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趕在宵禁的最後一刻,房遺愛這才拎著一包藥草,急急忙忙的回到瞭秦府。
回到客房,見謝仲舉正在伏案揮毫,房遺愛微微一笑,將草紙包放在茶桌上後,轉而反身關上瞭房門。
寫下最後一筆,謝仲舉放下狼毫,起身看向房遺愛,道:“回來瞭?”
“嗯,回來瞭。”點頭應過一聲,房遺愛打開紙包,從其中撿出幾小包藥材後,又從其中變戲法似得拿出瞭一瓶黃酒。
見藥材與酒水放在一處,謝仲舉眉頭微皺,喃喃:“你也不怕將藥材浸濕瞭。”
之前在酒意的作用下,房遺愛先去買來酒水,後有在藥鋪稱過藥材,情急下竟將二者包在瞭一起。
撓頭苦笑一聲後,房遺愛想到制作藥酒需要溫酒一事,開口說道:“不礙的,我這就去廚房取火爐,貴差稍等片刻。”
說完,房遺愛馬不停蹄的打開房門,去到廚房取小火爐去瞭。
房遺愛走後,謝仲舉嘟嘴輕嘆一聲,暗想,“房俊總是這樣的大意,若是我被調回宮中,想來京娘應當不會時刻提醒他吧?”
思忖間,腳下生風的房遺愛火急火燎的端著火爐回到瞭客房。
將火爐放在茶桌上,房遺愛將燈亮拿到近前,轉而從懷中取出瞭混元心經。
展開混元心經,房遺愛一邊打開草藥包,一邊將黃酒倒進瞭藥罐之中。
見房遺愛一心三用,謝仲舉苦笑一聲,轉而接過混元心經,說:“我看來,你來放。”
察覺到謝仲舉那罕見的笑意後,房遺愛微微愣神,接著點頭應聲,將一包黃芪拿在瞭手中。
“三片黃芪。”
“四片鹿茸。”
一連說過十幾味藥材後,謝仲舉放下混元心經,對房遺愛說:“還有最後一位佐藥,要等到放入靈珠草根莖才能放入。”
“好,我去將靈珠草根莖切下來。”
點頭應聲,房遺愛從枕邊拿出秦瓊送給他的匕首,轉而朝著書案前的靈珠草走瞭過去。
將靈珠草從土中挖出,望著枝丫上碩果僅存的白色草果,房遺愛忽的想到瞭自己的便宜恩師杜如晦。
“杜叔父久病纏身,想來過幾日將草果送與他服下也就是瞭。”
打定主意後,房遺愛穩準的將靈珠草主根莖一刀切下,接著小心翼翼的將靈草重新栽瞭回去。
“沒瞭主根莖,單靠根須還能活上幾日,可惜瞭這株靈珠草就這樣被用完瞭。。。”
心疼的嘟囔一聲,房遺愛拿著靈珠草根莖走到茶桌前,用凈水洗過上面的泥土後,轉而將其丟入瞭溫熱的黃酒之中。
昨晚這一切後,謝仲舉站在拿起混元心經,說道:“將藥材和黃酒裝進酒壺,再放入七枚玉草果就大功告成瞭。”
確認無誤後,二人通力合作,小心翼翼的將藥材和黃酒倒入瞭寬口酒壺之中。
就在二人忙著制作藥酒時,兩位不速之客敲響瞭秦府的大門。
“快來開門啊,咱傢奉萬歲口諭...”
話說一半,白簡額頭打瞭一個酒嗝,圓臉通紅,顯然是之前的酒意還未散去。
見白簡這副模樣,手持紅燈的王有道輕笑一聲,說:“老哥哥,你可得小心點,要是再嚇到何兄弟,萬歲少不得要你去雁門關挑大糞。”
“切,要去咱傢也得拉上你!”
二人在打趣間,等來瞭前來開門的秦府小廝,說明來意後,便朝著房遺愛的客房走瞭過去。
客房中。
撤去無用的火爐,房遺愛瞪著眼睛開始數起瞭草紙包中的玉草果。
一番查看,房遺愛氣的輕罵一聲,“該死的奸商,我向他買瞭兩錢的玉草果,怎地將將才有七枚?險些被這奸商誤瞭大事!”
聽聞房遺愛慪氣的話語,謝仲舉輕笑一聲,“玉草果原產塞北之地,價格珍貴自然得來不易,眼下有瞭七枚便是夠瞭,無傷大雅駙馬何必與奸商慪氣。”
今夜一連見“面癱小太監”兩次發笑,房遺愛大概意外,好奇下點頭稱是,轉而將草紙包一端捏成半圓,小心翼翼的將玉草果倒入瞭寬口酒壺之中。
可就在房遺愛傾倒玉草果的同時,原本被關上的房門突然傳來瞭一陣震動。
“何榜首,何榜首快來開門啊!”
聽門外傳來白簡、王有道的聲音,正在設法對襄城不利的房遺愛做賊心虛,身軀一顫,三枚玉草果轉而彈跳著滾入瞭一邊的床榻下。
二人俱都被敲門聲驚動,竟對“溜走”的三枚玉草果渾然不懼,慌忙將草紙包中的藥材倒入酒壺之中,房遺愛對謝仲舉使瞭一個眼色,迅速將桌上的草紙包連在一起,囫圇一塊丟入瞭地上的小火爐當中。
隨著火爐中的火焰猛地大增,謝仲舉早已將寬口酒壺蓋上瞭蓋子,悄無聲息的隱匿在瞭書案之下。
做完這一切,房遺愛整理瞭一下衣冠,與謝仲舉向往點頭,這才故作平常的打開瞭房門。
看著門外的白簡、王有道,房遺愛大感意外,拱手問道:“二位總管夤夜過府,莫非是有什麼要緊事?”
見客房中火光大放,白簡和王有道輕咦一聲,接著王有道率先開口詢問道:“榜首莫非在玩火?”
聽聞王有道的話語,醉意朦朧的白簡輕笑一聲,伸手拍瞭拍房遺愛的肩膀,道:“何榜首,玩火是要尿炕滴,少時免不得要被弟妹...也就是秦元帥的千金教訓嘞。”
白簡的醉話引得王有道一陣大笑,而房遺愛聽聞這位老哥哥的言語,也不由抬手擦起瞭額頭上的冷汗。
笑聲落下,房遺愛滿懷疑惑的對二人問道:“總管莫要取笑學生,不知二位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今夜萬歲宣一眾大臣紫宸殿議事,想聽聽榜首試卷上有關問策的見解,這不才叫我們二人宣榜首進宮來瞭。”
得知二人的來意,房遺愛點頭應聲,轉而攙扶著白簡,與王有道一塊走出秦府,朝大明宮趕瞭過去。
房遺愛走後,謝仲舉獨自站在客房之中,望著小火爐中漸漸落下的火苗,眸中時而憧憬、時而彷徨,常年在深宮不曾接觸到同齡異性的他,早已對笑傲江湖中的令狐沖充滿瞭向往,而房遺愛身上恰巧有些許令狐少俠的不羈,也不知是因為房遺愛喜歡上瞭令狐沖,還是反之亦然,這位經綸滿腹的謝女官心中的情愫正在漸漸增長,雖然這股莫名的情愫暫時被她壓抑在心底,但終歸有一天會突破層層阻礙盡數展現出來。
來到紫宸殿,經過王有道的通秉,房遺愛謹慎的走入殿中,迎頭便看到瞭魏征、柴紹,以及一位身著紅袍的陌生男子。
走到大殿中央,房遺愛撩袍施禮,道:“草民何足道叩見萬歲。”
望著一襲皂袍的房遺愛,李世民輕笑一聲,說道:“眼下都得中會元瞭,怎地還草民草民的自稱,日後改為生員吧。”
“生員謝萬歲。”
接茬改口後,房遺愛隨即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到瞭一旁。
見“何足道”如此拘謹,李世民撫髯點頭,指著紅袍男子的鄰座說:“你就坐在馬周身旁吧。”
此言一出,房遺愛的目光隨即看向瞭身著紅袍的馬周,“這便是馬周麼?想來我的策問試卷還曾引用過他的觀點,眼下不曾想卻遇到真神瞭。”
嘟囔間,房遺愛緩步走到馬周旁座,對著馬周、魏征、柴紹拱手施禮後,這才受寵若驚的坐瞭下來。
低頭坐在座位上,房遺愛心中欣喜不已,暗想,“魏征、馬周、柴紹這可都是千古名臣啊!想不到我竟能有機會與他三人對坐交談!”
等到房遺愛落座後,李世民隨即便開口詢問起瞭他的策問試卷,話語中試探性展現無疑,顯然是在試探他的觀點是否可行。
房遺愛雖然沒有為官入仕的經驗,但兩世為人的他,前世在書本上看過許多名臣的名言,眼下隻要稍加變通,結合一些之乎者也,倒也能瞞哄過去。
一番暢所欲言,房遺愛這才落下話音,面帶恭敬的觀看起瞭李世民四人的表情反應。
不出意外,李世民四人對房遺愛的觀點盡都持贊同意見,而他身旁的馬周更是交口稱贊,望向房遺愛的目光好似找到瞭人生知己一般。
聽過房遺愛東拼西湊的言語後,李世民四人各抒己見,對貞觀之世開始瞭新一輪的研究。
面對四人的高談闊論,房遺愛瞬間變成瞭幼兒班小班的學齡兒童,對各種觀點連連點頭,哪裡敢插上半句話。
坐在龍書案上,望著一副為人徒、側耳靜聽的房遺愛,李世民眸中露出瞭欣慰的目光,他此番宣“何足道”前來,一方面是讓馬周聽聽他的看法,好為日後二人合作打下基礎,二來也想著趁機提點、磨練一下房遺愛,畢竟三位棟梁的暢所欲言,就是當今皇子都不見得有幸全程傾聽。
交談間,不知不覺已是深夜,聽過更鼓三更三點後,李世民這才意識到天色已經深瞭。
待等紫宸殿中的交談聲漸漸落下,李世民這才打著哈切說道:“不知不覺已經快天亮瞭,明日還要早朝,大大傢夥就先去偏殿打個盹,等著朝會過後再行出宮吧。”
說完,李世民看向沉默不語的房遺愛,笑著說:“何足道,你此次得中會元理應嘉獎,想來麗質與你已經分別近兩個月,待等天亮你就去看看她吧,記住隻是聊天而已!”
見李世民默認瞭自己這“長樂駙馬”的身份,房遺愛大喜過望,暗想,“想來我化名之罪又輕瞭一分,這些天無法進宮與賢弟相見,不知她近況如何...”
就在房遺愛欣喜謝恩時,殿門突然被人推開瞭一條縫隙,接著白簡疾步走入瞭紫宸殿中。
站立在殿中央,白簡哪裡還有半點酒醉的神色,手持一張折子,躬身對李世民說道:“萬歲,雁門關八百裡加急文書到瞭。”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盡都變臉變色,不明就裡的房遺愛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卻渾然不覺,一心沉醉在金榜題名,與三位佳人重訂鴛盟的美好泡影中。
“什麼,雁門關的八百裡加急文書!”說著,李世民快步走下龍書案,去過白簡手中的奏折,迅速展開查閱瞭起來。
見狀,房遺愛四人跟著起身,恭敬的站在李世民兩側,任誰都不敢偷眼觀取呈給萬歲龍目預覽的奏折。
過瞭半晌,李世民收好折子,長嘆一聲,道:“頡利可汗領兵駐紮在雁門關外四十裡處,看來是要準備動手瞭!”
聽聞東突厥兵犯雁門關一事,房遺愛忽的想起瞭自己那“金蟬脫殼”之計!
“壞瞭!雁門關一動刀兵,我的化名豈不是有被撞破的風險!”
正當房遺愛心驚膽戰之時,一旁的柴紹不解的問道:“雁門關距我國都城不過百餘裡,我朝大軍朝發夕至,況且雁門關又有薛萬均、薛萬徹、秦懷玉統領重兵把守,萬歲何必如此愁眉不展?”
見柴紹疑惑,李世民苦笑一聲,喃喃道:“姐丈有所不知,眼下玄齡的次子,當朝駙馬房遺愛便在雁門關戍衛邊疆,想來兩軍陣前刀劍無眼,他一介紈絝怎能自保?”
聽聞李世民的心事,房遺愛驚得三魂少瞭其二,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早已忘瞭什麼三十六計,“萬歲是想將我調回長安?到時文昌廟與何足道金蘭結拜,眾目睽睽之下我該如何遁形?這便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