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世民怒不可遏,要將“何足道”抓來的話兒脫口而出時,李麗質這才欲擒故縱的啟瞭朱唇。
“不過房俊的筆跡有些死氣,看起來應該是可以臨摹的。”
李麗質說話時的表情天衣無縫,這才勉強將李世民的怒火壓瞭下去。
“呼。”白簡在一旁暗舒一口氣,有些後怕的喃喃道:“好傢夥,有這麼坑自己夫婿的嗎!”
李世民從李麗質手中接過兩張宣紙,自己對照,卻並沒有看出任何不同,“死氣?寡人怎麼看不出來?”
李麗質知道父皇的疑心不可能被輕易打消,面對詢問,微微一笑,將宣兩張紙放在龍書案上,竭盡平生才智,開始瞭一場父女之間的鬥智鬥勇。
“父皇請看,房遺愛三字雖然與仁兄的瘦金體一般無二,但橫、豎,尤其是勾兒,還是略微有些差別的。”
說著,李麗質伸手指向陋室銘,正色道:“父皇若是不信,請跟仁兄的真跡兩下對照。”
“略微有些差別?”李世民將信將疑的低頭細看,在李麗質先入為主的引導下,果然看到瞭一絲些許的紕漏。
心中的顧慮被打消,李世民所不願看到的事情落空,這位英明聖主隨即開懷一笑,“果然有些不同,原來是房俊充面子臨摹何足道的筆跡,不過這小子的臨摹功夫倒也不錯,就連朕都險些被他騙瞭呢。”
見李世民轉怒微笑,李麗質、白簡懸著的心隨之落地,二人盡都為房遺愛捏瞭一把汗。
倒不是李世民眼拙,而是兩張紙上的筆跡當真有一些紕漏,七竅玲瓏的李麗質這才得以借機,為心上人化解瞭即將臨身的大難。
之前在武科場中,房遺愛簽下生死文書之前,一連與四五人對戰,乏力的臂膀加上那劣質的毛筆,這才讓他的字跡相比以往產生瞭些許差別,而就是這兩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因素,在今天竟救瞭他的命。
李麗質眼見父皇被自己言語哄住,唯恐他再次產生懷疑下,李麗質接著武舉開始瞭一輪對李世民的埋怨。
“父皇好偏心的,為何不讓仁兄參考武舉?要是仁兄前去報名武舉,武狀元怎麼可能讓房俊摘下!”
李麗質指著龍書案上的武舉詳表,越說語調越是委屈,“長孫沖真能比得過仁兄嗎?他在武科場暗箭傷人,若不是房俊福大命大,恐怕早就被他一戟擲死瞭!到時候父皇就等著漱兒來哭鬧吧!”
李世民之前還在嘀咕,李麗質會不會為瞭明令禁止何足道參加武舉一事來埋怨自己,此刻見女兒果真使起瞭小性子,不由苦笑一聲“知女莫若夫”,接著正瞭正神色,說:“麗質,何足道為人鋒芒太盛,若是被他得中武狀元,他豈不是會傲氣凌人?”
“再者說瞭,眼下殿試開考在即,以何足道的文采得中狀元郎也是十拿九穩的事情,文狀元武狀元都是狀元,朕給他一個就好瞭嘛。”
“這是父皇給的嗎?這是仁兄憑本事掙來的!”
“是是是,麗質的仁兄才華沒得說...”李世民被問得直頭疼,眼角餘光掃到白簡,不由心生一計,“麗質,之前蕭銳做出那樣的混事,想來秦京娘也受瞭許多委屈,日後你若下嫁何傢跟她也是姐妹瞭,不如趁著天色還早,你去秦府探望一下秦京娘?”
說完,李世民心中靈光閃現,繼續道:“還有房俊!房俊這次被長孫沖傷的不輕,朕的公主裡你與漱兒最為要好,趁此機會也順便去探望一下房俊吧。”
李麗質哪裡不明白李世民的意圖,名為探病其實是叫自己去探查一下“何足道”與房俊的關系,想到這層關系之後,李麗質不由有些猶豫,“父皇,這個...”
“莫非是自己不願出宮?也罷,朕就命白簡隨你一同前去。”打定主意後,李世民生怕李麗質這位“密探”再說出推脫的言語,轉而對白簡道:“白簡,你陪著長公主一塊出宮,一定要小心侍奉,聽到沒有!”
“奴婢遵旨。”
“那孩兒就先行告退瞭,父皇保重龍體。”
李麗質與白簡先後走出紫宸殿,望著巍巍大明宮,李麗質輕嘆一聲,杏眸飽含深意的對著白簡望瞭一眼,接著邁動玉趾,朝房府走瞭過去。
一路上,白簡手持蠅帚緊隨李麗質,幾次想要開口,自知長公主已經看透房俊化名的他,卻始終不怕開口詢問,畢竟這事兒起初完全是因為他說漏瞭嘴,若不是他說出房俊在慎刑司受罰的事情,恐怕李麗質也不會撞破房俊的伎倆。
為瞭避人耳目,一身宮裝的李麗質特意挑小巷行走,七拐八拐,本就冗長的路程又被延長瞭少一半。
房府中,對賢弟即將到訪懵然不知的房遺愛,正坐在臥房中苦讀經文,一旁高陽坐在榻上眸含秋波的看向夫君,心中除去對未來的彷徨之外,“房大官兒”也不不由自主的不時蹦躂出來,擾得這位情竇初開的小丫頭冰肌泛紅,說不出的千嬌百媚。
“來而不往非禮也,小荷才露尖尖角,折戟沉沙鐵未銷,缺少大喬與二喬。”
房遺愛一想到在察院飽受煎熬的謝瑤環,哪裡還有心思去讀這些生澀難懂的“大部頭兒”,懷揣著心事,嘰裡咕嚕說瞭一大溜兒,一句也沒挨著。
“俊兒哥!什麼缺少大喬與二喬?你是想到瞭東漢末年時的銅雀臺嗎?你要做曹孟德嗎?”
見夫君不專心攻書,高陽面帶慍怒,起身跳下床榻,走到房遺愛身後,伸出纖纖玉手一把揪住瞭房俊的耳朵,一副要施行“高陽傢法”的樣子。
“唔,漱兒你又調皮瞭!”思緒被妻子打亂,房遺愛反手就是一掌,隨即讓高陽嘗到瞭久違的“傢法”滋味。
“這能怨我嗎?還不是漱兒這兩天一個勁兒的招惹我,什麼紅丸、房大官兒的,漱兒你果真變壞瞭!”
高陽自知昨日營救夫君的“妙法兒”有些欠考慮,此刻被房遺愛施行傢法,心中的底氣登時全消,紅著臉兒跑到衣箱前,左翻右翻從其中找到瞭一匹紫色的“雨絲錦”,嘟著嘴含羞道:“臭房俊,你又來欺負人傢!這是母後送給你的雨絲錦,開來讓人傢量量尺寸,好給你做一身紫袍,叫你出去拈花惹草,找你的大喬和二喬去!”
“東漢至此已經有數百年瞭,大喬和小喬縱然天姿國色,眼下卻不過是一捧黃土罷瞭,哪裡有漱兒長得...”
房遺愛在高陽期盼的目光下,左思右想,端地也沒想出瞭個貼切的贊美詞兒來,“哎呀,娘子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好似那廣寒天子降臨凡下,卑人實實想不出贊美娘子的詞兒來啊。”
“就你嘴甜,快點換下袍服,人傢照著舊衣量一量好瞭,免得你手腳不老實!”
含笑換下袍服,將衣衫遞給高陽後,看著手中的佩玉腰帶,房遺愛不由升起瞭一絲落寞。
腰帶中夾帶著一根斷釵、一縷青絲,雖然重量可以忽略不計,但兩位佳人的情義卻是重若萬斤,叫房遺愛如何能夠割舍得瞭?
就在房遺愛愣神間,房門突然被推開一道縫隙,身著緋色輕衣的李麗質緩步進門,劈面便撞見瞭站在原地發呆愣神的房遺愛。
四目相對,房遺愛眸子左右顧盼,千萬句話兒到瞭嘴邊,卻遲遲不見出唇,一向能言善辯的房駙馬,眼下竟自變成瞭木雕泥塑。
李麗質杏眸冷清的看向房俊,在冷若冰霜的外表之下,一顆芳心砰砰跳動,恨不能撲到仁兄懷中將自己的苦心訴說一番,但李麗質終歸不是高陽,縱然心中千思萬想,但她卻做不出這樣的嬌柔事兒來。
就在房遺愛和李麗質顧盼無語時,察院監牢中,三人先後進入慘淡無光的牢獄之中,徑直奔著羈押謝瑤環的監牢趕瞭過去。
為首一人乃是逼供心切的長孫無忌,第二人則是恨不得將謝仲舉生吞活剝,一心認定他就是殺子仇人的蕭瑀,而第三人恰恰就是那位令馬周極為不齒,在察院素有“酷刑胥吏”惡名的蔡少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