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薑不一定是老的辣

作者:大名府白衣 字數:4228

聽聞對坐老者的叫罵聲,房遺愛面色一沉,偷眼觀瞧,隻見這老頭兒吹胡子瞪眼,腮幫子鼓得跟癩蛤蟆似得。

見對坐老者這般模樣,房遺愛心神一凜,暗自猜想,“此人莫非是蕭瑀不成?怎麼對我如此痛恨?!”

好奇之下,房遺愛拱手試探道:“蕭先生?”

“嗯?娃娃你在喚我?”對坐老者生著悶氣,左右張望幾眼,見房遺愛面對自己,不悅的道:“老朽姓鐘!”

鐘老頭性格直來直去,轉眼便打消瞭房遺愛的顧慮,眼見不是蕭瑀,房遺愛尷尬的奉承道:“原來是鐘先生,失敬失敬。”

雖然欣賞房遺愛的琴藝,但鐘老頭先入為主,著實認為房遺愛的棋藝有些狡詐,對他並沒有什麼好感,面對問好冷言道:“好說。”

杜翁見鐘老頭辱罵房遺愛,不知真身在眼前的他,出言勸解道:“鐘兄,房丞相傢事你我不好多言,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我隻是為房丞相鳴不平啊,一代賢相怎地生出這樣的畜生來!”

叫罵過後,鐘老頭噘著嘴回到棋桌前,竟自搶瞭棋友的殘局,與謝仲舉對弈瞭起來。

望著對坐面色鐵青的鐘老頭,之前被房遺愛言語輕薄的謝仲舉大呼解氣,對著房遺愛吐瞭吐舌頭,眸中盡是得意之色。

見謝仲舉對著自己做鬼臉,房遺愛一皺眉頭,暗罵道:“你個小太監,鐘老頭的棋藝委實不錯,小心輸瞭!”

討論過何足道的醫術後,杜翁的註意力隨即再次轉移到瞭之前的琴曲之上。

杜翁與房玄齡相識三十餘載,對這位懼內的老朋友自認還算瞭解,之前見房遺愛所言好似千真萬確,好奇下不由問道:“小哥,你可知道房丞相所奏琴曲的名字?”

見杜翁詢問,房遺愛有些犯瞭難,暗想,“萬一杜翁回傢去找爹爹,這事兒豈不是露餡瞭?”

憂慮剛剛生氣,轉眼便被房遺愛打消瞭,“反正待會我就走瞭,杜翁去到房府找爹爹又當如何?這些人誰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大不瞭日後不來爛柯棋館就是瞭。”

拿定主意,房遺愛手扶額頭,佯裝一副思考的樣子,過瞭半晌這才說道:“學生攀墻聽琴時也曾聽房丞相喃喃自語過,好似叫什麼“笑傲江湖曲”。”

“笑傲江湖曲?”聽聞房遺愛之前所奏琴聲曲名,杜翁撫髯輕吟,末瞭微微一笑,心想,“這個老倌兒,莫不是有心告老還鄉?他走瞭我不就成孤雁瞭嗎?”

見杜翁發笑,房遺愛不明就裡,輕聲問道:“先生為何發笑?”

杜翁哈哈一笑,淡然說:“哦,我笑房丞相琴藝如此過人,怎地平日不曾聽人提起過?想來丞相這才是懷才不露啊!”

房遺愛所奏“笑傲江湖曲”雖然完整,但有些地方還是稍顯稚嫩,十分倒是夠上瞭六七。

饒是這樣,勉強入耳的琴聲在聽慣瞭低沉婉轉曲調的眾人耳中也宛若天籟一般。

白衣老者生性喜愛琴瑟,聽過“笑傲江湖曲”後,隻覺餘音猶在耳邊,心中不由升起瞭愛才之心。

礙於之前對房遺愛一番責斥,白衣老者猶豫再三,最終厚著臉皮說道:“小哥,你既然能夠將“笑傲江湖曲”彈奏出來,想必琴譜也瞭然於胸瞭吧?”

想到焦尾琴能被白衣老者收藏,想來他一定是琴道高手,眼下聽聞他的話語,房遺愛暗暗揣摩,“莫非這老頭兒想要我抄寫下曲譜來?”

猜透白衣老者的心思後,房遺愛下意識看瞭一眼博古架上的文房,暗想道,“曲譜可以給你,不過雁過拔毛人過留聲。。。嘿嘿嘿!”

撥動小算盤,房遺愛故作不解道,“嗯?先生的意思是?”

“老朽想請小哥將“笑傲江湖曲”謄寫下來,日後也好細細觀摩研究。”

自知要求有些唐突,白衣老者說話時臉色微紅,時不時偷眼望向房遺愛,生怕其會一口拒絕。

見白衣老者果然如此所想,房遺愛背地奸笑一聲,故作為難道:“謄寫曲譜?”

可就在房遺愛準備婉轉的提出條件時,杜翁突然揚手打斷道:“誒,房丞相所創曲譜你怎地能貿然所求?想來這位小哥也隻是偷學而來的,如何能擅自做主將曲譜謄抄給你!”

“梁國公乃是當朝宰相,宰相肚裡撐得舟,杜翁不曾聽說?”

說完,白衣老者眼神一挑,顯然是話中另有深意。

聽聞白衣老者的話語,見老友打定心思,杜翁輕揮衣袖不再言語。

白衣老者湊到房遺愛面前,小聲說道:“小哥,老夫剛剛看你對博古架上的文房擺件頗有興趣,不如你我兩下對換?”

“對換?”見白衣老者的脈被自己把的真切,房遺愛竊喜一聲,正當他暗自思想是要青瓷羊還是青瓷燈時,與對坐老者戰平的謝仲舉起身離座,踱步走到瞭房遺愛面前。

決定心中所要物件後,房遺愛虛情假意故作推辭道:“學生不過是謄寫曲譜而已,怎能平白要先生的物什。”

回想起房遺愛之前觀看文房時,那副口流涎水、眸中放光的模樣,白衣老者暗罵眼前的“鉆營之徒”虛偽,但礙於委實想要“笑傲江湖曲”隻得虛言相對,“不然不然,曲譜絕妙無比,想來不能讓小哥白白謄寫。”

“好,如此學生想要。。。”

虛偽推辭後,房遺愛正想開口,話說一半卻被謝仲舉攔瞭下來。

伸手將房遺愛攔下後,謝仲舉踱步走到二人中間,對著白衣老者拱手說:“我猜仁兄是想要焦尾琴對不對?”

說完,謝仲舉轉身看向房遺愛,對其使瞭一個眼色。

聽聞謝仲舉的話兒,房遺愛猛然想起瞭書案上的焦尾古琴,一拍額頭暗想,“對啊,有焦尾琴我放著不要,要什麼文房擺件?”

謝仲舉的舉動雖然細致入微,但卻還是被杜翁看得真切,見二人目光交流,這位老者點頭一笑,暗道,“嘿嘿,讓你偷學人傢的琴曲,這下可好焦尾琴你舍得給這個娃娃?”

得知房遺愛想要焦尾琴後,白衣老者像極瞭踩瞭尾巴的貓兒,連忙擺手,“不行,不行。焦尾琴乃是老夫的心頭好,有道是君子不奪人所好。。。委實不行。”

見白衣老者舍不得焦尾琴,謝仲舉倒也不在強求,在她看來棋館中除去焦尾琴以外,再無其他物什可以與“笑傲江湖曲”做等價。

得到答復後,謝仲舉對著房遺愛說道,“仁兄,眼下天色不早瞭。你我還是早些回去吧?”

望向謝仲舉,房遺愛誤以為其是打算“待價而沽”,隨即做出瞭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奸笑一聲,“好。”

見房遺愛表情猥瑣,謝仲舉頓時會錯瞭意,狠狠瞪瞭房遺愛一眼後,對著眾人拱手道別,轉而朝著棋館大門走瞭過去。

“眾位先生,學生先行告辭瞭。”對老翁們道別後,房遺愛轉面看向杜翁,他總覺得杜翁的氣質與父親相似,出於對大病初愈的房玄齡的惦念,愛屋及烏下房遺愛拱手對杜翁道:“老丈,學生先行一步瞭。”

杜翁飽含深意的看瞭房遺愛一眼,微笑著道:“好,有緣你我再見。”

說完,房遺愛緊隨謝仲舉而去,行走間他刻意放慢瞭腳步,心道:“不出三步,那白衣老倌兒必定叫下我!”

白衣老者見房遺愛二人就此離去,眼見就此與稀世琴譜失之交臂的他,左右思忖過後,果然伸手喊下瞭房遺愛。

“小哥慢走!”

聽到白衣老者的呼聲,房遺愛微微一笑,轉而做出一副尋常模樣,轉身問道:“先生還有事?”

在房遺愛停下的同時,謝仲舉也停瞭下來,在她看來焦尾琴實乃稀世珍寶,她之所以示意房遺愛取得焦尾琴,並不是打算自己細細觀賞,而是有意點播房遺愛將焦尾琴送進宮中,這樣也可以拉近他與長孫皇後之間的關系。

捫心自問,謝仲舉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要幫助房遺愛,隻不過在房遺愛說出願意為瞭秦京娘遭受長孫皇後責罰時的那番話後,這位經綸滿腹的女嬌娥便對這位放蕩不羈的駙馬爺升起瞭一絲別樣的看法。

“焦尾琴實乃老夫心頭所好,單憑一張琴譜實難割舍。。。”

話說一半,唯恐房遺愛二人就此離去,白衣老者自作聰明的有瞭一招緩兵之計。

“之前聽聞二位與何榜首乃是同窗好友,若是二位能為老朽求得一幅何榜首的墨寶,想來“笑傲江湖曲”加上何榜首的“瘦金體手書”,應當可以抵得上蔡伯喈的焦尾古琴瞭吧?”

自作聰明的白衣老者萬萬不曾想到,他這一招緩兵之計徑直撞到瞭槍口上!

聽聞白衣老者提出的條件,房遺愛與謝仲舉同時問道:“此話當真?”

見房遺愛二人被勾起興趣,白衣老者微微一笑,心想,“兩個小娃娃,沒有聽說過“薑還是老的辣”這句俗語?想把你二人的興致勾起來,到時候隨便那個文房換來琴譜就是瞭。反正你倆也沒能耐向何榜首求得墨寶!”

心中打定算盤,懵然不知一頭撞進房遺愛懷中的白衣老者,信誓旦旦的說道:“當真!不過老朽要的可是何榜首的親筆手書!”

“好!如此承讓瞭!”

見白衣老者當眾承諾,唯恐他改變主意的房遺愛,哪裡還管得什麼化名不化名,反正爛柯棋館中這些人與他素不相識,縱然知道他是“何足道”又當如何?

權衡利弊,房遺愛大步走到書案前,拿起一張宣紙,提筆揮毫潑墨起來。

見房遺愛不由分說提筆書寫,謝仲舉嘴角微微上揚,心想,“想來房俊這招瞞天過海倒是高明,就這樣便騙來瞭焦尾古琴!”

棋館中眾人將剛才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眼下見房遺愛提筆揮毫,不由面面相覷。

“這娃娃莫非想焦尾琴想瘋瞭不成?他寫的字畫有什麼觀賞價值?”

“這娃娃莫非一時高興,將自己當做瞭何榜首?”

“我看咱們還是去請關木通來吧?別待會這小子犯瞭失心瘋,砸瞭咱們老哥幾個的如意館兒!”

老翁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時,杜翁瞇眼望向房遺愛,喃喃道:“此子之前思緒清晰,倒不像是神智錯亂。想來他的棋路與何足道極為相似,莫非。。。”

話說一半,一個熟悉的身影緩步走入棋館,朗笑著對眾人打起瞭招呼。

“老幾位好啊,今天國子監休課,我來下棋來嘍!”

對眾人拱手問好後,見一眾老友全都盯著房遺愛發呆,老博士眉頭微皺,嘀咕,“怎地今日棋館有年輕人到瞭?”

說著,謝仲舉見老博士到來,不由嘴角上揚,暗想,“這可真是瞌睡瞭就有人來遞枕頭,想來老夫子證明房俊化名身份,應該沒人會懷疑吧?”

想到這裡,謝仲舉躬身對著老博士施禮道,“夫子。”

聽聞謝仲舉的問好,老博士轉頭望去,瞬間便認出瞭謝仲舉的“身份”。

發現謝仲舉後,老博士頗感驚奇,大聲問道:“咦!你不是何榜首的伴讀書童嗎?怎地今日也來爛柯棋館瞭?何榜首莫非也在?!”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張大嘴巴,倒吸瞭一口涼氣,望向謝仲舉一個個活脫像極瞭地震儀下的銅蛤蟆!

就連生性沉穩的杜翁,得知謝仲舉的身份後,眸中也不由閃過瞭一絲驚奇。

察覺到眾人驚訝的目光後,謝仲舉秋霜似得面頰上泛起一絲笑意,伸手指向書案前,道:“榜首正在書案前寫字。”

“哦?”見“何足道”果真在場,老博士大步疾行到書案前,迎頭便看到瞭專心寫字的房遺愛。

“何榜首!你真在這啊!”

老博士此言一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將目光全都轉向瞭白衣老者。

得知“佈衣榜首”就在眼前,白衣老者頓足捶胸,恨不能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望向距離房遺愛近在咫尺的焦尾琴,恨不能一把抱起就此溜之大吉。

杜翁之前便感覺房遺愛不似平常學子,此刻得到老博士的確認,杜翁撫髯微微笑道,“此子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深諳扮豬吃老虎之道,想來著實有幾分趣味。”

想到這裡,杜翁面色微變,好似想起瞭什麼事情的他,喃喃道:“唔,他就是我的便宜徒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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