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府中小廝奉上素齋、香茶,襄城公主率先動筷,開言道:“大傢不必拘禮,請用齋菜吧。”
說完,見心中計劃初見成效,襄城面頰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接著開始實施起瞭下一步計劃。
端起茶盞面向辯機,襄城假意與其奉茶,暗地裡則偷偷對辯機使瞭一個眼色,轉而不動聲色的朝房遺愛、高陽所在的方向瞄瞭一眼。
得到襄城的示意,首戰告捷的辯機頷首點頭,接著手持茶盞走到高陽面前,溫和謙遜的說道:“公主,貧僧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見辯機敬茶,高陽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站起瞭身來。
“法師不必拘禮,請。”朱唇輕抿香茶,高陽向辯機點頭示意,接著迅速坐在席間,唯恐房遺愛心中的醋壇子再次翻掉。
望向面色溫和的辯機,房遺愛心中極為不爽,接著夾起一塊素豆幹,對著高陽說道:“漱兒,吃些素齋吧。”
雖然看出房遺愛此舉是為瞭氣辯機,但高陽心中卻還是略感欣喜,微張朱唇將豆幹含進瞭口中。
見二人舉止親密,心中佛心早已動搖的辯機頓時升起一絲醋意,含怒微笑道:“沒成想房駙馬一介武夫,竟然舉止也如此貼心細致啊。”
此言一出,房遺愛手中雙箸隨即重重落在瞭餐盤上。
望向語帶譏諷的辯機和尚,房遺愛心中又怒又恨,想要發火卻又顧忌眾人臉面,情急之下,開言反駁道:“是啊,房某一介粗鄙武夫哪裡能跟法師你相提並論啊。”
說完,還不等辯機和尚來得及高興,房遺愛繼續道:“一介方外之人不在寺院禮佛焚香,來到公主府吃的什麼酒席?連累我們大傢跟著你竟吃些淡出鳥來的齋菜!”
見房遺愛言辭反擊,高陽不禁暗暗為自己夫君叫好,接著伸手照著其手臂輕輕捏瞭一把,暗地提醒他註意言辭舉止。
辯機和尚雖然有意與房遺愛爭鋒,但生來禮佛不問世事的他,哪裡聽過這樣粗鄙的言語,怒極之下正色呵斥道,“你!”
話說一半,辯機和尚突然發現瞭高陽的小動作,見二人舉止如膠似漆,這位少年高僧的殘存的佛心頓時崩塌瞭!
妒恨之下,辯機和尚哪裡還記得起什麼清規戒律,隨即便生出瞭爭強鬥勝之心,“房駙馬,久聞房丞相文采卓然,想必你也跟隨學到瞭不少真傳吧?今日恰逢襄城公主府中素齋文會,想必駙馬一定會一展文采吧?”
感受到辯機和尚言語間的敵意後,房遺愛眉頭微皺,冷聲道:“哦?看來法師今天是想考教在下瞭?”
見房遺愛上鉤,辯機和尚輕笑一聲,心中認定房遺愛是文墨不通的莽夫的他,隨即挑釁道:“考教不敢當,貧僧也曾跟隨師父學習過一些四書五經。今日趁著雅興與駙馬切磋切磋如何?”
聽到辯機和尚的言語,房遺愛不由將視線望向瞭襄城,暗道,“辯機一個出傢之人怎會想起與我切磋文墨?難不成是襄城隻是他的?”
察覺到房遺愛異樣的眼光後,坐在席間的襄城微微聳瞭聳肩,眸中得意、同情之色溢於言表。
辯機見房遺愛沉默不語,誤以為說中瞭他的軟肋,接著繼續出言威逼道:“駙馬莫不是不敢?”
房遺愛見辯機屢次三番出言挑釁,心中爭強之心登時被激瞭起來,再加上身旁有高陽在場,他是如何能夠咽的下這口骯臟氣!
“好!在下今日便陪法師玩耍玩耍!”說著,房遺愛便打算起身。
見房遺愛應下辯機的提議,高陽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黛眉微蹙的道:“俊兒哥,別這樣。咱們回去吧?”
望向面帶憂慮之色的高陽,房遺愛心間一暖,伸手輕撫佳人面頰,微笑道:“漱兒,沒事的。權當玩耍瞭。”
說完,房遺愛負手而立,對辯機問道:“不知法師要切磋什麼?”
見房遺愛氣勢傲然,辯機暗罵一聲張狂,接著自作聰明的將比試題目,選在瞭書法和詩詞上面。
“久聞房丞相一手楷書寫得出神入化,吟詩作賦更是爐火純青。你我今日就切磋書法、詩詞如何?”
得知辯機和尚所選的題目,房遺愛心中有些犯瞭難,這位文抄公想要贏辯機實在易如反掌,不過要想避免高陽、蕭銳等人生疑卻是極為棘手的。
思忖片刻,房遺愛不願讓辯機占瞭上風,隨即便匆匆應允瞭下來,“好,在下今日便借花獻佛。陪法師高興高興。”
見房遺愛應允下來,自知伎倆即將得手的辯機暗自發現,接著對一旁蕭銳說道:“蕭駙馬,還請借書案、文房一用。”
“房兄,你這是何苦呢?若論閨中之事你遠勝這和尚千倍萬倍,可文墨之事你確是一竅不通。剛才怎地不說比試武藝呢?到時候也好借機將這語帶癲狂的賊禿暴揍一頓啊!”
蕭銳見房遺愛要和辯機切磋文墨,不由暗自為曾經教過他閨中之事的房遺愛捏瞭一把冷汗,之後便吩咐下人將書案和文房四寶取瞭過來。
踱步走到書案前,辯機和尚嘴角微微上揚,面帶笑意的對房遺愛問道:“房駙馬,但不知哪傢先寫?”
看著眼前的和尚情敵,房遺愛大感好奇,一時隻想領教一下辯機和尚的才學,看看這個賊禿到底有什麼本事,能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上將高陽公主迷的魂不守舍。
心中拿定主意,房遺愛故作弱態,拱手道:“自然是法師先寫,在下也好一旁觀瞻觀瞻。”
見到房遺愛有些怯懦,辯機和尚得意之情更甚幾分,提起狼毫,道:“那貧僧獻醜瞭。”
說完,辯機和尚迅速在宣紙上揮毫瞭起來,而房遺愛則站在一旁聚精會神的看著他書寫行文,臉上竟是一副輕松之色。
望著正廳中央的辯機和房遺愛,襄城不由暗罵辯機愚蠢,暗想,“好一個不識趣的臭和尚,好端端的切磋什麼文墨!你若是將房郎逼急瞭,他妒意之下寫出瘦金體,非得你面子上過不去。恐怕就連房郎的化名身份也會因此露出馬腳!”
一番揮毫潑墨之後,金剛經中的第一卷法會因由分便被辯機洋洋灑灑的書寫在瞭宣紙上面。
望著辯機和尚的字跡,房遺愛略感驚訝,暗暗咋舌道:“好一手楷體,沒成想辯機和尚身入佛門文采竟也如此高超。怪不得在歷史上能讓高陽死心塌地的追隨他呢!”
放下狼毫,辯機對房遺愛含笑示意,接著雙手合十對在場眾人說道:“貧僧不才,擬就金剛經一張。還請眾位公子點評。”
之前見辯機要和房遺愛切磋文墨,一眾文人紛紛拭目以待,不過礙於襄城、高陽在場,他們也不好起身圍觀,此刻見辯機書寫完畢,眾人這才陸續站起瞭身來。
湊到二人身前,望著書案上用楷書承載的金剛經,眾人不由齊聲贊嘆,看向辯機和尚的目光中隨即又增添瞭幾絲敬佩之色。
“法師高才在下佩服,沒想到法師不但佛法高深,就連書法也是當時一流啊!”
“是啊,辯機法師這手楷書爐火純青,恐怕不在“貞觀三傑”之下吧?”
“貞觀三傑?貞觀三傑是誰?”
“就是日前何榜首所點評出的楷書三傑啊,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三位前輩先生!”
此言一出,不光辯機面露喜色,就連房遺愛也稍感吃驚,暗想,“貞觀三傑?這隻不過是當夜我在侯府的一句妄言而已,沒成想竟然遍傳進瞭長安文書耳中!”
等到眾人話音落下,駙馬蕭銳緩步向前,他與房遺愛雖然有些矛盾,但二人同是皇傢駙馬,相比外人自然有些親近。
此刻蕭銳見他那連襟兒就要被一個和尚蓋過風頭,身為東道主的他那裡能任由事態肆意發展。
情急之下,蕭銳自作聰明的轉移話鋒,道,“是啊,法師所寫楷書爐火純青,頗有兩晉古人之風。就是相比何足道的瘦金體也絲毫不落下風啊。”
蕭銳原本想要轉移話鋒矛頭的話語,在一眾文人聽來卻不亞於放屁。
佈衣榜首的大名此刻遍傳長安,一副拓片更是價值數百上千兩一副,這怎麼能是辯機和尚可與之比肩的!
見眾人望向蕭銳盡是鄙夷之色,房遺愛強忍著心中笑意,嘆息道,“是啊,何榜首文采武功蓋世無雙。在下實實佩服的很啊!”
襄城公主正坐在席間喝茶,聽到房遺愛自誇自賣的言語,不由笑得花枝亂顫,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茶水也一同盡數噴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