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房遺愛白天在後花園練武,晚上抽空去找謝仲舉求教經文典籍,一門心思想要摘下文武狀元。
五月初,武舉大比已經悄然臨近,試子們大多天還沒亮就奔赴校場參加考試去瞭。
清晨起來,房遺愛整理長發,看著嘴角黑乎乎的絨毛,這位前世看慣瞭自己“小白臉”的房駙馬,不禁拿起剃刀,三兩下便將胡須剃瞭下來。
疊好錦衾,見俊兒哥又在刮胡子,高陽黛眉微皺,喃喃道:“俊兒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沒事總刮它做什麼?”
“啊?”想到古人留發蓄須的習慣,房遺愛先是一怔,接著含糊著說:“眼下欺君之罪還未取下,我總要激勵自己啊,等到平安度過此難,再留胡須卻也不遲。”
放下剃刀,房遺愛換上一身皂袍,站在銅鏡前擺瞭幾擺,樣子顯得很是臭屁。
“這是誰傢的公子啊,為何生得如此的俊?”自賣自誇後,房遺愛整理衣衫,經過幾天的習武,他眉宇間的堅毅越發增添瞭幾分,哪裡還有之前被唐太宗嚇破膽的怯懦。
拿出老早準備好的包袱,高陽走到房遺愛身後,眼含溫存的笑道:“你是漱兒的俊兒哥啊,本宮一個人的駙馬!”
將包袱跨在肩上,房遺愛對著高陽的額頭輕啄瞭一口,含笑道:“是是是,我永遠是漱兒一個人的俊兒哥。”
“漱兒,這次武舉原是要封場的,我不在傢的這半個月,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千萬別跟京娘慪氣,還有...還有麗質那裡就隨她去吧...”
依依不舍的與佳人分別,房遺愛趁著天還未大亮,按照之前探好的羊腸小道,一路疾行,朝著校場趕瞭過去。
送走房遺愛,高陽坐在茶桌前,舉杯品茗,呢喃,“但願此次俊兒哥能夠馬到功成,聽說城外的天齊廟很是靈驗呢,待會便找京娘姐姐一起前去,給俊兒哥上香祈福才是呢。”
來到校場,果然不出房遺愛所料,尉遲寶林、候霸林各自拎著包袱,正站在校場門口等待著大哥。
見房遺愛到來,尉遲寶林朗聲一笑,不等候霸林反應過來,便快步迎瞭上去,“大哥,這幾天練武累瞭吧?我們有心去找大哥喝酒,又怕耽誤瞭大哥練武,等武科場完事過後,咱們哥四個一定要去酒樓喝個痛快。”
自打從候霸林口中得知房遺愛的化名秘密後,尉遲寶林還有些懷疑,不過從自己老爹那裡旁敲側擊確認無誤後,這才對房遺愛有瞭天翻地覆的改變,此刻對著房遺愛連連發笑,看的候霸林好不悶氣,恨不能一腳踹死這個屬蒼蠅的小老黑。
“哥四個?”房遺愛被說得一愣,抬眼看向候霸林,見三弟一副“沒辦法”的樣子,心中這才豁然瞭。
嘀咕一聲,房遺愛含笑應下尉遲寶林的盛情邀請,接著哥仨便並肩走進瞭校場之中。
日上三竿,提督府中的禁軍將校場圍得水泄不通,兵卒們更是一個個盔鎧鮮明、腰橫佩刀,奉命將校場封死瞭。
眼下突厥大兵壓境,李世民有心選拔出幾位將才一同奔赴前線,所以原本還有三場才能結束的武舉,迫於戰事緊急竟硬生生被壓縮成瞭為期半個月的武舉大比。
聽過督軍校尉枯燥無聊的宣講後,房遺愛被帶到瞭接下來十五天內的住所中,相比貢院那狹窄的考棚,校場上的土坯矮房倒是寬敞不少,而且最讓房遺愛感到意外的是,試子們的住所全都是單間,並不是他想象打中的大通鋪。
整理後被褥,房遺愛坐在木板床上,眼望狹小的窗戶,心想,“萬歲此番有意讓武舉前三名奔赴疆場,想來卻是為瞭磨練日後的將才,要是我能奔赴戰場殺敵建功,豈不是要比做那處處掣肘的文官建功立業來的更快?”
想到疆場殺敵能夠迅速積累功勛後,房遺愛不由想到瞭一個人,“多虧瞭謝兄弟之前叫我通讀兵法,要不然縱然上瞭戰場也隻能做個急先鋒、草頭兵...”
之前幾天與謝仲舉探討經書典籍,房遺愛隱隱感覺這位“面癱小太監”有些不同尋常,不但心思比旁人更加細膩,就連看問題的角度都有所不同,行人做事倒跟襄城有幾分相像,但就是這錯綜復雜難以言明的感覺,一時卻讓房遺愛對自己的結拜二弟有些捉摸不透。
“要是謝兄弟不是宦官就好瞭,想來以他的聰明才智,倒能幫我省上不少力氣,可惜他是皇後娘娘的心腹人,縱然再要好,有些事情還是要提防一二的。”
說完,房遺愛盤膝坐在木床上,暗自修煉起瞭混元心經。
校場中軍帳中,尤子章正捧著一隻燒雞狼吞虎咽,在他一旁站立著一個身著繡虎袍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的虎袍單袖斜跨,一條衣袖掖在腰間,配合著他那生就劍眉銅鈴眼的國字臉,倒頗有幾分武將的威嚴。
“兒子,你這身傷是房俊打得你?”因為雁門關邊關告急,原定的主考官秦瓊、尉遲恭,早已被宣進宮中商議戰事,所以遠在魚鱗關的尤俊達這才被調瞭過來,協助柴紹前來主持武科場選拔一事。
扯起袖子蹭瞭蹭嘴角的油漬,尤子章扯下一根雞腿,滿是淤青傷痕的臉上露出瞭幾分兇相,“對啊,還有候霸林,房俊隻是踹瞭我一腳,候霸林卻是暴打瞭孩兒一頓呢。”
“她奶奶的,候霸林?侯君集的兒子?他仗著他爹是兵部尚書,就敢騎在咱們老尤傢頭上拉屎?想當年老子跟你程叔父在長葉嶺劫下那一十六萬龍衣綱時,侯君集還是一個大頭兵呢!”
“房俊就算瞭,他是秦二哥的幹兒子,又是房丞相的幼子,我不好惹他,倒是可以幫你揍一頓候霸林。”
丟下啃得隻剩下骨頭的雞腿,尤子章蹭的起身,驚奇地說:“爹,你要替孩兒報仇?”
“沒錯,眼下候霸林住在校場中,等晚上我蒙面悄悄溜進他的住所,將他暴打一頓給你解氣也就是瞭。”
“可是爹...候霸林很能打呢。”
“屁話,你老子我堂堂魚鱗關總兵,難道會打不過一個娃娃?你安心回房等著去吧!”喝退尤子章後,尤俊達在中軍帳一直等到深夜,這才換上一件黑衣,用黑佈遮面悄無聲息的朝候霸林的住所走瞭過去。
吃過晚飯,心事縈懷的房遺愛久久無法入睡,索性開門到校場閑逛瞭起來。
站在皂黃旗下,聯想到之前與尤子章舉重的場景,房遺愛微微一笑,心想,“九百斤的鐵鈕很重嗎?要不趁著四下無人我來試試?”
想著,房遺愛運氣真氣,雙手扣動鐵鈕象耳扶手,正要發力,卻見一個黑影“嗖”的一聲,從前方不遠處閃瞭過去。
因為房遺愛身著皂黑袍服的緣故,一心要去揍候霸林給兒子出氣的尤俊達,並沒有發現這位房駙馬,反倒被房遺愛看到瞭他。
看到黑影,房遺愛皺眉呢喃,“這半夜三更校場中怎麼會有黑衣人?莫非是突厥國派來的奸細?”
因為接連三次在突厥武士手中吃瞭苦頭,這讓房遺愛變得有些謹慎,此刻望著徑直朝舉子住所走去的黑影,房遺愛想都沒想便跟瞭上去。
行走間,唯恐被“突厥奸細”認出面貌到時徒增風波,房遺愛索性照葫蘆畫瓢,將衣襟下擺一扯兩半,相仿尤俊達蒙上瞭口鼻。
聽到佈料的撕裂聲,做賊心虛的尤俊達登時停下瞭腳步,貼在墻角四下張望,隨即便看到瞭徑直朝他走來的房遺愛。
見“奸細”發現自己,房遺愛倒也不急著躲藏,暗自運動真氣,準備將這個大膽的賊子生擒活捉瞭。
可就在房遺愛走到尤俊達跟前,正要動手時,卻被一聲輕笑打亂瞭思緒。
“好兒子,你這是來幫老爹來瞭?待會你就在旁邊看著就好瞭。”
“臭小子打扮的還挺像樣,這身皂袍是你娘親手做的,怎麼把它給扯爛瞭?待會看我怎麼抽你!”
因為與尤子章體型相近,再加上房遺愛所穿袍服恰巧跟尤子章的袍服都是蜀錦材質,此刻見他毫不躲閃的站在自己面前,天黑隻能看個大概的尤俊達竟將房遺愛錯認成瞭自己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