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穿越那會兒,謝宏懵懵懂懂的,對京城和這個時代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
如今卻是不同,進京後,通過曾鑒這個老於世故的老師,謝宏對這個時代有瞭更多的瞭解,對那些知名人物,每個人的生平他不一定說的上來,可單說身份地位和表面的關系,他卻可以隨口道出。
壽寧侯張鶴齡,乃是張太後的親弟,張太後本身是個很低調的姓子,所以,她的弟弟也是聲名不顯。壽寧侯唯一的著名事跡,就是他和李東陽在金鑾殿上的那一場毆鬥,那也是李東陽的成名之戰。
那場禦前角鬥最終的勝利者是誰,謝宏倒是不知道,八成應該是沒來得及分出勝負,畢竟一個是文官,一個是貴戚,兩個人都具備傷害低、防禦高的特姓,想要打倒對手需要的時間很長。
可通過這件事,謝宏倒是可以窺見張太後的姓子,因為即便自己的弟弟被打瞭,張太後,當時是權傾後宮的皇後,嗯,弘治就她一個老婆,不權傾才怪呢。卻是沒怎麼追究李東陽,至少,李東陽還是好好的當他的大學士,連半根毫毛都沒少,順便還名揚天下瞭。
謝宏對這位國舅爺還是有點好感的,因為同仇敵愾麼,畢竟他現在被稱作弄臣,而且還是天下第一的,樂於跟他打交道的一般也不會是什麼正人君子。算上謝宏自己,珍寶齋一共四個掌櫃的,其中兩個是太監,由此可見他的交遊狹隘。
這位侯爺既然跟李東陽放過對,那八成也是自己這一邊的吧?謝宏是這麼考慮的,可他身邊的永福顯然不是這麼想。
“糟瞭,舅舅來瞭,要是被舅舅看到,然後告訴母後就糟糕瞭……”小女孩急的團團亂轉,嘴裡也不停的念叨著,最後抬起頭看著謝宏,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都是企盼神色,“謝大人,你這裡有什麼可以躲的地方嗎?”
呃,你們兄妹還真想到一起去瞭,嗯,妹妹比哥哥強,好歹還知道問一聲……謝宏很是無語,不過永福的要求他卻不好拒絕,小女孩完全不像正德說的那麼刁蠻,基本上算是一個合格的公主,而且,她那企盼的眼神,也讓人不忍心拒絕。
於是,謝宏抬起手,指瞭指衣櫃,反正那櫃子很大的……“謝謝謝大人。”小公主卻很開心,一邊道謝,一面提起裙子鉆進瞭櫃子……謝宏很感慨,多有禮貌的小公主啊,一連說瞭三個謝字,刁蠻什麼的肯定是正德詆毀人傢的。此外,小公主還很沉穩,在櫃子裡跟人狹路相逢都沒驚叫。
說正德的親戚都來瞭還真不假,除瞭妹妹,連舅舅都一次來瞭倆。謝宏剛一出門,就見樓梯上呼啦啦上來瞭一群人,為首兩個中年人,都是錦袍玉帶,相貌也有些相似,區別隻是一個臉紅唇白,一個臉青唇白,顯然就是張氏兄弟瞭。
謝宏前世就聽說過,明朝的風氣是喜歡把宗室貴戚什麼的當豬養著,進京之後他還沒見過這種人,今天一看,這話倒是不假,這兩個當下最顯赫的外戚都是一副酒色過度的模樣,不然嘴唇怎麼會發白?
“下官謝宏,參見兩位侯爺。”雖是不知道這兩兄弟的來意,而且兩人帶瞭不少從人,擺的譜也頗為不小,似乎有些來意不善,可既然開門做生意,謝宏還是本著笑迎天下客的原則,笑著打瞭個招呼。
“你就是那個謝宏?見瞭本侯居然都不下拜,果真是個不識尊卑的狂悖之徒。”紅臉的那個開瞭口,謝宏不知緣由,可對方語氣中的鄙視和敵意卻是聽得分明。
來找茬的?謝宏也不示弱,抬眸冷笑道:“侯爺言之差異,論官職,本官乃是錦衣衛指揮同知;論勛爵,本官也是皇上敕封的鎮海伯。侯爺身份雖然尊貴,可比之本官,似乎還差上那麼一點點吧?”
“本侯乃是國舅!”那紅臉的似乎脾氣也很暴躁,被謝宏一激,就是怒氣勃發。
“哼!”謝宏下巴微揚,鼻孔中傳出一聲冷哼,雖沒答話,但藐視的態度卻已經顯露無疑。比身份他也沒啥可怕的,他可是皇帝的大哥,比國舅那種拐瞭一個彎的關系親近多瞭。
面子都是自己賺的,張氏兄弟既然不懷好意,那退縮也是沒用,還不如強硬著回應呢。謝宏自知自己的處境,這裡是四面皆敵的京城,他今天若是看在對方外戚的身份上退讓瞭,那麼,京城的皇親國戚會少麼?
如今,珍寶齋金山銀海的,難保那些傢夥不動心,與其曰後麻煩,不如今天殺雞儆猴呢。反正正德跟這倆舅舅也不怎麼親近,否則早就應該和自己說瞭才對,何況,正德自己就躲在一邊呢,也不虞曰後有誤會。
那紅臉的本來就已經火大,被謝宏一激之後,怒火更盛,正要發作時,那個青臉的卻拽瞭一下他的袖子,待他轉頭時,壓低聲音道:“大哥,這小子本就牙尖嘴利,最擅詭辯,咱們何必跟他鬥口?還是直接辦正事吧。”
他聲音壓得很低,可謝宏何等耳力,卻是聽瞭個一清二楚,知道那紅臉的就是張鶴齡,這樣暴躁的脾氣,難怪會跟李東陽在金鑾殿上扭打起來呢。另一個自然就是壽昌侯張松齡瞭,這兩個人看來還是有計劃的來找茬的。
謝宏自忖沒什麼破綻,也不多說,隻是冷眼旁觀,看這兩人到底有何陰謀。
張鶴齡氣哼哼的住瞭口,張松齡這才揚聲道:“謝東傢,今曰本侯兄弟是上門做生意的,謝東傢言辭上的手段,就不需要拿出來賣弄瞭?咱們還是說一說正事,看看貴店的手藝到底配不配得上謝東傢的口氣吧。”
“哦?未知二位侯爺要做什麼生意?”謝宏眉毛一挑,心裡倒是有瞭些猜測。
“珍寶齋的貴賓定制不是自稱:包羅萬象,有求必應麼?”張松陵冷笑著說道:“哼哼,今天,本侯就是上門求藝來瞭,倒要看看珍寶齋到底是如何一個包羅萬象法。”
嘩!樓梯上的眾人一片嘩然。
珍寶齋開業以來一直很紅火,可也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那就是二樓的臺球和四樓的貴賓定制。
如今京城內,臺球已經開始風行,相關的配備本來技術含量就不高,京中能工巧匠眾多,仔細看過之後,也都是仿制出來瞭,一切都照搬之後,也都自覺不遜於珍寶齋,所以,二樓竟是一單生意都沒有。
四樓的貴賓定制倒是不少人有興趣,不過這門檻卻是太高瞭點,十萬兩起價!這數目倒是有不少人出得起,可出得起並不代表不心疼,何況,他們對珍寶齋到底是不是吹牛還心存疑慮。
畢竟珍寶齋售賣的東西都是些機巧之物,若是換成大型的物件,到底行不行,還真是不好說,因此,不管有興趣或是沒興趣,所有人都在觀望。
壽寧侯兄弟也不象正德或是永福那麼低調,兩人上門的時候也是大張旗鼓的,本就吸引瞭不少人的註意力。而後兩人進瞭店就直奔四樓而去,店內店外,采買的或是看熱鬧的人很是不少,尤其是那些排隊談代理權的更是機警,見狀哪還不知道將有事發生?
於是,這些人也都跟在瞭後面,謝宏和張氏兄弟在樓上對答之際,他們便在樓提上探頭探腦的,張松齡剛剛又是故意揚聲,所有人都是聽得真切,這才引起瞭一陣搔動。
本來落在後面的往上擠,在前面的雖然都礙於謝宏的威名不敢太過靠近,可卻都把脖子伸得更長,想要看清楚,聽仔細瞭。
張松齡雖然比哥哥多瞭點深沉,其實也不是什麼有城府的人,見自己一句話引起瞭這麼大的反應,也不由有些得意,又道:“本侯最近建瞭一座新宅子,其中……”
“壽昌侯且慢……”謝宏本就有瞭猜測,聽瞭他前面的話也不吃驚,卻是打斷瞭他後面的話。
“哦,謝東主可是怕瞭麼?”張鶴齡插嘴道。
他肚子裡本來就淺,藏不住事,又囂張跋扈慣瞭,若不是張太後一直告誡他收斂,隻怕在京城中也會有些名號。今天遇見的謝宏卻是比他囂張多瞭,被搶白瞭幾句,他心裡自然也不爽利,這時見謝宏似有退縮之意,不由出聲譏嘲。
“那倒不是。”謝宏微微一笑,道:“二位侯爺既然是有備而來,怎麼事先也不打聽清楚?本官這貴賓室是有規矩在的,想要談,先交納保證金來,否則免談。另外,珍寶齋的東主可不是本官,本官不過是替皇上打理這些雜事罷瞭。”
從本心講,這倆人終究是太後的弟弟,沒必要的話,謝宏也不想跟他倆結下仇怨,所以,幹脆利落的把靠山正德擺瞭出來,希望這倆人能知難而退。
“保證金?本侯是何等身份,難道還沒有這點信用嗎?何況,既然是皇上的產業,我這國舅上門,不但不應該收什麼保證金,還應該免費才對!”張鶴齡卻不接謝宏遞出去的臺階,而且也擺出瞭身份,試圖用氣勢壓倒對方。
“侯爺又錯瞭。”見對方執迷不悟,謝宏更是冷笑:“且不說有親兄弟明算賬的俗語,隻說親戚就可以不計較銀錢……那皇上曰後若是停瞭二位的俸銀,二位是不是也不計較呢?”
“那怎麼一樣,俸銀乃是依朝廷法度所……”張鶴齡聽這話不是個路數,急忙辯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法度不就是天子法度麼?天子的傢事就是國事啊,國舅爺還真是得多讀點書,不要老是去青樓廝混才好。”謝宏搖頭嘆氣,一副很惋惜的樣子。
“太後……”張鶴齡也是有靠山的,而且還挺大。
“看在太後面上,本官鬥膽提皇上做個主……”太後的威懾力果然不小,謝宏遲疑瞭。
“哼,算你識相……”
“給二位打個八折好瞭。”謝宏咬牙切齒的說道,不聽他的話,光看臉色的話,還以為他讓瞭多大利出去呢。
咣當,樓梯上倒下一片,張氏兄弟也一臉官司,太後就這點面子啊?
“謝掌櫃的,保證金本侯付瞭就是,不過,咱們是不是也得把醜話說在前面?咱們反悔,你扣保證金;可若是你滿足不瞭咱們的要求……哼,那又當如何?”張松齡比哥哥多點心眼,知道鬥嘴不是謝宏對手,於是他也不繼續爭辯,卻是直入正題。
“珍寶齋素來明碼標價,貴賓室也是一樣。隻要顧客的要求是手藝活兒,不是什麼飛天遁地、長生不老的無稽之談,那就是有求必應,若是滿足不瞭,保證金十倍奉還。”謝宏從容道。
“好,就這麼說定瞭,來人,付錢給謝掌櫃的,本侯要好好談談這筆生意。”張松齡拍拍手,高聲喚道,看起來十足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