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質瞬息對出下闕,萬花廳中一片嘩然。
眾皇子、公主驚訝不已,就連深通權謀的李世民、執掌後宮的長孫皇後,相望一眼,眸中也閃過瞭幾分驚奇。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喃喃吟出下闕後,李世民撫髯皺眉,詢問道:“麗質,這首詞是你自己做的?”
說著,李世民的眸中滿是狐疑,在唐初詞牌鮮有人知,而像“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這樣的名詞,寫出者更是鳳毛麟角。
李世民深知長女的才能,寫詩、作畫早已頗高,但轉瞬間對出“何足道”的上闕,依照張樂公主的學識卻幾乎是不可能的。
見李世民詢問,李麗質頷首沉思,杏眸幾經轉動,心中便拿定瞭主意。
眼望李世民、長孫皇後,李麗質輕咬朱唇,面頰含羞道:“啟稟父皇、母後,這首詞是。。。是仁兄送給女兒的定情之物。”
此言一出,萬花廳中亂作一團,眾皇子對“何足道”的才能擊節贊嘆,心中八成生出瞭結交之意。
再看眾位公主,望向身著一襲杏黃繡裙的李麗質,眸中盡是羨慕,其中以襄城由為明顯。
得知下闕的來歷,李世民心中升起一絲怒意,暗想,“何足道,小銀賊!寡人還在納悶麗質為何對你如此傾心,原來你小子竟然有這般手段!想來當如罰你三大板卻還是少瞭!應當罰你六。。。九。。。十二大板!”
雖然同坐正席,但長孫皇後的心境卻與李世民截然不同,看著面帶嬌羞的長女,長孫皇後含笑點頭,心中呢喃,“房俊的文采卻是極高,單單一闕詞就將相思之情表達的淋漓盡致,想來倒是比長孫沖更加配得上麗質、漱兒。”
萬花廳左側席間,李承乾、李泰、李治等一眾皇子,各懷機謀,但凡心存日後登基大寶的幾人,背地都生出瞭結識、拉攏“何足道”的打算。
右側眾公主席間,晉陽、豫章、蘭陵等幾位公主,望向李麗質或是羨慕、或是囑咐,唯獨一襲紅衣的襄城眸中陰晴不定,對房遺愛的控制欲由此更加強烈瞭幾分。
“房郎,沒良心的冤傢。竟為長樂寫下如此絕佳的定情詩,可曾見你為奴傢寫過一字半字?”
輕掰手指,襄城恨聲呢喃過後,望向白綢上的幾首詩詞,心想,“想來鄉試之後便是殿試,若不趁早逼迫房郎就范,等他身中狀元之日卻也是遲瞭。”
幾經思忖,襄城打定主意,不由遐想起瞭不久後與房遺愛在長安客棧閣樓上相會的旖旎溫情。
李麗質將身站在萬花廳中央,見李世民臉色陰沉,芳心為之一顫,心道:“莫非父皇生氣瞭?都怪我沉不住氣,如果連累仁兄受罰那該如何是好啊!”
不過當她看到面帶笑意的長孫皇後,心中的顧慮便打消瞭大半,“母後一向秉正,想來有她周旋應該瞭無大礙。”
見李麗質面頰閃過一絲憂愁,長孫皇後知曉女兒心事,和聲對李世民說道:“萬歲,何足道實乃當時大才。若是能在殿試拔得頭籌,想來位列朝班倒也配得上麗質。”
“皇後所言不差。”對長孫皇後的話語表示贊同後,李世民皺著眉頭,撫髯低吟道:“不過此子心中花樣卻是不少,日後還是少叫他到後宮行走,若是再拐走你我的其它女兒那就不妙瞭。”
此言一出,長孫皇後大感滑稽,掩面輕笑一聲,背地嘀咕,“房俊那臭小子已經將兩位天姿最好的公主拐走,其它公主哪裡比得過麗質、漱兒,不過倒是明達。。。”
想著,長孫皇後將目光轉向右側席間的晉陽公主,見自己的嫡女天真活潑,不由搖頭苦笑,“明達今年不過十一歲,想來年紀與房俊並不想當,倒不怕。。。觀音婢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李世民見長孫皇後又是搖頭又是苦笑,心中頗感驚奇,輕聲詢問道:“皇後,你在想些什麼?”
思緒被李世民打亂,長孫皇後換做平常表情,支吾道:“是啊,何足道此子鬼花樣多得很,想來倒跟漱兒有些相像呢。”
說話間,長孫皇後不住朝李世民打量,之所以提起高陽,完全是為瞭試探李世民的反應,也好為日後房遺愛化名揭穿探探底。
“漱兒?”李世民四下張望,左右找不見高陽的蹤影,又見王有道沒有在旁侍奉,心中瞬間便猜到瞭女兒的去向,“漱兒莫非出宮觀賞龍燈會去瞭?”
見李世民猜出高陽去向,長孫皇後也不遮掩,“是啊,漱兒說借著這個機會去房府看看她的公爹、婆母,想來嫁到房府這些日子,漱兒委實懂事瞭不少呢。”
“去見玄齡、盧氏?就那個醋壇子?哎呦我的天,當初在金鑾殿一口氣喝下一壇醋,想來卻實在是讓人懼怕啊!”
苦笑一聲,李世民微微點頭,“漱兒的守宮砂完璧無恙,想來玄齡見到心病也自然消瞭。”
說著,李世民看向席間的襄城,心中對“高陽私通辯機”謠言來龍去脈一清二楚的他,不忍心責罰庶長女,轉而將怒火全都撒在瞭那個在長安酒肆大肆宣揚的蕭銳身上。
“蕭銳實在有些可惡,想來應當叫他與房俊一同去往雁門關!”提起房遺愛,李世民忽的想起瞭前幾日雁門關傳來的告急文書。
“近些天突厥國探子流連雁門關外,想來應該是要對我大唐動手瞭!房俊一介紈絝廢物,如何能夠上得瞭戰場?莫不如將他調回?”
想著,李世民不由將這兩位讓他頭疼的女婿做起瞭比較。
“何足道接連三次斬殺突厥賊酋,對突厥軍隊倒有些威懾力。莫不如等他金榜奪魁之後,喚他去雁門關立些軍功?到時也好名正言順的賞他個三品官職,叫他留在京城好生對待朕的長公主。。。”
嘟囔間,李世民隻覺得心煩意亂,暗罵一聲“人跟人的差距為何這麼大”後,便開口安慰起瞭惴惴不安的李麗質。
“麗質,此首下闕對的天衣無縫。想來倒與那何小賊。。。何足道有些靈犀,前幾日渤海國進貢來的夜明珠,朕待會便派人送到棲霞宮,順便再往秦府送上一顆,想來一闕詞換瞭朕的掌上明珠,倒也委實便宜瞭那何足道!”
李世民話音落下,眾人面面相覷,眸中艷羨之色溢於言表。
李麗質聽出李世民的言下之意,頓時喜不勝收,暗想,“父皇的掌上明珠?想來一定不是那渤海國的夜明珠,莫非指的是我。。。”
領會李世民話中深意後,李麗質含笑謝恩,接著歡歡喜喜的回到席間,牽掛起瞭她那何仁兄。
一陣交頭接耳的議論後,萬花廳重歸平靜,李承乾等人暗暗拿定主意,鄉試一過便去秦府拜會何足道,而眾公主也爭相想要一睹“佈衣榜首”的真容。
就這樣,各人懷揣心事,在一番歡聲笑語間,結束瞭宮廷的龍燈酒會。
房遺愛在五鳳樓喝的嚀叮大醉,等到記過詩詞的貞觀三楷來到雅間,房遺愛早已醉的不省人事。
見“何足道”醉成這般模樣,杜如晦、貞觀三楷相識苦笑,隨即讓謝仲舉、秦京娘攙扶著房遺愛回到秦府,剩下他們四人坐在雅間,對房遺愛之前寫下的詩句品頭論足起來。
謝秦二人一左一右架著房遺愛,行走在長安街道上,回頭率之高近乎百分之百。
“嘿,這不是佈衣榜首嗎。怎地喝醉瞭一灘爛泥?”
“我抽你,何榜首這是喝醉瞭嗎?這分明就是醉意微醺!”
“是啊,這位兄臺我勸你說話要謹慎,不然被國子監一眾生員聽到,少不得將你吊起來一頓暴打。”
奮力將房遺愛“拖”回秦府後,謝仲舉、秦京娘將其丟在榻上,望著渾身酒氣的房遺愛,眸中盡是憂心之色。
“何郎今日喝瞭如此多的水酒,半夜醒來一定很難受吧?”
“哼,喝不瞭酒還充什麼豪傑。房俊這也是自作自受!”
話雖如此,謝仲舉眸中的憂愁一點也不必秦京娘少,不過相對謝仲舉,秦京娘眸中的憐惜卻要多出許多。
醉酒見,房遺愛夢到瞭長孫父子,幾場交鋒下來,長孫無忌所展現出的城府令這個初生牛犢的小子頗為畏懼,不過更多的卻是怨恨。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房遺愛睡夢間,竟夢到瞭前世曾經看過的一本評說演義,有關李克用五鳳樓摔死國舅爺的故事。
“嗯。。。太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傢眠,摔死國舅段文楚,唐王一怒貶北番。”
房遺愛睡夢中念出這四句定場詩不要緊,可嚇壞瞭一旁的秦京娘。
“哎呀,何郎睡夢中在說些什麼胡話。摔死國舅。。。若是被謝仲舉奏明長孫皇後,豈不是平白惹出許多禍事來!”
聽聞房遺愛的夢話,謝仲舉黛眉微皺,暗道:“不曾想到房俊倒有如此大的野心。。。酒後言語怎能當真?權當做不曾聽到吧!”
見謝仲舉表情陰沉不到,秦京娘輕咬朱唇,喃喃道:“貴差,今夜何郎喝的寧酊大醉。我還是守他。。。”
“還是。。。守他一晚吧?”
支吾著說完心中所想,秦京娘滿面嬌羞,臉頰紅雲浮現,一直延綿到瞭鬢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