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承東果真是蔡少炳的大舅哥?”
房遺愛深吸一口氣,眼望小黃門,隻覺得自己的耳朵出現瞭故障。
“額...”小黃門支吾一聲,撓頭道:“不知是大舅哥還是小舅子。”
“總之是郎舅之交?”房遺愛不確認的再次補充問道。
小黃門堅定的點瞭點頭,隨即將房遺愛心中僅存的一絲僥幸“點”的煙消雲散。
“嗚呼呀!”房遺愛苦笑一聲,喃喃道:“宰瞭人傢姐夫或妹夫,這筆賬怎麼算?怎麼算他也不能善瞭啊!”
喃喃過後,房遺愛揮手示意小黃門退下,捧盞輕呷瞭一口茶,抬頭看向上空房梁,心說:“隻能寄希望於太子的威嚴瞭,說什麼禦馬監也是皇傢門下走犬,鳳承東總不會不買太子的賬吧?”
正當房遺愛暗自輕吟時,坐在一旁的薛仁貴湊到大哥耳畔,小聲道:“兄長,鳳承東與你我弟兄結下仇扣,但禦馬監應當不止他一人主事吧?”
“四弟的意思是換條門路?”房遺愛輕撫下頜,喃喃道:“禦馬監與司禮監不同,總設有掌印太監、監督太監、提督太監各一名。除去鳳承東這位老大以外,監督和提督...”
思忖半晌,房遺愛無奈的發現,監督太監和提督太監很有可能也是鳳承東的人。
“四弟,可曾聽過“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薛仁貴頷首沉思,隨後小聲道:“兄長的意思是,禦馬監全都是鳳承東的親信?”
“親信倒不能確定,但一丘之貉總是沒跑的。”房遺愛輕呷瞭一口茶,繼續說:“禦馬監在皇城中的地位僅次於司禮監,如此重要高位,上下如不能一心如何抗衡六部與中書省?”
說完,房遺愛閉目養神,心道:“管你什麼鳳承東鳳承西的,本駙馬怎麼說也是三品大員,如此大的幹部你能把我撩在隔房不搭理?嚇死你!”
正如房遺愛所想的那樣,鳳承東雖然對這位殺害妹夫的駙馬郎深惡痛絕,但礙於房遺愛的地位以及先前白簡派遣小黃門前來囑咐的那幾句話,他就不能不做做樣子。
鳳承東走出禦馬監正堂,與提督太監、監督太監齊步朝隔房走來,邊走便呢喃道:“待會進到隔房,哥兒幾個給他來一個揉棉花,話語奉承著就是,餘下的莫要去管。”
“是。”提督太監和監督太監微微點頭,一左一右跟在鳳承東身後,徐徐朝房遺愛三人所在值房走瞭去。
人未到聲先到,還沒等內侍臣幫鳳承東撩開竹簾兒,鳳承東那高八度的嗓音隨即便傳進瞭房遺愛三人的耳朵眼裡。
“房駙馬,久等瞭。罪過罪過。”
聽聞鳳承東的語調,房遺愛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隨即換上瞭一副笑靨如花的笑臉兒。
“鳳總管。”房遺愛撩袍起身,拿來桌上的紗帽,看瞭一眼帽正,這才緩緩戴在瞭頭上。
在房遺愛戴好紗帽的同時,鳳承東三人依次走進隔房,面對房遺愛全都是笑臉相迎。
鳳承東身穿絳紅色官衣,頭戴一頂璞頭無翅紗帽,腰間束著一條鏤空鑲銀束帶,腳上穿著登雲履,打扮兒與部堂官兒略有差別,一看便是皇宮大內當值的內監。
站在鳳承東身旁兩側的提督、監督太監,分別穿著一身湛藍色官衣,頭戴烏紗帽,除去腳下的朝靴之外,餘下與房遺愛和薛仁貴並無不同。
“房駙馬,久等瞭。”鳳承東笑語晏晏,拱手道:“剛剛我們三人擬就瞭皇城佈防事務,這才讓駙馬久候瞭。”
說著,鳳承東言語突然一轉,含笑道:“駙馬若是不信,不妨去到部堂瞧一瞧皇城佈防圖?”
“瞧你個頭啊!”房遺愛暗罵一聲,心中雖然不悅,但臉上卻並無表情變化。
“本宮信得過總管。”房遺愛朗笑一聲,心道:“我一個外官,看的什麼皇城佈防圖?要造反嗎?”
鳳承東一計不成,並不氣餒,含笑道:“駙馬,此番前來?”
見鳳承東明知故問,房遺愛輕笑一聲,從腰間取出東宮小鐵牌兒,雙手送到瞭鳳承東面前,“特奉太子均旨,還請總管行個方便。”
“一定,一定。”鳳承東雙手接過鐵牌,拱手道:“駙馬來意咱傢盡知,還請駙馬稍後片刻。”
說完,鳳承東轉身走出隔房,留下兩名副手在值房相伴,自己則忙著去“辦事”去瞭。
“這就走瞭?”房遺愛心中一怔,嘀咕道:“我連提調禁軍的日期、數量都沒說清楚,他這就走瞭?”
“二位公公。”房遺愛見鳳承東已走,隻得拉住提督太監和監督太監道:“本宮的話兒,還未曾說明白啊。”
監督太監微微一笑,拱手道:“駙馬不必驚慌,這等差事我們曉得如何辦。”
“是啊,廠公親自去辦料然無事。”提督太監一旁幫腔說瞭一句,轉口道:“來啊,給駙馬續茶,端些個果子來。”
房遺愛言語被噎瞭兩下,隻得點頭道:“好,好,喝茶,吃水果。”
翻身坐回原位,房遺愛捧盞飲茶,與薛仁貴對視一眼,二人眸中全都閃過瞭一抹狐疑。
“公公,敢問禦馬監何時下值?”薛仁貴輕聲問道。
提督太監坐在房遺愛身側,從衣袂內取出折扇,笑著說:“宮廷十二監全是晝夜當值,輪值周年不休。”
“老兄,此言差矣。”監督太監冷笑一聲,從後腰拿來白紙扇,輕扇瞭扇,嘟囔道:“咱們十一部堂全都是辛勞的命,哪比得瞭司禮監吶!”
說著,監督太監目光掃向白簡派來的小黃門,陰陽怪氣的道:“人傢白內相,那才是萬歲爺身邊的紅人。慢說晝夜輪值,怕是今天都沒當值吧?”
“幹爹今日當值瞭!”小黃門起身拱手道:“義父今日確實當值瞭。”
“當值瞭?今日當值瞭?”提督太監咯咯一笑,反問道:“如此說白內相以往不曾當值?”
“你們!”
小黃門進宮不過數年,論言語譏諷哪裡是兩個大太監的對手,隻消一句話,便被說的面紅耳赤,站在原地忿忿的直喘起瞭粗氣。
“呦!你小子脾氣還挺大!”監督太監冷笑一聲,拱手道:“駙馬,看見沒有。他們司禮監向來橫行跋扈慣瞭,連個小哈巴狗都敢在禦馬監耍性子。”
大哥的義子被人罵成是狗,房遺愛心中十分不悅,加上鳳承東三人之前的怠慢,房遺愛恨不能立刻回懟過去,不過求人辦事總要有些求人的態度,無奈之下,房遺愛隻得一笑而過,並未搭腔。
先前那內侍臣端來茶盞、茶壺和果盤兒,恭恭敬敬的送到房遺愛桌上,拱手道:“駙馬,這是嶺南新貢來的荔枝,駙馬請品嘗。”
“有勞瞭。”房遺愛含笑點頭,象征性的拿起兩枚荔枝,一枚遞給薛仁貴,一枚自顧自的剝瞭起來。
“咱傢聽說駙馬升任刑部侍郎瞭?”監督太監搖著白紙扇,含笑道。
“承蒙萬歲聖恩,升任刑部右侍郎。”房遺愛手中沒有折扇用來扇風,用衣袖扇風卻也十分不雅,無奈之下隻得摘下紗帽,連喝瞭幾口涼茶。
提督太監輕笑一聲,嘴角微揚道:“駙馬,刑部的差事如何?聽說駙馬上午跟前兒,剛剛駁瞭岑懋的公文?”
“呀!”房遺愛心中猛地一顫,眼望提督、監督兩個太監,心道:“果然是禦馬監的頭頭兒,消息來得如此之快!若是提調禁軍一事被他們泄露出去,那還瞭得!”
“不錯,的確駁瞭岑禦史的公文。不過那也是依法辦事。”
房遺愛含笑搪塞兩句,轉而仰頭靠在座椅上,假裝困意伐身,微閉二目迷瞪瞭起來。
過瞭片刻,隔房的竹簾兒被掀開,來人卻並非鳳承東,而是之前那位無品內侍臣。
內侍臣徐步走到房遺愛面前,微微彎腰低頭,雙手舉過頭頂道:“駙馬,廠公叫奴婢將此物奉還駙馬。”
見內侍臣雙手奉上東宮小鐵牌兒,房遺愛微微點頭,拿在手中,起身道:“二位總管,持此物去到營房提調禁軍?”
“提調禁軍?”
監督太監和提督太監對視一眼,四目中閃過一抹陰鷙,不過在看到房遺愛手中的小鐵牌兒後,神色隨即安穩瞭下來。
“不錯,憑此物去到營房便可。”監督太監嘴角微微上揚,拱手道。
提督太監挑瞭挑雙眉,點頭說:“駙馬識得路徑?不過想這司禮監的小黃門應當認得。”
見提督太監提醒,目的達成的房遺愛微微一笑,拱手道:“如此有勞二位總管在此相陪,告辭瞭。”
說完,房遺愛戴上紗帽,正要走出隔房,卻被一旁的小黃門拉住瞭衣袖。
“駙馬!”小黃門叫停房遺愛,目光掃向提督、監督兩個太監,急聲道:“駙馬拿此物去到營房,怕是連一兵一卒都調不出來!”
此言一出,房遺愛和薛仁貴變臉變色,之前笑語晏晏的監督、提督二太監,臉色也陡然冷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