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八章 自投羅網

作者:上林春 字數:2804

不知不覺中,東方的地平線現出瞭一抹魚腹白,楊彥這才領著部分軍卒進入薊,薊的城內,還算是有條不紊,顯然沒跑掉的守軍已經放棄瞭抵抗的心思。

正午時分,雨依然在下,楊彥坐在州府大殿內,聽取著來自於各方的匯報。

“稟大王,包括薊守軍與羯人,合計收降慕容部四萬五千五百六十人,俘虜高句麗人八千四百一十人!”

“稟大王,此戰斬殺慕容部與高句麗軍合計五千零三人!”

“稟大王,抓獲慕容廆親族三十五人,另有妻妾女兒俏婢侍妾九十六人,該如何處置,請大王明示!”

“呃?”

之前楊彥一直聽著,並不發表意見,可這時,略一沉吟便道:“慕容廆親族送回洛陽關押,捉到慕容廆一起斬首,高句麗與羯人,及慕容部中非慕容者,參與薊的修葺,女眷嘛,讓一等功的弟兄們先去挑,每人一個,挑剩下的賜給有功將士!”

“諾!”

這名千牛衛咧著嘴,輕快而去,也不怪他激動,他親手抓獲瞭慕容廆幼子慕容評,雖然才十來歲,卻也妥妥的一等功啊!

管商則向楊彥施禮:“大王,大棘城與丸都必然空虛,趁著夏秋時節,末將願領一支輕騎替大王取來。”

楊彥沉吟道:“也罷,你與韓晃明日各領兩萬輕騎分取大棘城與丸都,把逃亡過去的晉人盡量帶回來,城池先擱在哪兒,莫要焚毀!”

“諾!”

韓晃管商雙雙施禮。

荀蕤卻不解道:“大王,空城為何留下?一把火燒瞭豈不是一瞭百瞭?”

楊彥陰陰一笑:“令遠,你可曾養過豕?豕得養肥瞭才好殺,目前我大明,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根基尚淺,治下人口過少,不足以進駐大棘城和丸都,而彼處,異族林立,我若放任不管,自有人遷徙進去,嘿嘿~~屆時發兵擄來也不為遲。”

“哦~~”

荀蕤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就是養豕,大王,您是把周圍的肅慎、庫莫奚、契丹,甚至高句麗殘部當豕養啊,大棘城與丸都就相當於一座豬圈,嘿嘿。”

管商與韓晃也現出瞭欽佩之色。

這時,一名千牛衛匆匆而入,施禮道:“稟大王,河東裴嶷求見。”

“哦?是他?”

楊彥眉頭皺瞭皺,揮手道:“請他進來!”

“諾!”

千牛衛衛施禮退去。

不多時,裴嶷提步邁入殿內,施禮道:“河東裴嶷參見大王。”

楊彥問道:“裴文冀,你素來受慕容廆信重,昨夜為何不隨他離去?”

裴嶷早已考慮過瞭這個問題,不急不忙道:“遼東公既已敗逃,則慕容部大勢去矣,自昨夜起,慕容部族人已成為明人,而裴某雖侍遼東公,但隻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己,並不是慕容氏的傢奴,今天下歸於一統,裴某又何必再效力於胡虜?”

楊彥不置可否道:“你來見孤是為何事?”

裴嶷再施一禮:“裴某欲投效大明,謀個一官半職養傢糊口。”

“呵~~”

楊彥呵的一笑:“你對張賓此人如何看待?”

“這……”

裴嶷的眼珠子滴溜溜轉瞭起來。

說實話,他摸不透楊彥的心思,不由尋思起瞭張賓的過往事跡,因為他覺得,自己與張賓較為相像。

好一會兒,裴嶷拱手道:“張孟孫其人,為官清廉,謙虛謹慎,任人唯賢,禮賢下士,深受石勒和群臣尊重,機不虛發,算無遺策,成勒之基業,皆賓之勛也。"

荀灌不由與荀蕤相視一眼,均是暗道,裴嶷死透瞭。

不過姐弟倆也不會為裴嶷說情,如果說裴憲和裴妃尚是堂兄妹,那麼裴嶷和裴妃,隻是籍貫同為河東聞喜,也同樣頂著裴姓,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親緣關系。

當初裴憲被楊彥開革士人身份,荀灌都未求情,今日又怎會為裴嶷說好話呢?

楊彥嘴角翹瞭翹,略帶一絲嘲諷的問道:“你可知孤為何要誅徐光?貶裴憲?”

裴嶷暗感到瞭不妙,說實話,如果慕容廆還能撐,他絕不會投靠楊彥,但隨著薊城大敗,他清楚慕容氏既便不滅族,也將被迫遷徙到更北的深山老林裡,不說永生永世出不瞭頭,至少在楊彥的有生之年,慕容部休想重返大棘城,他可不願在冰天雪地裡渡此餘生,因此背棄瞭慕容廆,抱著賭一把的心態,前來投效楊彥。

但從楊彥的問話來看,多半是賭錯瞭。

不過此時,他沒瞭退路,隻能硬著頭皮道:“裴某不知,還請大王示下。”

“好!”

楊彥點點頭道:“羯人本不識中土文化,是張賓、程遐與徐光之流教其文化,助之制定典章,遂得以立國,成為我中土心腹大患,故孤斬瞭徐光,張賓與程遐死的早,算他們走運。

而慕容部最初也是褥毛飲血之輩,是你等晉人教其文化典儀,使其快速壯大,雖說天下大亂,托庇於慕容部情有可緣,但私授夷狄文化罪不可赦,尤其你裴文冀,主動投靠瞭慕容廆,與張賓、中行說之輩,何其相似,你說,孤該不該殺你?”

“什麼?”

裴嶷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

他絕逼想不到,楊彥竟會因此殺他,這得多荒謬啊!

“且慢!”

裴嶷連忙道:“裴某怎能與張賓、中行說相提並論,中行說投降匈奴,與漢室為敵,張賓為羯人效命,而羯人天生兇殘,手下冤魂無數,張賓可算作助紂為孽,至於那慕容廆雖有野心,卻無惡行,且在裴某的勸說下,重農桑,收流民,修仁行義,國豐民安,裴某教其向善,何罪之有?”

“哼!”

楊彥哼道:“夷狄人面獸心,今日向善,不過弱小罷瞭,他日大勢得成,必禍害中原,你既稱慕容廆修仁行義,那麼在易水溺死八千晉女豈是仁義之舉?此人收攏流民,實乃圖我華夏技藝文化,據為他有,而你見晉室衰弱,僻處江東,國威和恩德不足以覆及遠方,故背棄晉室,良禽另擇他木而棲。

當初你與侄裴開送喪過廆,廆敬禮之,及去,厚加資送,行及遼西,道不通,你欲還就廆,開曰:鄉裡在南,奈何北行?且等為流寓,段氏強,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

你答曰:中國喪亂,今往就之,是相帥而入虎口也,且道遠,何由可達?若俟其清通,又非歲月可冀,今欲求托足之地,豈可不慎擇其人,汝觀諸段,豈有遠略,且能待國士乎?慕容公修仁行義,有霸王之志,加以國豐民安,今往從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開乃從之,你還有何話可說?”

裴嶷驚駭莫名,他不明白,自己和侄子裴開說的話,怎會傳到楊彥耳裡,還復述的一字不差。

荀灌姐弟也詫異的看瞭眼楊彥。

楊彥沒辦法啊,這是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所說,鬼知道司馬光從哪裡得知。

“大王!”

裴嶷不甘心就死,拱手又道:“那大王不也是收攏胡虜,並不禁其修習華夏文化,既然如此,何獨為難裴某?”

楊彥擺擺手道:“此大為不同,孤是將胡虜打散安置,其不成群,數代之後,與我明人無異,是為歸化,而汝等之所為,實乃賣國資敵,好瞭,孤不與你多說,來人,拖下去斬瞭,將來裴嶷族人,發配寧州,交由郭默嚴加看管。”

“大王,裴某不服,裴某不服啊!”

裴嶷淒厲的叫瞭起來。

楊彥揮瞭揮手,有千牛衛把裴嶷拖瞭下去。

荀灌這才問道:“照你這樣殺,豈不是要把遼東晉人殺個十之三四?”

楊彥搖搖頭道:“隻罪主謀,從犯不究,其實算下來,也就河東裴氏、渤海封氏、代州魯氏、廬江黃氏、北平陽氏、平原宋氏、安定皇甫氏、蘭陵謬氏、昌平劉氏、廣平遊氏、北海逢氏、北平西方氏等十餘傢,再說視其效力鮮卑深度,可酌情予以流放、禁錮,未必非殺不可。”

荀灌丟瞭個沒好氣的眼神過去,這還不叫多?

楊彥淡淡一笑,不趁機剝弱世傢大族,推行占田制,還留著這些傢族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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