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世民宣讀過對“蕭銳暴斃案”的有關事情後,長孫無忌拿著奏折緩步走出朝班,道:“啟稟萬歲,這是柴駙馬上奏的武舉名次詳表,微臣已經整理,給請萬歲龍目預覽。”
李世民看瞭房玄齡一眼,含笑道:“哦?武舉名次?白簡,呈上來。”
房俊和長孫沖爭鬥一事在長安城傳的沸沸揚揚,眼下文武群臣人盡皆知,房遺愛連勝長孫沖、程處弼,拿下武狀元的光輝事跡,也刷新瞭眾人對他這位“逃兵駙馬”的看法。
房玄齡手持笏板,嘴角微微上揚,眸中欣喜之色自不必說,房遺愛這般爭光讓他老懷大慰,總算在眾群僚面前找回瞭一些面子。
反觀站在房玄齡身旁的杜如晦,臉色頗為凝重,雖然李世民特意任命他為主審,與長孫無忌共同審理蕭銳暴斃一案,但不久後便是殿試,到時“何足道”金榜題名參加瓊林宴,房遺愛身為武狀元奉命參加鷹揚宴,二人兩下相見,縱然房俊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變成兩個人來吧?到時君臣父子相見,怕是房玄齡哭都找不著調門瞭。
李世民接過白簡遞來的文書,展開仔細觀瞧,最先選擇觀看的便是,武舉名次那一頁。
“嗯,好!”撫髯含笑點頭,李世民饒有興致的道:“狀元房俊、榜眼程處弼、探花長孫沖,羅通、候霸林、尉遲寶林這一眾小將也名列前茅,到時叫他們去到校場參戰歷練一番,想來卻是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說著,李世民忽的想起瞭那個,他曾經明令禁止不許參加武舉的“何足道”。
聯想到“何足道”的武功,李世民有些惋惜的心道:“若是何足道參加武舉,恐怕一定會力拔頭籌吧?想來麗質一定會埋怨寡人瞭。”
李世民一邊苦笑,一邊翻閱詳表,可在手指連番翻閱瞭幾下後,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雙目隨即變得圓睜,手指連連發顫,顯然是受到瞭什麼刺激。
眼望房遺愛的筆跡、與何足道的陋室銘,李世民心跳加快,嘀咕道:“武舉詳表中為何會有何足道的陋室銘?還有,房俊和何足道的筆跡為何一模一樣?這...”
李世民一番思忖,隨即將目光對準瞭殿下的長孫無忌,“這一定是無忌發現瞭什麼紕漏,這才會將何足道的墨跡夾在詳表之中,他這樣做無非是想讓寡人看到罷瞭。”
李世民之前本就懷疑房遺愛武舉名次的蹊蹺,又懷疑“何足道”壓根就沒出過長安,眼下見二人的筆跡相同,心中登時升起瞭一個大膽的想法,“房俊和何足道本是一人!”
隨著思緒不斷深入,李世民心中氣憤越發高漲,俗話說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他本想著好好栽培“何足道”和房遺愛,若這二人本就是一人來欺瞞他的話,叫他帝王的顏面置於何地?
想到要緊處,李世民冷著臉頰,對白簡使瞭一個顏色。
白簡受到李世民的提醒,清瞭清嗓子,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李世民看到房、何二人筆跡後的反應,顯然沒有達到蕭瑀心中的預計,眼見李世民踱步走出含元殿,眼眶掛著淚珠的蕭瑀轉頭看向長孫無忌,臉上盡是不解之色。
等到房玄齡等一班文武陸續走出含元殿後,長孫無忌這才走到蕭瑀跟前,與他一起緩步徐行,談論起瞭如何對付“何足道”的辦法。
“宋國公不必心急,萬歲對何足道期望很深,若是何足道果真是房俊所扮的話,他此番絕對在劫難逃瞭。”
“可是國舅,雖然之前命杜如晦也為小兒一案的主審,這擺明瞭不就是有偏袒何足道的意思嗎?”
“所以我才說萬歲對何足道的期望很深嘛,宋國公試想一下,秦瓊、杜如晦、柴紹等人盡都見過何足道,也曾見過房遺愛,若是這幫重臣隱瞞何足道的身份不報,該是一個什麼也的罪過?況且若何足道真是房俊所扮,他之前與秦京娘私定終身,想房玄齡乃是當朝宰相、秦瓊官居兵馬元帥,二人的子嗣結合,萬歲怎能置之不理?”
“隻是單單一件欺君之罪,恐怕要不瞭房俊的命吧?”
“蕭駙馬的死,我深感痛心,此番本官一定還宋國公一個公道,毒殺當朝駙馬乃是殺頭的大罪,況且蕭駙馬又是宋國公的長子,文采出眾、相貌不凡,哎,真真可惜瞭。”
“房俊、何足道,不管你們兩個是不是一個人,老夫發誓定叫你二人給我銳兒償命!”
長孫無忌和蕭瑀這一對同病相憐的同路人,在一番恨聲呢喃過後,轉而走出大明宮,結伴朝察院走去,忙著趁杜如晦、馬周不在的空隙,準備從謝仲舉口中找到些許破綻,畢竟放著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他們二人怎麼可能錯過呢?
紫宸殿中,李世民喝退一眾內侍臣、宮娥彩女,隻留白簡一人在旁侍奉,坐在龍書案前,看著房遺愛的生死文書、何足道的陋室銘,心間的疑惑持續發酵,恨不能將這兩個女婿宣進宮來,分辨一下他們到底是不是一人所扮。
“何足道虛報故鄉籍貫,寡人就感覺不對勁,眼下他們二人的字跡卻又是一模一樣!”
“怪不得蕭銳輕薄秦京娘,房俊會持劍相砍,鬧瞭半天竟然是這樣一檔子事!”
見李世民心中愈發認定“房俊化名”一事,白簡隨口勸解道:“萬歲,想這世界之上若勤加練習,筆跡一模一樣卻也不是不可能,再說房俊與何足道奉旨結拜,常言道長嫂如母,他持劍追殺蕭銳也在情理之中。”
此言一出,李世民抬頭看向身旁的白簡,輕罵道:“你認得字兒?”
“認得啊,奴婢常常為萬歲宣讀聖旨,怎麼會不認得字兒?”
“寡人都被你這個狗才氣糊塗瞭!”笑罵一聲,李世民皺著眉頭道:“你說房俊和何足道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奴婢不敢說,房駙馬和何榜首都是少年人傑,再說人傢兩個孩子又都身受公主青睞,俗話說清官難斷傢務事...”
“得瞭得瞭,你說瞭也是白說。”李世民揚手打斷白簡的話語,忽的響起瞭精通書法的李麗質,“你去棲霞殿將麗質宣來,想麗質與何足道交情匪淺,必定可以認出這兩人的字跡到底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遵旨。”白簡雖然心中不願,但他同馬周一樣,雖然有心幫助房遺愛,但這也是出於不累及自身的前提下,眼下殿試在即,他再不知深淺的替房遺愛講情,恐怕就是在玩兒火瞭。
李麗質和白簡進到紫宸殿,斂衽施禮後,緩步走到龍書案前,柔聲道:“父皇宣見女兒前來所為何事?”
見李麗質前來,李世民不動聲色的去處房遺愛之前簽下的生死文書,遞給女兒說道:“麗質,你來看看這張生死文書。”
“生死文書?”李麗質帶著不解接過文書,當她看到用瘦金體寫下的“房遺愛”三字後,杏眸焦灼之色一閃而過,短暫的表情變化就連近在咫尺的李世民也沒能發現。
李麗質意識到心上人的紕漏後,迅速穩住心神,故作好奇問道:“這是武舉的生死文書?父皇叫女兒看這個做什麼?莫非是有心讓我去探望長孫沖?”
“麗質,你看看文書下方的簽名,筆跡像不像是何足道的?”
言語間,李世民一雙眸子直盯李麗質臉頰,其中試探之色呼之欲出,顯然是在探查女兒的反應。
李麗質八名玲瓏,加上此刻心系情郎安危,哪裡會猜不透李世民的用意,左右權衡過後,她竟說出瞭一番令白簡、李世民盡都大感意外的話兒來。
“房俊的字跡怎麼與仁兄的筆跡如此相像?”
經過李麗質的辨認,李世民勃然大怒,心中怒火滔天而起,恨不得能夠立刻將房俊抓來看個仔細,若真是與“何足道”一個長相,不將他千刀萬刮凌遲而死,恐怕難以消瞭李世民此刻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