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劉二人去往大明宮的同時,候霸林已經將房遺愛抱回瞭秦府。
秦府正廳之中,房遺愛蔫頭耷腦的坐在座椅上,身前秦瓊、秦京娘、謝仲舉、候霸林八目齊視,大小不一的眼睛中所流露出的目光盡是擔憂。
因為有候霸林這個外人在場,秦瓊三人下意識將往常對房遺愛的稱呼,改為瞭化名何足道。
“足道這是怎麼瞭?莫不是受瞭驚嚇?”
“公子之前去貢院是還好好的,怎麼三天過去就變成這般模樣瞭?”
“何郎他......他是不是受瞭什麼刺激?”
聽聞秦京娘稱房遺愛“何郎”,候霸林輕咦瞭一聲,心中更是十分意外。
“秦小姐喊我大哥什麼?何郎?你們不是姑舅姐弟嗎?”
見候霸林問起,秦京娘索性承認瞭她的身份,眼下李世民也從秦瓊口中得知她是何足道的發妻,這個身份在隱瞞下去也是無用瞭。
因為之前曾遭到過謝仲舉的警告,秦京娘思量再三,心懷芥蒂的朝“面癱小太監”張望瞭一眼,鼓足勇氣大大方方的說道:“候公子,我是何郎的妻子。”
此言一出,候霸林猛地向後退瞭一步,雙眼瞪得溜圓,臉上滿是大寫的不可思議。
“秦小姐.....”候霸林不曾想到秦瓊不單是大哥的舅父,而且還是大哥的嶽父老泰山,驚駭之下一時沒來得及改口,等他反應過來後,這才對著秦京娘連連拱手,一口氣喊瞭好幾聲嫂夫人。
生性大方的秦京娘,面對小弟的行禮自然舉止有度的加以回應,二人見過禮後,秦瓊這才面帶憂愁的對候霸林詢問起瞭房遺愛之前所經歷過的事情。
聽過候霸林原原本本的訴說後,秦瓊三人對視一眼,眸中盡是擔憂的目光。
眼見房遺愛發愣不語,秦瓊急火攻心,長嘆一聲,嘟囔道:“這可怎麼辦才好啊?大傢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見秦瓊詢問,三人各抒己見,一齊思忖起瞭令房遺愛恢復正常的法子。
頷首思想片刻,秦京娘忽的抬頭說道:“不如去請陳禦醫他們來?”
“請陳禦醫?他的醫術都是足道傳授的,徒弟能治得好師父?”否決過秦京娘的法子後,秦瓊撫髯低吟,緊鎖的眉頭近乎能擠出水來。
候霸林自知生性毛包,平日在旁人面前不加掩飾也就算瞭,可此刻面對人生偶像秦瓊,這位少公爺頓時化身成瞭一個三好學生。
“元帥,嫂夫人,謝兄弟,依我看大哥這是一口痰沒上來迷瞭心竅,不如灌他些大糞順順氣啊?”
說完,候霸林拱手低頭,面帶謹慎的環顧三人,從他的舉止可以看出來,之前那番荒誕不羈的話,是他字字斟酌後才說出來的。
聽聞候霸林的建議,謝仲舉頓時被氣樂瞭,“公子又不是吃瞭砒霜,灌大糞做什麼?”
精挑細選的意見被否定後,候霸林頓時泄瞭氣,站在原地唉聲嘆氣,樣子要多苦有多苦。
就這樣,正廳內再次恢復瞭寂靜,一連半晌也沒人說出半個字來。
將身坐在座椅上,房遺愛腦海中一片混亂,接連九天的蒙頭考試近乎將他的精力完全耗幹,此刻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他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分明就是一副當局者迷的架勢。
過瞭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見眾人想不出好辦法來,秦瓊白瞭一眼候霸林,眼下有他這個不知情的外人在場,三人交談還得拐彎抹角,甚至有些要緊的話都無法說出口。
思忖片刻,秦瓊伸手拍瞭拍候霸林的肩膀,對其說瞭幾句寒暄的話語,接著親自將他送出瞭府門。
等到候霸林走後,早已猜透瞭房遺愛心思的謝仲舉疾步走出正廳,去到自己房間不知道取什麼去瞭。
秦京娘站在房遺愛身前,伸手輕輕撫摸心上人臉頰,見房遺愛目光呆泄雙眼無神,心系情郎的佳人竟自流下瞭兩行清淚。
“何郎?遺愛?房俊?小賊?”
一連說出四個稱謂,見房遺愛毫無反應,秦京娘濕潤的眼眶頓時變得通紅,靜靜的站在原地,恨不能替心上人承受著番痛苦。
回到正廳,見房遺愛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尊木雕泥菩薩,秦瓊長嘆一口氣,搖頭嘟囔道:“終歸是沒經歷過風浪的年輕人,不就是一張試卷嗎,怎地把房俊嚇成這副模樣?他可是面對突厥賊子都不怵的少年英雄啊!”
就在秦瓊父女二人嘆息間,之前走出正廳的謝仲舉疾步行來,與之前不同的是,此刻她手中赫然端著一盆涼水。
邁步進到正廳,不等秦瓊父女反應過來,謝仲舉手中涼水迎頭便朝房遺愛潑瞭過去。
房遺愛想策問想的入魔,突然被冷水澆瞭一個透心涼,煩亂的思緒,恍惚的精神登時便恢復瞭過來。
見謝仲舉不由分說劈頭將冷水潑在心上人伸手,秦京娘又急又氣,連忙取出手帕為房遺愛擦拭臉頰上的水珠,望向謝仲舉的目光像極瞭護崽的母雞。
“你做什麼!”,秦京娘的質問聲剛一出口,一陣冰涼的觸感便從手腕傳瞭過來。
握住秦京娘手腕後,房遺愛唯恐其怒不擇言激怒瞭謝仲舉,趕忙制止道:“京娘,不許胡說。”
三人見房遺愛恢復正常,懸著的心這才落瞭地。
得到房遺愛的勸阻,秦京娘鼓瞭鼓嘴,滿不情願的對謝仲舉斂衽施禮,嘟囔著對其說瞭聲抱歉。
謝仲舉點頭對秦京娘示意後,走到房遺愛面前,正色問道:“房俊,我來問你,策問試卷中你寫下謀反詞句瞭?”
見謝仲舉問起,房遺愛哪裡敢怠慢這位鏈接長孫皇後的紐帶,連忙起身說道:“沒有啊,就是觀點有些激進。”
聽過房遺愛的回答,秦瓊長舒一口氣,沒好氣的問道:“既然不曾寫下謀反詞句,那你為何被嚇成這副模樣?”
面對未來嶽父的詢問,回過神來的房遺愛大感窘迫,面帶尷尬支支吾吾的說道:“之前見正副主考匆忙離去,加上連日來的考試腦子有些生銹,這才鬼使神差的被嚇到瞭。”
此言一出,望著滿臉通紅,渾身濕透宛若落湯雞的房遺愛,三人噗嗤大笑,曾幾何時名震長安的佈衣榜首,竟然也會被嚇成這副模樣。
三人嗤笑房遺愛的同時,潘劉二人已經來到瞭紫宸殿前。
白簡打著哈切在殿門口當差,見正副主考行色匆匆的登上丹墀,不由升起瞭一絲好奇。
待等潘劉二人來到身前,白簡笑瞇瞇的問道:“二位主考不在貢院核對文章,為何慌裡慌張的跑到紫宸殿來瞭?”
聽聞白簡的詢問,二人隻得如實說道:“今日會試春闈完畢,我二人發現瞭一份特殊的考卷,拿不定主意這才來呈給萬歲龍目預覽。”
得知二人的來意,白簡輕笑一聲,如實說道:“眼下萬歲正在與一眾大人商議國事,考卷就交給咱傢吧。待會咱傢呈給聖上就是。”
白簡是李世民身邊的紅人,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帝王門前的恐怕三四品都不止瞭吧?
潘劉二人不敢得罪白簡,恭敬的將房遺愛的試卷遞過去後,又接著叮囑瞭幾聲,這才相伴離去瞭。
望著潘劉二人離去的背影,白簡嗤笑一聲,嘟囔道:“這幫文人膽子還沒老鼠大,不就是一張試卷嗎,瞧把你們嚇得這副屁滾尿流的慫樣子。讓咱傢看看到底是誰的試卷...”
將試卷展開,一副清雋的瘦金體隨即出現在瞭白簡面前。
眼疾被治好後,白簡的視力好瞭許多,一眼便看到瞭首行的“何足道”三個大字。
見是“何足道”的試卷出瞭紕漏,之前曾受過他恩惠的白簡大吃一驚,失聲嚷道:“哎呦,是長樂公主的駙馬爺!”
白簡那高八度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嚷聲剛一響起,隱約有交談聲響起的紫宸殿頓時一片寂靜,身處其中的李世民等人顯然是聽到瞭他的叫嚷。
過瞭片刻,殿門緩緩被打開一條縫隙,接著一位身著朝服的大臣將身走出,望向白簡明擺著一副要吃人的架勢。
從紫宸殿走出的大臣不是別人,正是對李麗質退婚一事耿耿於懷的長孫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