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世民有意推遲婚期,笑顏如花的長孫無忌,再也高興不起來瞭。
“此事遲則生變,萬歲叫房俊去到河南道治理災情,究竟是何意?”長孫無忌眸中陰鷙一閃而過,看向房遺愛,仿佛是在看眼中釘肉中刺一般。
房遺愛坐回席間,心中壓抑頓時消瞭大半,“在我甘願去到河南道之後,萬歲有意推遲京娘婚期,莫非是在告訴我此事還有商量的餘地?”
就這樣,一頭霧水的文武群臣,各懷機巧的房遺愛、長孫無忌強顏歡笑,直到日近黃昏,這才送走瞭那喝的叮嚀大醉的渤海國番漢。
李世民從席間走出,緩步走到房遺愛跟前,含笑道:“房卿,隨著去外面消消酒意。”
“遵旨。”房遺愛起身拱手,心想,“萬歲果然有事情吩咐,看來京娘的婚事、蝗災的奏本是萬歲有意為之的。”
二人在白簡的陪同下,緩步走出萬花廳,閑庭信步在禦花園中閑逛瞭起來。
一直走瞭許久,等到徹底脫離萬花廳眾臣的視線後,李世民這才緩緩停瞭下來。
“房俊,心中可是不服?”李世民放眼道路兩旁,初開的牡丹花園,眼神閃爍著道。
聽到李世民的話兒,房遺愛大吃一驚,與身旁的白簡對視一眼,連忙道:“微臣怎敢。”
“朕知道你與秦京娘伉儷情深,她是你的第一個女人吧?”李世民與房遺愛交談,語氣說是君臣,倒像極瞭長輩與晚輩談心。
房遺愛被說的語塞支吾,想要開口解釋,卻怕越描越黑,索性閉口默認瞭。
見房遺愛閉口不語,李世民輕笑一聲,指著一簇牡丹花道:“房俊,可發現此花的出奇之處?”
房遺愛細細打量,隻見那簇牡丹花生長的格外茂盛,粉紅色的花朵、翠綠色的花葉,隻不過花枝微微向一側傾斜,顯然是枝上的花朵生長不已、失衡所致。
“微臣愚鈍,不知此花有何奇特之處?”房遺愛苦思無果,拱手道。
李世民轉身盯著房遺愛看瞭許久,隨後彎腰掐去兩朵鮮艷的牡丹,望著手中嬌艷的花骨朵,道:“你看,稍加外力涉足,原本傾斜欲折的牡丹便正瞭。”
說完,李世民隨手將牡丹丟在地上,旁人苦求不得的名花,在唐太宗手中卻被棄如敝履,仿佛不值一文。
“好瞭,時辰也不早瞭,你出宮回狀元府去吧,麗質那裡寡人去說。”李世民踱步離去,白簡欲言又止,最終指瞭指地上的兩朵牡丹,跟在李世民身後朝紫宸殿去瞭。
獨自站在禦花園回廊之間,眼望地上的牡丹,房遺愛撓頭嘟囔道:“萬歲這番話好似蘊藏深意,但為何不明言?”
懷揣著心中疑惑,房遺愛走出大明宮,因為沒有李世民的旨意,他也不好去到棲霞殿與李麗質當面道別,畢竟不管怎麼說,長公主眼下還沒正式下嫁房府,君臣大禮、男女之別總是要做做樣子的。
走在長安鬧市之中,饒是日落西山,但房遺愛這身神氣兒的打扮,辨識度卻是極高的。
眾人紛紛對房遺愛拱手施禮,稱呼也從佈衣榜首變成瞭狀元公、駙馬爺這些奉承味道較重的尊稱。
房遺愛一路強顏歡笑,披著和氣的外皮終於回到瞭高陽公主府。
之前李世民曾命工部改造公主府,雖然還未動工,但府門前的牌匾卻從“高陽公主府”改成瞭“房府”。
抬頭觀瞧,夕陽的餘暉照映在牌匾之上,燙金匾額顯得格外氣派,這也讓房遺愛低迷的心緒稍稍改觀瞭一些。
進到府中,府下小廝一個個點頭哈腰,哪裡還有半點之前看待“廢物駙馬”的不屑。
“漱兒?”從梅香那裡知道高陽正在臥房歇息後,房遺愛這才露出瞭一絲笑意,推開房門,之前高陽正全神貫註的坐在書案前,仿佛是在抄寫著什麼。
“俊兒哥!”
見房遺愛進門,高陽莞爾一笑,放下手中狼毫,小跑著依偎在瞭夫君的懷中。
“這些日子擔心死漱兒瞭,俊兒哥在牢中不曾受苦吧?”高陽杏眸中蘊含柔情,相比前幾日那略顯稚嫩的小丫頭,此時倒多出瞭幾分少女的韻致。
房遺愛扣上門閂,攬著高陽坐在書案前,伸手輕輕捏瞭一下那如同美玉般的瓊鼻,笑著說:“瞧瞧咱身上的穿戴,雲錦大紅袍,頭戴烏紗帽插金花。”
“喏,萬歲賞賜的白玉笏板。”房遺愛摘下烏紗、放下笏板,這才長長舒瞭一口悶氣。
趁著高陽打量芙蓉金花的空檔,房遺愛放眼打量,卻見高陽適才抄寫的物件,竟是佛教心經。
“漱兒,你抄寫佛經做什麼?”
高陽正帶著紗帽,過那狀元公的癮頭,忽的聽到房遺愛的詢問,臉頰閃過兩抹緋紅,有些嬌羞地道:“為俊兒哥祈福啊,眼下俊兒哥平安歸來,想來卻是有漱兒的一份功勞呢。”
得知妻子的苦心,房遺愛心中滿滿的甜蜜,輕輕將佳人攬進懷中,笑著說:“全是娘子的功勞呢,說吧,如何獎勵你?”
高陽輕推瞭房遺愛一把,摘下頭上的紗帽,訕訕地道:“不單隻是漱兒的功勞,還有京娘姐姐的功勞呢。俊兒哥不知道吧,京娘姐姐已經連著三天去法門寺燒香禱告瞭呢。”
提起秦京娘,房遺愛心間瞬間充滿瞭自責,一想到待自己情深義重的佳人,極有可能嫁給長孫津為妻,房遺愛登時升起瞭一絲殺意,“長孫無忌前番逼供瑤環的帳還未曾清算,此番又來打京娘的主意,真以為本官是軟包嗎?”
心中殺意一閃而過,房遺愛唯恐高陽跟著擔憂,隻得將心事深深藏匿起來,強顏歡笑的與妻子傾訴起瞭衷腸。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被心事纏繞近乎徹夜未眠的房遺愛,即將打盹進入夢鄉,耳畔卻突然傳來瞭一陣極為熱鬧的鑼鼓聲。
眼望身側熟睡中的妻子,房遺愛心生好奇,穿戴整齊走出房門,一路沿著鑼鼓聲的來源,踱步走到瞭府門前。
站在府門前,一隊身著大紅佈衣的小廝赫然便映入瞭房遺愛的眼簾之中。
小廝有的吹奏鎖拿,有的敲打鐃鈸,樂調雖然喜悅,但卻擾得房遺愛心煩意亂,恨不能立刻將他們哄到別處。
揚手喚來府下小廝,房遺愛問道:“這幫人是幹什麼的?大清早為何在咱們府門前敲敲打打?”
“啟稟老爺,這幫人是...是長孫國舅帶來的。說是要去到秦府提親呢。”小廝支支吾吾的道。
得知奏樂小廝的來歷,房遺愛星眸中兩道肅殺之意鬥射而出,緊握雙手,暗咬鋼牙,大步走到瞭府門前,朗聲道:“給我住瞭!”
奏樂小廝認得房遺愛,眼見當朝狀元面帶慍怒,連忙停下手中的傢夥事兒,紛紛朝著身後的乘轎望瞭過去。
“狀元郎好大的火氣啊。”長孫無忌從乘轎中走出,面帶微笑著走到房遺愛面前,拱手道:“不知這番樂曲可稱房縣令的心意?”
房遺愛心知長孫無忌是來特意示威的,冷哼一聲,負手道:“多蒙丞相費心瞭。”
“房年兄!”長孫津從第二輛乘轎中出來,如沐春風的走到房遺愛面前,拱手道:“房年兄可好?”
見長孫津身著紅色錦袍,房遺愛心中升起一絲不悅,咬著牙道:“一向都好,不知令兄醒過來瞭嗎?”
“你!”
長孫無忌父子見房遺愛搬出長孫沖來嘔自己,紛紛拂袖而走,對著那幫奏樂小廝高聲道:“走!去秦元帥府上下聘禮去!”
長孫津接著父親的話兒,繼續說道:“給我好好的吹,吹得越響越好,本榜眼有賞!”
註視著長孫無忌等人朝秦府走去,房遺愛眸中近乎冒出火來,大袖一揮,冷聲道:“去秦府下聘禮?眼下萬歲並無明確旨意,我卻不能叫爾等遂瞭心願!”
說完,房遺愛邁動腳步,跟在長孫無忌一行人身後,徐徐朝著秦府走瞭去,準備來一出“大鬧聘親”的戲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