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隻學得何足道皮毛而已

作者:大名府白衣 字數:2718

執黑子老者訓斥出口,觀棋眾人紛紛朝房遺愛望去,不由對這個新面孔生起瞭一絲好奇。

見房遺愛遭到訓斥,承蒙他指點的執白子老者和顏說道:“這位小哥如此面生,看來是第一次到爛柯棋館來吧?”

望著面色鐵青的執黑子老者,房遺愛聳瞭聳肩,拱手答道:“學生初到棋館,不知館中規矩還望幾位前輩見諒。”

“你這老倌兒,偌大年紀怎地還兀自欺生!”執白子老者為房遺愛找過臺階後,笑嘻嘻的道:“聽小哥之前指點,莫非也是癡迷爛柯之道?”

“學生年紀尚淺,不過是愛好而已。”說著,房遺愛下意識回頭看瞭一眼謝仲舉,見其站在身後暗自發笑,心中暗啐這小太監作壁上觀,實在太沒義氣。

眼見所執黑子即將落敗,老者索性耍起賴來,目光直指房遺愛道:“如此你與老夫對上一局,也好讓我這老頭兒見識見識你的棋著!”

“啊?”房遺愛見老者提出要與自己對弈,一時頗為驚訝,唯恐眾人說他自大下,連番委婉回絕,“學生見識淺短,實實不敢與先生對弈。”

見房遺愛推辭,執白子老者起身拉扯,硬生生將房遺愛按在瞭棋座前,“誒,棋局之上不分長幼,小哥快些殺殺這老倌兒的銳氣才好!”

被強拉坐下後,棋癮大起的房遺愛倒不推辭,緩緩收起棋盤上的黑子,拱手施禮,與對坐老者手談瞭起來。

見房遺愛落座對弈,謝仲舉緩步走到他身後,聚精會神的研究起瞭他的棋路棋著。

與之前對陣長孫澹一樣,房遺愛自覺棋力不是對坐老者的對手,開局便采取瞭“抱頭鼠竄”的遊擊戰術,任由老者執白子吞吃黑子,卻始終不肯與其正面交鋒。

“你這娃娃下棋怎地如此膽小?”老者雖然著著占先,但礙於房遺愛隻躲不打,一時間倒拿他沒什麼辦法。

面對老者的詢問,房遺愛苦笑一聲,“學生自知棋力不是先生對手,值得如此委曲求全瞭。”

對坐老者眼見百著內戰勝房遺愛無望,自覺在一眾老友面前失瞭面子的他,心生不悅道,“哼,如此畏首畏尾,想來日後也難成其什麼大事。”

之前受過房遺愛指點的老者,言語有心幫助房遺愛,出言辯論道:“嘿,老倌兒。你剛剛不還在誇贊何足道的棋路深諳中庸之道麼?怎地現在換瞭這位小哥,就說人傢畏首畏尾瞭?”

“哼,他一個黃口小兒怎能與何榜首相提並論?”說著,對坐老者連連使出殺招,顯然是打算速戰速決。

見老者連番逼迫,饒是房遺愛有意謙遜,但卻還是被逼的有些不悅。

“這老頭兒太過欺人,想來已經躲閃瞭近百著,眼下總該試試鋒芒瞭吧?”

心中拿定主意,房遺愛手執黑子連番佈局,不動聲色的搭構起瞭反擊隱子。

二十著過後,對坐老者白子鋒芒大盛,眼見即將將“抱頭鼠竄”的房遺愛盡數吞下,喜悅下朗笑一聲,“哈哈,娃娃你往哪裡走!”

聽到老者笑聲,與友人交談的杜翁發下茶盞緩步起身,想要觀看一下這位新來的少年郎的棋藝如何。

杜翁棋藝精湛,瞬間便看破瞭房遺愛的棋著伎倆,暗想,“唔?這娃娃已經佈下十餘著隱子,眼下白子即將摧枯拉朽,他怎地還不反擊?”

謝仲舉站立在房遺愛身後,見白子已將發起全面攻擊,不由暗自為房遺愛捏瞭一把冷汗,“房俊的棋路太過驚險,想來一般人還真受不瞭。”

又過瞭十著,對坐老者抬眼看向房遺愛,嘴角微微上揚,顯然是準備全力吞吃黑子瞭。

見房遺愛無動於衷,杜翁不由輕言提醒道:“娃娃,此時若不反擊你便沒機會瞭!”

聽聞杜翁的話語,對坐老者冷哼一聲,信心十足的說道:“哼,他反擊什麼?不出二十著我定能贏他!”

得到杜翁的提醒,房遺愛頷首點頭,手持黑子一著落下,之前埋下的隱子遙相呼應,面對白子摧枯拉朽一般的全面攻擊,竟自竟生生豁開瞭一條口子!

眼見苦心佈下的棋局被房遺愛一招化解,對坐老者有些氣餒,對杜翁喃喃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見老友出言譏諷,杜翁卻也不惱,輕笑著道:“見死不救是小人。”

對坐老者顯然有些忌憚杜翁,說過之後埋頭觀棋,一心想要勝過房遺愛這個奸詐孺子。

一盞茶過後,黑子漸漸扭轉戰局,白子反倒被逼得龜縮一角,眼看就要被困死居中。

房遺愛從棋簍中撿起一枚棋子,見對坐老者氣喘如牛,生怕將其氣出個腦血栓、心臟病的房遺愛微微一笑,接著回手將黑子放回瞭棋簍之中。

對坐老者心知自己敗局已定,忽的見房遺愛落子停手,不由好奇問道:“咦?娃娃你怎麼不落子?”

“先生大才,學生佩服。眼下棋局已和,學生自然停手瞭。”

說過圓滑答辯的話兒後,房遺愛將身站立,對著老者拱手施禮,儼然一副學生對待師長的模樣。

“啊?啊!”過瞭半晌對坐老者回過味來,見房遺愛有意和棋,不由眉開眼笑,起身拱手道:“承讓承讓!”

見房遺愛見好就收,言語謙遜有加,的翁撫髯暗想,“嗯?這娃娃有些意思,棋路麼。。。倒有些像何足道嘔血譜中的棋著。”

交談過後,觀棋眾人望著棋盤上的殘局,對房遺愛言道:“小哥,你的棋著固然奇特,但其中殺伐之氣過重,想來不是什麼好事啊。”

一人出聲,眾人應和。

“是啊,小哥的棋路想來缺乏中正平和之氣,年輕人鋒芒太露不是好事。”

“小哥的棋路前一百著四下閃躲,後著卻猶如海浪一般綿綿不斷,想來棋藝一定經過名傢指點,不過正像老倌兒剛剛所說,缺乏孔孟之道的中正平和。”

見眾人話鋒一轉,竟自數落起瞭自己的棋著,對於這些老夫子甚是忌憚的房遺愛連連點頭應聲,“是是是,學生記下瞭。”

可就在房遺愛被幾位托大的老頭兒數落的點頭如搗蒜時,一旁的杜翁卻說出瞭一番截然不同的話語。

“小哥的棋路雖然缺少中正平和,但卻隱隱有一絲避其鋒芒、後續發力的味道。”

話說一半,杜翁偷眼打量瞭房遺愛幾眼,繼續道:“想來倒是頗有嘔血譜中何足道對戰長孫澹時,所執黑子百著之後反擊的味道。”

杜翁此言一出,眾人忽的想起瞭之前曾一起研究過的嘔血譜上的棋路。

“誒,對啊!嘔血譜中何榜首所用的棋路不正和小哥所使的一樣嗎?”

“難道小哥你是何榜首的同窗好友?”

聽聞眾人的話語,房遺愛看瞭一眼謝仲舉,苦笑著點頭道,“在下正是何榜首的同窗,不過僅僅隻是同窗而已。”

“哦,這就難怪瞭。”對坐老者看向房遺愛,若有所思、意味深長的說道:“小哥,老朽托大說你幾句。日後跟隨何榜首學習,想來還是要多學習他的書法行文、詩詞歌賦,這種棋路想來小哥隻得皮毛為學到精髓。”

“是是是,學生記下瞭。”

應過對坐老者的話後,房遺愛忽的想起瞭前世在典籍中看過的幾句話,情急之下為瞭掩飾尷尬,便失神開口說瞭出來。

“殺人須就咽喉上著刀,吾人為學,當從心髓入微處用力,自然篤實光輝。”

房遺愛話音落下,在場眾人包括謝仲舉在內俱都聞之色變,望向他的目光多是驚奇、贊嘆之色。

察覺到眾人驚訝後,房遺愛自覺失態,暗暗咋舌,“壞瞭!這可是王陽明老夫子的經典學說,我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怎地能說出此等高深的話語來!”

正當房遺愛暗自叫苦時,態度一向溫和的杜翁突然握住房遺愛的手腕,言辭急切的問道:“小哥,此言可是你的心聲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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