子們還可以爭一爭,畢竟拱翻瞭皇後你就是皇後,母儀天下,上面再也沒有人能約束你,可是大戶人傢的小妾,除非主人特別的強勢而妻子又特別的懦弱,否則作妾的搬弄是非、勾心鬥角,爭寵攬權,根本就是後人的yy,真想那麼幹純屬腦殘。

古老丈之所以願意讓女兒跟瞭楊帆,一則是對楊帆抱著極度感恩的心態,二則楊帆的身份地位再配合他這樣難得的年青和相貌,錯過這個村兒,女兒是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店瞭。

三則這個女兒自幼立誓不肯嫁人,早錯過瞭正常婚姻的年齡,如今便是想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傢,也隻有機會做人傢的填房,像他們這樣小門小戶的人傢,如果還有適齡男子不曾婚配,那對方的條件可想而知。

至於主人傢對小妾的處斷之權,小妾以下犯上的情形固然少見,可是主婦苛待妾室的也是極為少見,太極端的行為即便合乎法律,也是要考慮社會輿論的,越是大戶人傢越在乎這個,倒不用特別擔心。

古老丈便想:“阿郎肯出這麼一大筆錢,足見對小婷的看重,想必以後是不會冷落瞭她的……”

楊帆見他似有所思,不禁暗自奇怪,心道:“照理說我這條件已經很優厚瞭啊,古老丈不甚滿意麼?不會吧,我還未透露招攬之意時,他就願意為我所用瞭,又怎會……,啊!是瞭,老丈定是為子孫後代而擔憂。”

想到這裡,楊帆又道:“丈人傢裡的晚輩,如果願意學門手藝的,回頭盡管說與我的夫人,由她安排先做學徒。老丈一傢但凡為我做事的,我的月例錢都會很豐厚,便是拿出餘錢為孩子請個西席也是夠的,不知老丈可還滿意麼?”

坐在旁邊的古二叔忙道:“阿郎對我一傢恩重如山,本當為阿郎效死。如今阿郎又對我一傢人如此妥善安置,我們很滿意、很滿意!隻是,小婷……”

楊帆道:“今後有老丈一傢人扶幫楊某,就不需要古姑娘鞍前馬後瞭,畢竟是個女子,能不拋頭露面還是不要拋頭露面的好。不過,我希望給你們置下宅子以後,古姑娘還是住在我的府上,就不要搬過去瞭。”

楊帆在書房時就跟古姑娘征詢過,楊傢現在有繼嗣堂派來的護衛,但是畢竟用著不是那麼貼心,而古竹婷的忠心勿庸質疑,雖說他的兩位夫人都會武功,可現在有瞭孩子,身邊還是有個自己人照料好一些,所以想拜托古姑娘在楊府多住些時日。

可是這話聽在早就“誤入岐途”的古氏二老耳中意思就不同瞭。照理說,隻有娶妻才會在正式迎娶前讓妻子住在娘傢,彼此不相見面,等到正式成親再接過來,而納妾從角門往府裡一領就行瞭,連正門都不能走的,自然不需鄭重其事。

在他二老心中想來,楊帆如今是官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不能壞瞭規矩,免得遭人彈劾。記得以前在崔府時聽人說過,有位當朝大員就是因為早朝前買瞭張胡餅站在路邊吃,就被禦史彈劾為有失朝廷體面,從而斷送瞭前程。

古老丈雖然小小地有點失落,可世情如此,也隻好說道:“那是那是,理應如此,一切就按阿郎的主意辦,老漢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楊帆點點頭,欣然道:“那就這麼辦吧,明日一早,我與老丈一起去縣衙。先告辭瞭!”

古老丈、古二叔和古竹婷把楊帆送到院外,剛剛回轉廳中,門簾兒一掀,一直站在那兒聽消息的古老太太就從裡屋走瞭出來,一把抱住女兒,喜極而涕道:“我的乖囡,誰叫你命不好,偏生投胎到我傢,你的終身一直是為娘的一塊心病啊!這下好瞭,這下好瞭,那楊大將軍官高位顯,偏又年少英俊,女兒終身有靠,娘就算馬上死瞭也可以閉眼瞭!”

古老丈難掩心中歡喜,卻故意板起臉來,瞪瞭婆娘一樣,訓斥道:“好好一樁大喜事,你哭什麼!”

古竹婷瞧瞧爹娘,一臉茫然地道:“阿爹,阿娘,你們……在說什麼?”

楊帆談定瞭古傢這邊的事,復又回到書房,叫小僮阿牛去把任威喚來。

片刻功夫,任威就來到書房,楊帆讓阿牛去書房外守定門戶,對任威下令道:“馬上傳我的命令,命‘繼嗣堂’遷入洛陽!”

任威一驚,還以為自己聽錯瞭,不由失聲道:“什麼?”

坦率地說,楊帆接掌‘繼嗣堂’隻有最高層的一些人和一些身居各大世傢核心的子弟們知道,可謂平靜之極。楊帆任宗主以來,對‘繼嗣堂’中送來的種種請示匯報大多隻是看,從不發表自己的看法,更多的時候,隻是依著各位管事的建議照批而已。

楊帆的這種做法,與原來薑公子的獨斷專行大相徑庭,‘繼嗣堂’中人都快把這位宗主當成一個象征性的領袖,快要忽略瞭他的實際存在瞭。可是,就是這麼一位宗主,突然不與任何人商量,甚至不與七大世傢通氣兒,便做出瞭“遷都”的決定,任威豈能不驚。

楊帆把玩著手中一方玉獅子鎮紙,淡淡地道:“我說,把‘繼嗣堂’從長安遷轉洛陽,立即辦理!”說完,楊帆抬起眼皮掃瞭任威一眼,目光銳利如刀,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若有實質。

任威心中一凜,趕緊拱一拱手,沉聲答道:“遵命!”

任威轉身匆匆離去,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句話:“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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