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乃鉆營之徒

作者:大名府白衣 字數:3033

見素來溫和的杜翁面帶急切、語速飛快,棋友們稍感吃驚,紛紛閉口不語,撫髯打量起瞭房遺愛。

面對眾人的註目,房遺愛極為尷尬,想要縮回被杜翁扣住的手腕,卻有害怕舉動沖撞瞭老者,無奈下隻得暗自思想起瞭圓場的法子。

“殺人須就咽喉上著刀,吾人為學,當從心髓入微處用力,自然篤實光輝。”

喃喃幾句,杜翁看向房遺愛,再次問道:“小哥,這句子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杜翁話語出唇,心懷疑惑的棋友們齊聲應和。

“娃娃,這句子莫非是你的感悟心聲?”

“不會吧?這小子不過二十出頭,怎能說出如此高深的感悟?”

“喂,娃娃!你從實說來,要不然別想走出爛柯館!”

見眾人齊聲詢問,房遺愛暗暗咋舌,他哪裡會想到一時嘴癢“文抄公附體”,竟會引出這些老頭兒如此大的反應!

就在房遺愛支吾間,一旁圍觀的謝仲舉眼見他要吃癟,轉而開口答道:“年兄,你怎地如此好高!”

說著,謝仲舉踱步走到眾人中央,佯裝微怒對房遺愛指責道:“這分明就是何榜首前日在國子監所說出的感悟,怎地你偷偷記下瞭?”

對房遺愛悄無聲息使瞭一個眼色後,謝仲舉繼續說:“莫非是想將此句占為己有,在眾位老先生面前賣弄才華?”

得到謝仲舉的眼色,房遺愛心神急轉,故作吃癟的樣子望向眾人,輕嘆一聲,道:“賢弟說的是,這句子實實是何榜首前日在學堂所說,學生不過是一起興起記下瞭而已。”

見房遺愛面色尷尬,棋友們冷哼一聲,紛紛拂袖斥責道:

“你這娃娃忒不實誠,心性還如此好高,難怪棋路棋著如此狡詐!”

“是啊,還是你同性這位小哥性子耿直,要不然老夫險些被你騙到瞭。”

“此子心性圓滑,想來此番並不是為瞭下棋而來,莫非是鉆營之徒?”

聽聞一眾老者對自己的評價,房遺愛苦笑不已,輕聲低語道:“我又沒有這句詞是我說的,你們這些老倌兒不等我把話說完。。。”

話說一半,房遺愛便被杜翁打斷瞭。

杜翁手扣房遺愛手腕,一雙頗具睿智神色的眸子上下打量,面帶疑惑問道:“小哥,剛剛你所說出的詞句果真是何足道所講的?”

“不瞞老丈,這句詞當真是何榜首所言。”見杜翁面帶狐疑,房遺愛索性舉手對天明誓道:“學生發誓,這句詞千真萬確是出自何榜首之口!”

說完,房遺愛落下手掌,暗想,“反正我就是何足道,發誓應該不會怎地吧?”

見房遺愛表情不似作假,杜翁眉間躊躇的點瞭點頭,這才遲疑著松開瞭房遺愛的手腕。

聽聞房遺愛指天發誓的言語,之前與他對弈的老者“借機報復”,指著房遺愛道:“你這娃娃太過虛偽,想來日後長大肯定是一個鉆營之徒!”

說完,對坐老者竟自一把拉住謝仲舉的手腕,笑嘻嘻的道:“還是這位小哥心地實誠,不知小哥可會手談?陪老夫走上一棋?”

雖然言語幫房遺愛渡過難關,但謝仲舉心中還是被他之前所說過的話語震驚瞭。

此刻突然被對坐老者抓住手腕,謝仲舉不由吃瞭一驚,稍稍安定心神後,極為自然的將老者手掌移開,拱手道:“如此學生不恭瞭。”

聯想起房遺愛今天是出外散心的,謝仲舉倒也不怕耽誤瞭他的學業,拱手答話後,緩步坐在棋桌前,與老者你來我往對弈瞭起來。

見棋局再次開始,棋友們的註意力重新聚焦在瞭棋盤上,不再理會房遺愛這個出言虛妄的“鉆營之徒”!

“咦,哈哈!”見眾人評價自己“鉆營”二字,房遺愛暗笑一聲,心道:“有眼不識金鑲玉的老倌兒們!眼下王陽明老夫子還未出世,世無朱砂紅土為貴,這句心學名句強攬在我身上又當如何!”

背地輕啐瞭幾句後,見謝仲舉與老者手談正酣,自覺無趣的房遺愛輕揮衣袖,轉身在棋館中信步溜達瞭起來。

杜翁將身站在一旁,望向信手踱步的房遺愛,眉頭微皺,暗想,“此子剛剛說出那番驚人之詞,面部神色平常自如,倒不像是好高、鉆營之徒,但他怎會將這樁好事推給何足道?”

百思不得其解,杜翁撫髯細細打量房遺愛,呢喃道:“此子面對職責風輕雲淡,棋著更是另辟蹊徑,想來不似平常俗子。”

見房遺愛對著棋館中的擺設東看西看,杜翁嘴角微微上揚,轉身坐在茶座間,捧盞默默註視起瞭房遺愛的一舉一動。

房遺愛前世主修漢語言文,對古董有著一種莫名的情愫,前世他隻能去博物館或者在電視上一睹唐初古物真跡,眼下忽的見到棋館中各式各樣的擺設,不由心生向往,站在博古架前左看看右看看,期間還會趁著眾人不註意拿在手中仔細打量幾眼,樣子像極瞭小偷小摸的慣犯。

“我的天,西晉青瓷羊?熊形青瓷燈?螭龍紋羊脂玉古硯?”

爛柯棋館本就是高士大儒、歸田官員們所聚集的場所,礙於棋友們的顯赫身份,一般學子、官員都不會輕易來此地下棋,所以棋館中才會擺放著如此多的珍貴文房,甚至連木檔、銅鈴都沒有安放。

望著博古架上數量眾多的古物,房遺愛大感驚奇,一開始還怯怯懦懦的偷偷去摸,不過眼見眾人都在觀棋對弈,房遺愛的膽子便漸漸大瞭起來,到最後竟大搖大擺的將文房拿在手中,左右上下不停的打量著細微之處。

正當房遺愛看的興起時,身著白衣的老者見房遺愛眸中閃爍精光,看著手中文房哈喇子都快流出來瞭,不由誤以為這位“鉆營之徒”打算順手牽羊。

白衣老者顯然是爛柯棋館的主人,見房遺愛“惡狼”般的模樣,難免心生厭惡,大聲呵斥道:“嘿!這你娃娃手腳怎地如此不幹凈,快些放下!”

遭到老者訓斥,房遺愛趕忙雙手將文房放回博古架,接著站在大廳中央東張西望,分明一副被人捉贓的架勢。

“要不是看在這位小哥與你同行而來的份上,老夫鐵定將你轟出去!”

出言呵斥過房遺愛後,白衣老者捧起一盞香茶,繼續觀看起瞭對弈棋局。

見房遺愛吃癟,杜翁嘴角微微上揚,心想,“此子雖然有些自來熟,但舉止收放倒還算謹慎,看他觀看文房的細致模樣,倒像一個見多識廣的試子。莫非他傢是當朝勛貴?還是當世大儒的子嗣?”

被白衣老者訓斥過後,房遺愛難為情瞭好一陣,見幾個老頭兒觀看棋局興致正濃,想要湊上前去指點謝仲舉幾著,卻也害怕被這幾個老倌兒言語呵斥,無奈之下隻得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這小太監下棋還挺來勁,我要是一聲不吭就這麼走瞭,他待會找不到我還不得發脾氣啊?到時候寫一折子我受得瞭受不瞭?”

打消心中要離去的念頭後,房遺愛四下張望,目光隨即盯在瞭擺放在書案上的古琴。

“想來這些個老倌兒有眼不識金鑲玉,說什麼我的棋著下流狡猾,講什麼何足道的棋著如何如何高超,真真平白活瞭諾大年歲!”

望向書案上的古琴,想到之前老翁們對自己的評價,房遺愛不由心生出瞭“高安流水知音難覓”的感觸。

見白衣老者捧盞不住對著棋盤傻笑,房遺愛眼珠一轉,做賊似的邁著小碎步湊到書案前,將身坐在瞭木椅上。

放眼望去,書案上的古琴通體烏黑,黑中卻隱隱泛紅,看紋路應該是桐木所造。

觀看清古琴紋路後,房遺愛喃喃道:“咦?燒膛的桐木琴?莫非是有意仿制蔡邕的焦尾琴打造的?”

伸手輕撫瑤琴,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夠親手撫觸古唐琴,房遺愛頓生感慨,心醉下不由曲指撥動瞭琴弦。

“鐺”

一聲低沉的琴聲響起,捧盞品茗的杜翁微微皺眉,瞇著眼睛細細打量起瞭手撫瑤琴的房遺愛。

聽到琴聲,白衣老者轉身望去,見房遺愛坐在書案前試彈瑤琴,頓時心生不悅,“咦?你這娃娃怎能擅動老夫的焦尾。。。”

“噔”

話還未說完,琴聲再次響起,這次引得眾人紛紛轉頭觀望,棋局也因此暫停瞭。

見房遺愛手扶瑤琴,一位老者皺眉道:“這小子怎麼如此無禮,竟敢彈奏蔡伯喈的。。。”

話說一半,老者的話語戛然而止,望向房遺愛的目光中盡是不可思議之色!

“這娃娃莫非是琴道高手?!”

房遺愛試過古琴音色後,十指迅速曲動,竟自醉心彈奏起瞭前世曾聽過的琴曲。

琴聲清如濺玉、顫若龍吟、七弦連續和鳴,琴聲猶如珠落玉盤,聽得人中心醉神迷、流連忘返。

設置 目錄

設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