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李世民的口諭,白簡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在羽林軍中抽調瞭二十名禁軍,轉而聲勢浩大的朝秦府趕瞭過去。
秦府中,房遺愛換過濕透的衣衫,將身坐在書案前,望著窗外連連傻笑。
“哎呀,剛剛我是不是被嚇傻瞭?怎能如此愚蠢?想來還是缺少磨練啊!”
正當房遺愛傻笑不迭時,房門被人推開一條縫隙,接著面若冰霜的謝仲舉緩步走瞭進來。
見房遺愛坐在書案前遠眺,臉上的苦笑還未消散,謝仲舉黛眉微皺,坐在茶桌前,自顧自的斟上瞭一杯茶水。
思緒被突然到訪的謝仲舉打亂,房遺愛正瞭正心神,起身走到茶桌前,拱手問道:“貴差,莫非有事?”
說話間,礙於有把柄落在對方手中,房遺愛舉止尤為恭敬,近乎拿出瞭面見李世民、長孫皇後時的那份嚴謹。
望著舉止有度的房遺愛,謝仲舉心底暗笑,思忖,“房俊一定是害怕我將他醉酒後的夢話上呈給皇後娘娘,想來大名鼎鼎的何足道卻也有軟肋啊!”
背地嗤笑一聲,謝仲舉輕抿茶水,目光頗為得意的望向房遺愛,仿佛是在耀武揚威似得。
這位女嬌娥兩次三番被房遺愛叫做“面癱小太監”,往日聽聞隻覺心中有些憤怒,可自從聽房遺愛說出對於“謝瑤環”的態度後,這位司籍女官、長孫皇後的心腹竟對房遺愛生出瞭一絲別樣的情愫,眼下正是出於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作怪,謝仲舉這才樂得晾一晾才華滿腹的佈衣榜首。
察覺到謝仲舉異樣的目光後,房遺愛心尖微顫,嘀咕,“這小太監是在向我示威?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暫時忍耐瞭吧。”
忍受著謝仲舉怪異的目光,房遺愛端起茶壺,小心翼翼的為她斟滿瞭茶盞,接著坐到對坐,低頭沉默瞭起來。
房遺愛原本想讓謝仲舉說明來意,可謝仲舉此刻心存戲弄他的心思,哪裡肯就此輕易開口,一時間二人俱都閉口不語,屋中的氣氛隨著時間推移早已尷尬到瞭極點。
沉默半晌後,房遺愛耐不住心頭火,靈機一動,隨口拉起瞭話茬。
“貴差,學生是不是有些涉世未深?遇到大事總會亂瞭方寸。”
說著,房遺愛苦笑一聲,難為情的繼續說:“貴差與學生年歲相仿,遇事沉著冷靜卻勝瞭在下十數倍。”
聽聞房遺愛有意打開話題的自責,謝仲舉頷首點頭,暗想,“房俊雖然為人輕浮,性格頗為不羈,但倒是還有一些自知之明,想來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提點他一番。”
拿定主意,謝仲舉清瞭清嗓子,冷聲說:“請問駙馬,當日在望月臺、太白山對戰突厥武士之時,駙馬心中可曾亂過方寸?”
“望月臺,阿史那突魯?太白山,阿史那英劫?”回憶往事,房遺愛驀地發現,兩次生死對敵他雖然也有過心神慌亂,但卻都不曾有過面見長孫皇後、李世民,貢院跌倒這三件事的失魂落魄、方寸大亂的經歷。
捫心自問過後,房遺愛搖瞭搖頭,攤手道:“之前兩次與突厥武士搏殺,雖然也曾心慌意亂,但卻始終保留著幾分理智,倒是面前萬歲、國母...”
話說一半,房遺愛隨即便被謝仲舉揚手打斷瞭。
“駙馬生死搏殺關頭都不曾亂過方寸,怎地面對一張疑似存有紕漏的試卷,便嚇成瞭這幅模樣?”
見謝仲舉提起要緊關節,房遺愛連忙正襟危坐,打起十二分精神傾聽起瞭來自“面癱小太監”的點撥。
謝仲舉見房遺愛面露正經的神色,不禁暗地點瞭點頭,接著說:“兩次對戰突厥武士,榜首全都有武藝榜首,自知能與二賊有一戰之力,這才會在生死關頭有恃無恐。”
說著,謝仲舉眸中閃過一絲狐疑,細細打量房遺愛,說:“榜首的才華名震長安,怎地連自己試卷上的紕漏都無法判斷的清楚?莫非是對自身的才華並不信賴?”
此言一出,房遺愛這位文抄公大驚失色,眼見心思被謝仲舉看破,心中骨寒毛豎,險些失聲叫嚷出來。
與謝仲舉對坐相視,房遺愛心驚不已,“這小太監眼光竟然如此之毒辣,真不愧是皇後娘娘的心腹!”
察覺到房遺愛異樣的表情後,謝仲舉嘴角微微上揚,將視線轉向茶盞,自顧自的喝起瞭茶來,實則卻是給房遺愛留出瞭思忖的空檔。
脫離謝仲舉的觀望,房遺愛雙手輕扯衣襟,暗地思忖,“想我之前所做的詩句完全是文抄而來,試卷上的名言也都是拾人牙慧,若論真才實學恐怕就隻有那勉強湊手的四書五經,以及宋徽宗的瘦金體瞭吧?”
心中困惑被謝仲舉三言兩語解開,房遺愛又驚又喜,偷眼看向謝仲舉,不由對“面癱小太監”升起瞭一絲敬佩。
“哎,謝仲舉滿腹經綸,為人又是這樣的冷靜沉著,想來做太監委實可惜瞭...倒是他的胞妹謝瑤環,卻不失為一代才女啊!”
背地感嘆過後,房遺愛眼珠轉瞭幾轉,接著靈光閃現,說出瞭搪塞的言語,“貴差有所不知,學生雖然有些才華,但卻都是從史書上學來的,想來這才學不得事件,臨陣上場難免有些膽怯...”
說完,房遺愛唯恐謝仲舉不相信,又急忙做出瞭一副慚愧、怯懦的表情。
不知房遺愛戲精上身的謝仲舉,見他神態如此難堪,不由莞爾一笑,點頭說道:“榜首所言不錯,學問乃是水磨工夫,一朝一夕間卻也急不來。”
房遺愛見舉止瞞過謝仲舉,頓時長舒胸中悶氣,點頭應聲,“是,貴差高言學生受教瞭。”
見往日威風凜凜的佈衣榜首,此刻在自己面前化身成幼齡學童,謝仲舉芳心喜不勝收,強忍著欣喜笑意冷聲言道:“學問一事倒還好說,不過日後榜首參加殿試,少不得要面見萬歲,心性膽量卻還是要多加鍛煉的。”
“心性膽量?”謝仲舉此言直戳房遺愛心間,心弦被觸動後,房遺愛大喜過望,連忙起身拱手,向謝仲舉求教起瞭鍛煉心性的辦法。
“榜首通讀古書,可曾讀過韜略兵法章?”
謝仲舉自幼進入大明宮,鍛煉心性除去多看多聽以外,對她幫助最大的便是古來的各種兵法瞭。
“韜略兵法章?”聽謝仲舉提起兵法,房遺愛忽的想到瞭當日夜宿大明宮,曾在謝瑤環房中看到過的兵書戰策。
“不曾看過啊,不過當夜在尚儀院令妹的...閨房內到曾經看到過幾本兵書。”
“黃石公素書、尉繚子、三韜六略,想來令妹真乃是一位才女啊!”
房遺愛正說的興起,目光瞥到謝仲舉臉上時,突然見他臉色通紅,誤以為言語激怒瞭貴差的房遺愛,連忙閉上嘴,站在原地低頭沉默瞭起來。
聽聞房遺愛的交口稱贊,謝仲舉心生嬌羞,臉上紅雲浮現一直延伸到瞭鬢邊。
“房俊說我是才女....”
不知為何,在宮中見慣生死的謝仲舉,在聽聞房遺愛的誇贊聲後,芳心竟自嘭嘭跳個不停,心間那股無法言明的情愫也隨之愈發增添瞭幾分。
緘口不語後,見謝仲舉臉色越發紅潤,房遺愛心底暗自嘀咕,“這小太監莫非真急眼瞭不成?我也是沒事說人傢妹妹幹什麼!”
誤以為失言的房遺愛獨自埋怨過後,滿臉陪笑的走到謝仲舉身前,拱手道:“貴差,學生一時魯莽,失言之處還望貴差多多海涵。”
謝仲舉被心間莫名情愫引得入神漸深,忽的聽到房遺愛的溫和賠禮,一時竟忘記隱藏身份,開口用本聲說瞭句“不礙的”!
聽聞耳畔的溫軟細語,房遺愛身軀一顫,望向面前的謝仲舉,思緒迅速飛轉,登時察覺到瞭些許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