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挽韁繩,房遺愛半個身子已經離開瞭馬鞍,隻剩下前腳扣在馬鐙上,隨時都有墜落下馬的可能。
坐在地上,灰頭土臉的尉遲寶林見房遺愛搖搖欲墜,頓足捶胸暗罵一聲,“這小子走瞭什麼狗屎運,他怎麼沒跟我一塊掉下馬來!”
眾人見房遺愛手挽韁繩搖搖欲墜,紛紛驚呼一聲,表情、目光或驚訝或擔憂,全都暗地替房遺愛捏瞭一把汗。
“掉,掉,掉下來啊!”一邊說著,尤子章一邊比劃,仿佛他有什麼魔咒能讓房遺愛從馬上掉下來似得。
正當尤子章絮叨的興起時,站在他身旁的候霸林揚手就是一耳光,沒好氣的罵道:“掉你個頭啊!”
捂著臉頰,尤子章想罵卻又害怕再次挨打,無奈下隻得將尉遲寶林搬瞭出來,“你又打我!我大哥可在馬...地上呢!”
可當他看到趴在地上,滿面塵土的尉遲寶林後,心中的主心骨頓時崩塌,險些眼前一黑就此昏過去。
在眾人的註視下,房遺愛單手緊握絲韁,腳尖死死扣住馬鐙的邊緣,憋足瞭一口丹田氣,雙腳、單手一起發力,硬生生重新坐在瞭馬鞍上面。
“嘿!好!”
“絕瞭!”
“好手段,好臂力!”
坐在鞍韂上,聽著耳畔猶如潮水一般的叫好聲,房遺愛深吸一口氣,直到此時,他心中被塵封的血性這才重新蘇醒瞭過來。
見房遺愛重新坐在馬上,尉遲寶林負氣錘擊地面,喃喃道:“這算我輸瞭?我可不是被他打下馬來的!我是自己栽下來的!嘿,這話怎麼聽得這麼別扭啊!”
聽到尉遲寶林不甘的嘟囔聲,房遺愛嘴角微微上揚,接著翻身下馬,走到尉遲寶林面前,伸出雙手道:“尉遲兄,承讓瞭。”
面對房遺愛的好意攙扶,尉遲寶林冷哼一聲,接著自顧自的站起身來,一邊拍打衣襟上的塵土,一邊說:“這不能算我輸,我又不是被你打下來的!”
見尉遲寶林不認賬,房遺愛搖頭苦笑,故意輕嘆一聲,“哎,想鄂國公一世英名,日搶三關日奪八寨,他的子嗣怎麼會如此不堪?”
被房遺愛言語諷刺,尉遲寶林又羞又惱,一個箭步向前,舉起雙拳怒罵道:“你別拿我話來諷刺我,我沒說你就不錯瞭,想想你...”
話說一半,聯想到房遺愛之前負氣挑戰的舉動,饒是尉遲寶林性格暴躁,但也清楚“高陽”就是房遺愛的逆鱗,加上眼下自己跟房遺愛勢均力敵,一番思忖,尉遲寶林連忙捂住口鼻,生怕激怒瞭這位看似孱弱,卻武藝高超的逃兵駙馬。
二人交談間,候霸林、尤子章等人緩步向前,因為之前尉遲寶林率先落馬,所以誰輸誰贏自然有瞭定論。
“沒想到房駙馬的槍法如此絕妙,哪裡像某些人所說的那樣,是什麼無影槍...”
“說的沒錯!之前有人故意中傷駙馬,想來也是不懷好意,好在他也得到瞭應有的懲罰。”
一時間,因為房遺愛所顯現出來的武藝,眾人的矛頭瞬間呈現出瞭一邊倒的局面,而之前連番羞辱房遺愛的尤子章,自然也就成瞭眾矢之的。
“你們...你們這群墻頭草!”尤子章被說的臉頰青一陣紫一陣的,支吾瞭好一會,這才湊到尉遲寶林面前,大聲道:“我大哥明明是自己從馬上栽下來的...”
尤子章辯解的話說到一半,便被候霸林的朗聲大笑打斷瞭,“多新鮮啊!你大哥這麼大的人瞭,連馬都不會騎?自己栽下來的?墳頭燒草紙你糊弄鬼吶?”
見尤子章的辯解反倒為自己招來嘲笑,羞憤交加憋著一肚子怒氣的尉遲寶林冷哼一聲,對房遺愛大聲嚷道:“房俊,你我馬上功夫倶是一樣,聽說你學過秦傢的霹靂鐧,要不然咱們比比步戰?”
聽聞尉遲寶林的提議,房遺愛眉頭微皺,摸著下巴喃喃道:“步戰?鋼鞭對金鐧嗎?”
尉遲寶林見房遺愛有些遲疑,還以為他升起瞭怯意,接著大笑一聲,隨即使出瞭他那近乎蹩腳的激將法,“你不敢?你要是不敢的話,就代表秦傢霹靂鐧沒我們尉遲傢的鋼鞭厲害。”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嘩然,就連心事縈懷的房遺愛都被氣樂瞭。
“不敢就是不厲害?那你應該去找秦懷玉啊,你們倆人都是傢傳的武藝,你找他去比試啊。”
“我聽說秦駙馬也是個出瞭名的人來瘋,一雙霹靂鐧耍起來跟個什麼似的,之前長孫沖就差點被他打碎瞭腦袋!”
“對啊,房駙馬這才剛從雁門關跑...述職回來沒幾天,秦傢鐧應該還沒學的精髓,你這樣不是欺負人嗎?”
聽著眾人的譏諷,自知理虧的尉遲寶林大吼一聲,攥著拳頭大聲叫嚷:“都別嘮叨瞭,秦懷玉算什麼!就是何足道在這,小爺照樣把他打趴下!”
“哎呦,哎呦,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還打趴下何榜首?人傢可是殺瞭突厥第一勇士的少年英雄,你打得過?就連你爹都未必打得過人傢。”
“知道羞臊是什麼嗎?不知道去雜貨鋪買幾斤,人不要臉真沒法說。”
兩個心直口快的試子罵過尉遲寶林後,悄然退到人群之中,任由小老黑氣的暴跳如雷,卻也沒辦法對他們動手。
被眾人連番嘲笑過後,尉遲寶林索性將臉面丟在一旁,一心想要扳回一局的他,隨即對身旁的跟班說:“尤子章,去,到兵器架上拿一雙鋼鞭來!”
“好嘞,我這就去。”見尉遲寶林動瞭肝火,尤子章奸笑一聲,滿口應承著去到兵器架上取鋼鞭去瞭。
見尤子章前去那兵刃,候霸林湊到房遺愛面前,出於避險的目的說道:“房兄,怎麼辦?”
聽聞候霸林的詢問,見尉遲寶林一心要打,房遺愛不由不升起“收小弟”的念頭。
“候兄,還請去兵器架上拿雙鐧來。”說著,房遺愛湊到候霸林耳畔,私語道:“記住,要最重的。”
剛剛在候霸林開口詢問時,房遺愛便想起瞭一樁往事,“美良川三鞭對兩鐧”,房遺愛自認要用鐧法勝過尉遲寶林有些困難,這才會示意候霸林拿來最重的雙鐧,打算效仿秦瓊激將尉遲寶林比試氣力。
心中拿定主意,等到尤子章、候霸林將兵刃拿來,從候霸林手中接過雙鐧,伸手掂瞭掂分量後,房遺愛背地輕笑一聲,轉而對尉遲寶林說:“尉遲兄,剛剛你我馬上對戰耗費瞭大半的力氣,此時不如換一種比試方法如何?”
聽到房遺愛的言語,尉遲寶林掂瞭掂手中的雙鐵鞭,狐疑的問道:“你小子又在那裡弄得什麼詭計?”
“小弟誠心相待,怎麼能說是詭計呢?”說著,房遺愛佯裝出一副正色,說:“早就聽說尉遲兄的臂力驚人,不知道敢不敢和小弟比一比氣力?”
“臂力?剛剛在馬上不是比較...”話說一半,想到自己栽下馬來的難堪情景,尉遲寶林話鋒一轉,“你小子打又不打、又不肯認輸,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沒憋著好屁!”
“尉遲兄何出此言,不知道兄臺可知道昔日美良川三鞭對兩鐧的故事?”說完,房遺愛故意露出一副輕蔑的表情,顯然是在激將尉遲寶林。
“美良川前收敬德”的典故在大唐可謂人盡皆知,尉遲恭一直拿這件事當做恥辱,尉遲寶林更是因此對秦瓊父子憤憤不平,此刻難堪往事被房遺愛提起,本就有些怒火的尉遲寶林頓時氣沖牛鬥,要不然人多礙事,恐怕早就舉著雙鞭來找房遺愛拼命瞭。
“你這是在羞辱我?”冷哼一聲,尉遲寶林緊握雙鞭,樣子像極瞭房遺愛前世所見過的門神畫像。
成功激怒尉遲寶林後,房遺愛微微一笑,說:“當年鄂國公單鞭對秦元帥雙鐧,想來有些弱勢,不如今天你我二人來一個雙鞭對雙鐧?看誰先將巨石擊碎如何?”
說完,唯恐尉遲寶林不接話茬的房遺愛,繼續補充道:“我若是輸瞭,情願認兄臺做大哥,而且代表義父向兄臺的鞭法認輸如何?”
“代表秦老二向我們傢的鞭法認輸?”嘀咕一聲,看向房遺愛孱弱的身軀,尉遲寶林朗聲大笑,“好!我要是輸瞭,便也心甘情願拜你當大哥!”
說完,尉遲寶林對尤子章使瞭個眼色,道:“去搬兩塊三百五十斤的石墩來,記住要一樣大小的。”
見尉遲寶林果然上鉤,房遺愛大喜過望,轉頭對候霸林說:“霸林,去幫幫尤子章。”
聽到大哥的囑咐,候霸林點頭應聲,他清楚房遺愛這哪裡是讓他去幫尤子章,分明就是害怕尤子章搗鬼,叫他去從旁監視。
打發走候霸林,望著自認勝券在握的尉遲寶林,房遺愛唯恐他再次耍賴,轉而高聲說道:“尉遲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不要反悔啊。”
自負臂力超群的尉遲寶林,聽聞房遺愛的話語,冷哼一聲,傲然道:“我還怕你反悔呢,待會等著磕頭認大哥吧!”
誘騙尉遲寶林當著眾人把話茬說死,房遺愛喜形於色,望著自己這位未來小弟,連笑道:“好,好。”
過瞭片刻,候霸林、尤子章一人抱著一個石墩,大步流星的走到瞭房遺愛二人面前。
將石墩放在二人面前後,尤子章拍瞭拍手掌,笑著說:“房俊,我的好兄弟,待會你認瞭大哥,記得來認我這個二哥哦。”
此言一出,候霸林感覺有些別扭,左思右想,喃喃道:“大哥認尤子章做二哥?大哥便三哥...我不成瞭小五瞭嗎?”
“認你個大頭鬼啊!”一番思忖,候霸林大罵一聲,接著和尤子章一邊鬥嘴一邊向後退去,給房遺愛二人留出瞭一個不大的空地。
等到眾人退去,望著面前的石墩,房遺愛掂瞭掂手中的雙鐧,問道:“尉遲兄,但不知道誰先來?”
雖然之前跟房遺愛交過手,但想到尤子章所說,房遺愛舉七百斤的鐵鈕都費勁的話語後,這位渾然不知已經上瞭套的少公爺,語調夾帶不屑的冷笑著說:“你先來,讓著你。”
“好,那小弟我就先行獻醜瞭。”寒暄一聲,房遺愛向前一步,舉起手中雙鐧,暗自運動真氣,卯足瞭力氣對著石墩就劈瞭下去。
“倉朗!”隨著一道清脆的鐵器聲響起,被雙鐧擊打過的石墩上顯現出瞭兩道白印,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任何變化。
瞇眼細看,見石墩毫無裂紋,房遺愛暗叫不好,“壞瞭,勁兒用小瞭!”
眾人盯著石墩看瞭半晌,確認上面並無半點斷裂的痕跡後,不由紛紛議論瞭起來。
“房駙馬的槍法固然精妙,但看他身體有些羸弱,想來恐怕臂力有些不支。”
“是啊,房駙馬好好的鐧法不用,為什麼要來跟尉遲少公爺比試氣力?這人是搬起石頭砸瞭自己的腳啊。”
“哎,看來房駙馬這是要輸瞭。他認尉遲寶林做大哥不要緊,可此事傳揚出去,豈不是會被人說成秦傢金裝鐧不如尉遲傢的雙鐵鞭瞭嗎!”
見眾人對房遺愛出言惋惜,尤子章奸笑一聲,“房俊,你小子不成瞭吧?乖乖認我做二哥吧。”
聽著尤子章的嘲笑,以及眾人的惋惜議論,房遺愛暗咬鋼牙,奮力將真氣驅使到雙臂之上,高高舉起雙鐧,背地對天說道:“老天爺,若我有福收下尉遲寶林做小弟,雙鐧碎石兩半,我若無福,石墩毫發無損!”
暗自明誓過後,房遺愛爆喝一聲,在眾人的惋惜目光下,手中雙鐧攜萬鈞之力,宛若奔雷一般雙雙落下,帶著房遺愛的期望重重打在瞭石墩上面。
“砰!”雙鐧落下,隨著一聲巨響,之前毫發無損的石墩,應聲崩裂成瞭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