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心事被襄城猜著,房遺愛驚駭之下,手中茶杯隨即落地。
望著傾灑一地的茶湯,房遺愛嘴唇輕顫,雙手連連抖動,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心思縝密的襄城。
察覺到房遺愛神情上的異樣後,襄城掩面輕笑道:“瞧把房郎嚇得,奴傢才不舍的房郎被父皇問罪呢。”
房遺愛不知是程咬金等人走漏瞭風聲,還是襄城心思靈巧,不知虛實下,他隻好出言試探道:“公主,你...”
“奴傢見房郎化名這幾日在長安風頭大盛,隨便一猜便猜中瞭。”說著,襄城輕抿香茶,道:“房郎,瞧不出你還是位文采一流的才子啊。不愧是房丞相之子,比蕭銳那個廢物強多瞭。”
房遺愛見自身底細、心事被襄城猜的一清二楚,無奈之下隻能央求道:“公主,冒名進入國子監乃是在下之過。還望公主不要對人言講。”
“房郎放心,奴傢絕不會對第三人去講的。”說著,襄城重新斟上一杯熱茶,起身站到房遺愛面前,說道:“不過房郎得對天明誓。”
房遺愛懸著的心還未落下,聽到襄城的言語,不由好奇問:“明誓?明什麼誓?”
“奴傢要房郎對天一表,今生會與奴傢結為連理。放下,奴傢隻求一實不求名分。”
襄城此言一出,房遺愛不由心尖一顫,想要開口拒絕卻又擔心激怒瞭眼前這位蛇蠍佳人。
見房遺愛默不作聲,襄城杏眸一黯,輕聲問道:“房郎不願意麼?”
聯想到此時若被唐太宗得知冒名進入國子監,欺君之罪落在頭上恐怕無法承擔,房遺愛心中猶豫不決。想要虛言瞞哄過襄城,可已經魂穿重獲新生的他,對於神靈卻產生瞭一絲極深的敬畏,眼下面對襄城的咄咄相逼,房遺愛一時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
就在房遺愛猶豫不決之時,花園墻外突然傳來瞭一陣喊聲,“公主在哪裡?我購得瞭上等硯臺,要請公主觀賞。”
見蕭銳回府,房遺愛不由吃瞭一驚,情急之下,連忙接過襄城手中的茶盞,接著撩袍跪在瞭花亭之中。
雙手舉捧茶盞,房遺愛遙望蒼天,明誓,“房俊此生若有負襄城公主之前所言,日後...”
襄城見房遺愛跪地明誓,心中大喜過望,輕聲問道:“怎麼樣?”
“日後定當亂箭攢身,死無葬埋!”
說完,房遺愛將茶盞中的茶湯一飲而盡,隨即起身揚起手掌,狠狠將茶盞丟在瞭青石臺階上面。
見蕭銳馬上就要到來,房遺愛不敢逗留,拱手對襄城說道:“公主,既然誓已明就。在下就先行告辭瞭。”
襄城望著明誓過後的房遺愛,杏眸含羞,輕聲呢喃,“好,房郎奴傢等你!”
辭別襄城,房遺愛快步走出花園,免得和蕭銳撞見產生誤會。
可怕什麼來什麼,就在房遺愛走出花園的剎那,劈面便撞見瞭手持硯臺的蕭銳。
“房駙馬!”
看到房遺愛,蕭銳顯得有些意外,快步迎上前去,拱手說道:“房駙馬這是?”
“哦...”見蕭銳問起來意,房遺愛心頭一轉,隨便編瞭一個借口,“高陽與襄城公主姐妹情深,幾日未見特地請我來探望一番。”
得知房遺愛的來意,蕭銳連連點頭,接著一把抓住房遺愛的衣袖,將其帶到瞭墻角處。
見蕭銳行為怪異,房遺愛稍感吃驚,隨即問道:“蕭駙馬這是做什麼?”
“房兄,你和高陽公主有什麼畫眉之樂?”說話一半,蕭銳四下觀望幾眼,臉紅著說道:“不怕房兄笑話,自從那日在公主府被房兄毆打之後,襄城已經半月沒讓我進房瞭...”
此言一出,房遺愛隻覺一陣想笑,強壓著笑意,開口說道:“蕭駙馬文采一流,做些畫眉之詩應該不難吧?”
“這...”聽到房遺愛的話語,蕭銳呆愣瞭半晌,接著一拍額頭,眉開眼笑道:“多謝房兄提醒,改日定當擺酒拜謝房兄。”
望著笑容燦爛的蕭銳,房遺愛咽瞭一口唾沫,暗想,“別辯機的帽子沒戴上,我先給蕭銳頭上扣一頂?”
聯想到襄城在長安客棧那副嬌態,房遺愛不由身軀一顫,連忙對蕭銳拱手拜別,轉而快步離開瞭襄城公主府。
走出襄城公主府,房遺愛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輕嘆一聲,“看來是時候去會會辯機瞭!待等我的傷勢痊愈之後,定要去會昌寺領教領教那賊禿的高招!”
拿定主意,房遺愛緩步朝高陽公主府走去,忙著利用靈珠草果療傷去瞭。
辭別房遺愛後,蕭銳手捧硯臺滿心歡喜的來到後花園。
見花亭中接連打碎兩尊茶盞,蕭銳心頭一緊,輕聲問道:“公主不高興麼?”
襄城正沉浸在即將得到房遺愛的喜悅之中,見遐想被蕭銳打斷,不由芳心微怒,“有事麼?”
“在下剛剛購得一口上等硯臺,想請公主鳳目一覽...”
蕭銳話說一半,便被襄城揚手打斷瞭,“本宮想看王羲之的十七帖,你去書房謄寫一份來。”
說完,襄城看著眼前隻知道吟詩作賦的書呆子蕭銳,不由莫名氣惱,揮手將其打發出瞭花亭。
蕭銳走後,襄城望著臺階下被房遺愛摔碎的茶盞,杏眸含羞,呢喃,“我一定要房郎真心對我,曉得我對他的一片癡情。高陽那個小丫頭有什麼好的,性格驕橫刁蠻又不懂得侍奉公婆,還跟一眾才子在府邸眉來眼去...”
聯想到房遺愛大鬧公主府,毆打蕭銳和狂妄才子的瞬間,襄城緊握雙拳,說道:“對,房郎一向不喜歡高陽接觸文人才子的。想來這倒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房郎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心。”
拿定主意,襄城公主喚來府下小廝,吩咐道:“快去備車,我要去會昌寺燒香還願!”
說完,襄城馬不停蹄的回到臥房,換上瞭一件極為嚴密的袍服,接著乘馬車去到會昌寺找辯機和尚去瞭。
自從昨天與高陽相見之後,回到會昌寺,辯機坐在禪房之中整夜未眠。
聯想到那一幕旖旎,辯機心亂如麻,想要沉下心來敲打魚罄、誦念經文,心頭卻總會浮現出高陽那一抹絕色的倩影。
就這樣,辯機從昨夜一直枯坐到現在,就連十幾年來的早課今日也罕見的缺席瞭。
他那顆自認為歷盡磨難、堅如鐵石般的佛心,在房府門前被高陽扶起的剎那也隨之分崩離析。
自幼出傢深入佛門,跟隨玄奘法師修行十餘載,這還是辯機第一次產生瞭動搖的念頭,原本一塵不染的佛心,此刻正在青燈古佛和紅粉佳人之間左右搖擺,仿佛此時旁人的任何一句言語就能左右他的念頭,決定他日後的去路。
可惜辯機沒能等來遠去西天求取真經的玄奘法師的開導,卻等來瞭別有用心的襄城公主。
就在辯機心煩意亂的翻閱佛經之時,門外忽的傳來瞭一道銀鈴般的女聲。
“辯機法師在麼?”
聽到襄城的詢問,辯機猛地從蒲墊前站起,懷揣心事的他竟誤將門外的襄城當做瞭高陽。
“公主來瞭?”整理過僧衣僧帽過後,辯機滿臉笑意的打開禪房木門,隨即開口道:“公主?”
見辯機滿是期待之色,襄城杏眼微轉,輕笑著道:“法師,是不是把我當做瞭漱兒?”
“恩?”辯機被襄城說的有些難為情,支吾瞭半晌後,隨即開口道:“高陽公主沒有一同前來嗎?”
襄城壞笑一聲,隨即想要走進禪房,“沒有,今天是我自己獨自前來的。”
辯機見襄城打算進入禪房,連忙伸手阻攔,“公主,此乃貧僧禪房。還請公主移步大雄寶殿。”
“本宮今天此來,是和法師說起有關漱兒的事情。法師當真不讓我進禪房?”
此言一出,原本一臉正氣的辯機眼神閃過一絲期待,擋在襄城面前的手掌也隨之緩緩落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