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樣蠟槍頭”的評價,令房遺愛有些不悅,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一個熟悉的面孔,隨即映入瞭他的視線當中。
“尤子章?”見到譏笑自己的來人,房遺愛眉頭微皺,殘破的記憶碎片幾經拼湊,才完整的回想起瞭尤子章的身份。
尤子章是房遺愛童年的死黨,他的父親正是秦瓊的結義兄弟,魚鱗關總兵尤俊達。
前幾年,尤子章和早已不復存在的房遺愛,時常結伴浪跡秦樓楚館,不過因為一個江南花魁,這兩個酒肉死黨徹底決裂,以至於大婚當天,尤子章憋壞故意灌瞭房遺愛一壇子禦酒,從而造成瞭他酒水暴斃。
望著面帶笑意,用不屑目光盯著自己的尤子章,房遺愛有些愣神,心想,“之前的房俊被他灌酒暴斃,這才便宜瞭我這個同樣因為喝酒致死的現代人,我是該感激他,還是該恨他?”
回想往事,房遺愛苦笑一聲,喃喃一句“造化弄人”後,便不再多想,袖手站在墻角處,安心等待起瞭校尉差官的到來。
見房遺愛低頭不語,之前被他橫刀奪愛的尤子章,臉上的笑意又濃瞭幾分,打算趁機痛打落水狗的他,隨即扯著嗓子高聲道:“房駙馬,想當年你在平康坊可是出瞭名的快,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改觀?”
聽到有關“逃兵駙馬”的香色趣聞,土房中的眾人頓時來瞭興趣,個個交頭接耳,譏笑、輕蔑的“切”聲好似雨後春筍,不時在房遺愛耳畔響起。
“出瞭名的快?房駙馬長得這麼精壯...不會吧?”
“底子好有什麼用?常常留戀秦樓楚館,恐怕早就被酒色掏空瞭身體!”
“哎,看他的模樣倒挺像文弱書生的,沒成想竟有這樣的秘聞...想來看人不能隻看表明啊。”
男人的尊嚴被挑釁,房遺愛心底升起一絲慍怒,背地嘟囔道:“快?快你們個頭!話說混元心經有沒有加持效果...等到欺君之罪化解一定要試試。”
尤子章成功激起眾人的興趣後,見原本囂張跋扈的房遺愛遲遲沒有動靜,原本還有些許忌憚的他,此刻哪裡還有半點顧慮,輕笑一聲,開始說起瞭他那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的秘聞。
“大傢不知道,房駙馬有一個外號,不過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
尤子章故意壓低的語調,配合著他那神秘的表情,再次勾起瞭眾人的好奇心,大傢夥帶著好奇的表情,不約而同的詢問起瞭房遺愛的外號。
“房駙馬人送外號長安無影槍,不過我們都喜歡喊他繡花枕頭。”
說完,尤子章故意白瞭房遺愛一眼,見他揣著袖子,站在墻角處一言不發,下意識以為是房遺愛被刑杖嚇破瞭膽,這幾天變得老實本分瞭。
“繡花枕頭?這是什麼意思?”
“哎呦哎呦,你一點書都不讀的嗎?”
“廢話,老子要是會讀書,我考的什麼武科場啊!”
“別急,聽我跟你慢慢講啊。繡花枕頭好看吧?可是呢,它裡面裝的不過是一包稻草而已,換句話說就是表面光鮮亮麗,其實壓根一草包。”
“繡花枕頭”的講解一出口,眾人先是“哦”的一聲,接著哄堂大笑,望向房遺愛的目光不屑之情更深瞭幾分。
見土房中的眾人,全都被尤子章的歪說牽著鼻子走,房遺愛冷哼一聲,想要開口反駁,卻又害怕招來更多人的圍觀,到時候化名一事被人撞破,反倒是得不償失瞭。
想清楚其中利弊,房遺愛強忍著心中不悅,站在原地默念起瞭孫子兵法。
房遺愛出於局勢的權衡隱忍,在眾人看來確是心虛怯懦,聯想到他之前被長孫皇後下旨責打瞭五十刑杖的事情,尤子章等人心中的錯覺再一次加深,對這位“逃兵駙馬”僅存的最後一絲忌憚,連同譏笑聲化為瞭泡影。
嘲笑聲落下,一名尖嘴猴腮的好事胖子,滿頭霧水的對尤子章問道:“尤少公爺,繡花枕頭我們能想明白,但長安無影槍是什麼意思?”
聽聞詢問,尤子章隨即便將心中打好的草稿,大聲宣講瞭出來,“長安無影槍,並不是說房駙馬的武藝有多精湛,隻是他的槍法快的很,還沒看清就收槍瞭。”
長期的練武,讓眾人的思路有些僵化,再加上大多數人還是尚未娶親的大小夥子,所以一時也沒幾個人能領會到尤子章的言下之意。
“還沒看清就收槍瞭?如此快的槍法,怎麼還說不精湛?”
“是啊,聽說房駙馬跟隨秦元帥學習武藝,難不成他學到瞭秦傢槍法?”
“秦傢槍素以剛猛見長,應該不會太靈巧吧?倒是羅傢槍,相傳是三國時的薑維所創,倒是有名的花槍啊。”
眾人你一言無一語,反倒將尤子章故意嘲笑房遺愛的歪說,硬生生扯到瞭秦、羅兩傢的槍法上面,見狀,尤子章暗罵一群莽夫,接著解釋道:“我說諸位啊,你們都猜錯瞭。房駙馬的槍法既不是秦傢槍,也不是羅傢槍,而是...”
說著,尤子章挑眉壞笑,“而是從娘胎帶來的。”
此言一出,土房中嬉笑連天,眾人恍然大悟,望向房遺愛全都報以瞭同情的目光。
尊嚴接二連三被挑釁,房遺愛勃然大怒,伸手指向尤子章,用不大的語調冷聲道:“尤子章,你夠瞭!”
被房遺愛針對,尤子章不怒反喜,接著話茬,擺出一臉嚴肅的表情,對眾人說:“大傢都別笑瞭,沒瞧見咱們的房駙馬不樂意瞭嗎?”
房遺愛沒想到尤子章會接茬繼續譏笑自己,怒極之下,雙手攥拳,恨不得沖上去將他暴揍一頓。
見房遺愛臉頰通紅,眾人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他們並不敢直截瞭當的嘲諷房遺愛,但有道是落水狗人人喊打,平日沒什麼樂子的他們,怎麼可能就此放過奚落大唐駙馬、國公之子的良機?
“房駙馬,我認識一個老中醫,改天介紹給你?”
“何榜首不是駙馬的義兄嗎?聽說他的金針法獨步杏林,要不然等他探親回來,你找他試試看?”
“對啊,何榜首醫術精湛無比,你這個幹弟弟去求幹哥哥,我估計他不會拒絕的。”
“是啊,這件事幹系駙馬的下半輩子,千萬別不好意思,別憋著,別努著!”
眾人的“好意”勸解,讓土房中再次響起瞭一陣譏笑,而房遺愛則被說的滿臉通紅,倒不是羞的,而是被氣的。
“房俊!冷靜一定要冷靜!現在校場中人多眼雜,要是事情鬧大難免會被認出來!”
強行克制心中怒火,房遺愛大袖一揮,接著閉眼默念起瞭書文,隻等著聽校尉差官訓過話後,帶著文書回到秦府。
可天不遂人願,之前被房遺愛橫刀奪愛的尤子章,見老對頭一言不發,好像改瞭性子,本就沒瞭忌憚的尤子章更加狂妄瞭幾分,經過一番思忖,決定再羞臊羞臊這位“逃兵駙馬”。
“房駙馬,你是怎麼從雁門關跑回來的?雁門關距離長安城足足有三百裡啊,走回來的?”
見尤子章咬著自己不撒嘴,房遺愛暗罵一聲,恨不能一腳踹死這頭叫驢,心底喃喃道:“尤子章,我勸你點到為止,凡事別太過分。”
“哦,像是爬回來的。”見房遺愛閉眼充耳不聞,尤子章奸笑一聲,“莫非是滾回來的?”
“哈哈,滾回來的?”
“不會吧,三百裡路滾回來的?那還不得破瞭相啊?”
聽著耳畔越來越過分的譏笑,房遺愛心中的怒火漸漸上升,而尤子章接下來的一句話,就好似一桶火油似得,劈頭澆在瞭房遺愛心間的怒火上。
“房駙馬,你回來已經有些日子瞭。聽沒聽過長安城的謠傳?聽說金城坊會昌寺有位辯機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