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初戰

作者:巨兔木木 字數:5251

僵硬沉重的棉被壓的果興阿很不舒服,翻過身將棉被裹成一團,騎在上面才睡得安穩些。福全和福順兄弟倆睡在外面得堂屋裡,隨時準備著伺候果興阿。江南的荒村裡一片寧靜,隻偶爾有一兩聲驚天動地的呼嚕聲在營房裡傳出。

“嘭!”一聲槍響打破瞭凌晨的寧靜。

睡得不是很舒服得果興阿,被槍聲吵醒瞭,睡眼惺忪的他覺得自己剛剛好像聽到瞭什麼聲音。仔細聽聽,卻隻有外面福全和福順沉重得呼吸聲。

“嘭!”又一聲槍響傳來。

“哪打槍!”除瞭訓練,開槍是專屬果興阿的特權。驚聞槍聲的果興阿,一個骨碌從床上跳瞭起來。

“主子!”福全顯然睡的更沉,並不清楚發生瞭什麼。

“哪打槍!”果興阿已經抄起瞭床頭的武裝帶,那上面有他的雁翎刀和左輪手槍。

“啊!”福全顯然什麼都不知道。

“嘭!”又一聲槍響傳來。果興阿側耳尋找著槍聲傳來的方向。

“像是村口!”福全終於驚醒瞭過來。

“叫警衛班,吹號,全營集結,準備戰鬥!”果興阿往身上套著衣服,他知道戰爭再次進入瞭他的世界,哨兵不會因為看錯瞭連開三槍。

“嗻!”福全急忙翻身出門,警衛班已經全員住進瞭果興阿小院的廂房。福順則進瞭果興阿的房間,幫果興阿把綿甲之類穿著整齊。

“去找喜壽,跟著雜務隊!機靈點!”果興阿拍瞭拍福順的肩膀,走瞭出去。

“嗻!主子也要小心!”福順不知道果興阿是否聽到瞭他後面的話。

“滴、滴、滴、答、滴……”尖利刺耳的嗩吶聲響徹瞭荒村。果興阿想利用軍號來傳達軍令,可惜沒地方找小號去。清軍鼓樂裡的嗩吶,便被果興阿利用瞭起來。

各個營房裡的旗丁們,除瞭幾個幾乎睡死的,早已被槍聲驚醒。正在驚疑不定的檔口,尖利的嗩吶聲傳來瞭。一個多月的訓練裡,果興阿玩過不下十次的半夜緊急集合。不能按時整裝到位的,每人五藤條,一天不準吃飯。已經快被果閻王折磨出精神病的旗丁們,早忘瞭考慮槍聲是怎麼回事瞭,鬼知道這是不是果閻王的新花樣。推醒身邊死豬一樣的同伴,抄起衣服和武器就往外面跑。

果興阿帶著警衛班到達廟前小廣場的時候,一連、二連、狙擊小隊、雜務隊,就連顯德和貴武兩位老大爺都已經到位,一名掛著一身樹葉子的哨兵急沖沖的跑瞭過來。

“啟稟大人,大概五十名賊人從村口大路摸上來瞭!”哨兵持槍向果興阿敬禮。

“知道瞭!”果興阿揮手打發瞭哨兵,冷汗已經侵透瞭他的後背。玩瞭一個月新兵集訓的果興阿,三天前才想起來站崗放哨的事兒。明暗哨才執行瞭兩天,敵人就摸上來瞭。萬幸啊!果興阿不由得一陣後怕。如果再晚幾天,佐領恐怕又要重演一次昨天的故事。上次被襲營,陣亡的是便宜老爸,這次呢!

“一連三排、四排整理馬匹隨時待命。二連全體裝填彈藥,進入戰壕準備防禦作戰。一連一排進入二線戰壕,隨時準備支援二連。一連二排巡視全村,嚴防敵人從其他小路偷襲。狙擊小隊上房頂,接應哨兵撤回村內!全員準備戰鬥!”戰鬥來的如此突然,果興阿心中有些茫然。

“嗻!”被點到的連排長依次領命,各部隊開始按照日常的演練執行命令。

二連按照命令快速的進入瞭土墻後的戰壕,這戰壕和後面的二線戰壕都是練習土工作業的時候挖好的。當時大傢都覺得練習挖土,純粹是果閻王變著花樣折磨人,尤其賽尚阿更是舍不得果興阿拿出大量的鐵料打造小鏟子。不過今天能躲在戰壕裡的戰士們,到開始佩服果興阿的先見之明。戰壕緊挨著土墻,大傢的身體可以很好的隱蔽。而且外面高裡面低,就算亂匪沖進來瞭,也要先摔個狗吃屎。

全連都上好瞭彈藥,但是外面黑蒙蒙的什麼都看不到。沒有長官的命令,眾人也不敢隨意開槍。在一陣讓人窒息的寧靜中,眾人艱難的等待著。等瞭好一會,才有一些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不過來人按照條例規定,進入瞭事先制定好的回歸通道,應該是自己人。通道在土墻的凹陷處,凹陷裡面是一圈環形的戰壕,戰壕裡有足足一個班的兵力。來人走進瞭戰壕,卻是接到命令回撤的八名哨兵。眾人還來不及打聽外面的情況,這八名哨兵便被帶走向果興阿匯報情況瞭。

“承泰哥,真要打嗎?不是大人的新花樣吧!”塔二舉著槍瞄瞭半天也找不到目標,轉頭向身邊的承泰問道。

“不知道啊!這次比前幾次真!”果興阿為瞭實戰演習,各種花樣呈出不窮,承泰也有些吃不準。

“外面好像沒人啊!這麼靜!”塔二有些松懈。

“繃住瞭!演習才挑你毛病,你皮癢瞭?”承泰覺得不如真的打一仗,演習的時候總有人在你背後挑毛病。挑出毛病就是又打又罰的,不如真打一仗,起碼不用擔心背後。

“啥也看不見啊!”塔二抱怨道。

“閉嘴,仔細聽著!把眼睛瞪大盯緊瞭!”班長圖哈呵斥道。

承泰和塔二都不敢言語瞭,瞪著眼睛盯著面前的一片黑暗。圖哈原來也是專達,不過為人比較死板並不出彩,在佐領裡可以說是可有可無的人物。近來卻因為訓練認真,已經被果興阿誇獎瞭好幾次。他本就是釘是釘鉚是鉚的性格,果興阿制定的刻板條例正適合他。

八名哨兵向果興阿以及賽尚阿等幾位陪在果興阿身邊的參謀,匯報瞭外面的情況。來敵連明哨都沒有規避,幾乎是大搖大擺的走瞭上來。第一次在站崗時遇到情況的哨兵也過於緊張,也沒等對方走近詢問口令,直接就用洋槍招呼瞭。來敵也比較奇怪,遇到火槍射擊不散開躲避,反而聚成一堆想要沖鋒。幾個哨兵共開瞭三槍,打倒瞭四五個人,來敵便退走瞭。從開打到撤走,來敵沒有說過一句話。

如果是江南大營來人,早就喊破喉嚨罵娘瞭,那裡會悄無聲息的退走,的確是有敵人進攻無疑。果興阿命令哨兵回歸建制準備作戰以後,一個人踱著步子盤算起來。這四五十人應該是敵人試探虛實的人馬,悄無聲息的退走,極有可能是有些措手不及,暫時退避商議對策去瞭。

“現在什麼時候瞭?”果興阿突然問道。

“回主子,寅時初刻!”福全急忙和雜務隊核對瞭時間回報。

“給豐申阿傳令,二連全體上刺刀,防備敵人潛行滲透入村內,做好白刃戰的準備。”果興阿沉聲道。

“嗻!”福全領命,向村口跑去。

“大人,這次又演習什麼啊?”顯德打著哈氣問道。

“啊?”果興阿被顯德問的一愣。

“這次重點練什麼,我們老哥幾個好下去給您打打下手!”貴武也是哈氣連天。

“不是演習!”果興阿睜圓瞭眼睛。

“大人不想連我們老哥仨一塊練吧!”貴武有點不信。

“真不是演習!真有人摸上來瞭!”果興阿感覺自己有些像“狼來瞭”裡那個小孩。

“啊!”連最正經的賽尚阿都嚇瞭一跳。

“幾位在這指揮雜務隊搬運彈藥,我去前邊看看。”果興阿心裡還是沒底。

“前面危險!”顯德和貴武已經徹底石化,賽尚阿卻拉著果興阿的袖子攔住瞭他。

“我帶警衛班去,沒事的!”果興阿對於賽尚阿萬事以自己安全為中心的思路,不知是該感動還是該無奈。

“大人您還是居中壓陣吧!屬下去前面!”賽尚阿有點舍身替死的意思。

“我是他們的指揮官,我得和我的兵在一起!賽叔叔你放心吧!沒事的!”果興阿握瞭握賽尚阿的手,順勢把他的手甩開,帶著警衛班就走。

“大人!務必保重啊!”賽尚阿好像送果興阿上刑場一樣。

“放心,放心!”果興阿沒回頭隻是揮瞭揮手。

果興阿到戰壕邊時,二連已經全體上瞭刺刀,不過周圍靜悄悄的,好像並沒有敵人,一切都似乎是果興阿的又一次演習。

“大人,二連全體已進入臨戰狀態,兵士執行命令未發現錯漏。不過天色未明,無法查看遠處情況!”豐升阿向果興阿拱手行禮,回報也是按照演習的套路來的。

“再有半個多時辰天就亮瞭,天亮瞭就穩瞭!”果興阿也不知是安慰豐升阿還是安慰自己。

“是,天亮瞭視野開闊就好瞭!”豐升阿有心為屬下們的早餐和果興阿說說情,看看演習能不能早點結束。不過見果興阿一臉認真的樣子,也沒敢觸果興阿的黴頭。

“有沒有敵人滲透進來的跡象?”果興阿很擔心小股的敵人利用夜色掩護偷偷潛入。

“回大人,我軍佈防並無缺口,尚未發現來敵有潛入跡象!”經過幾次演習,豐升阿回答的也像模像樣。

“來顆照明彈看看!”果興阿還是不放心。

果興阿並沒有發明出照明彈來,所謂照明燈不過是喜壽從江南大營買回來的煙花。果興阿拆開瞭以後又填瞭些磷粉進去,大體相當於過年時放的閃光彈,不過大瞭幾號而已。雖然亮度不足,能持續的時間也短,不過在現有條件下也算不錯。

豐升阿依令命人用火折子點瞭一個照明彈,對著村外小路的方向放瞭出去。除瞭果興阿和警衛班,眾人都抱著看煙花的心態看著照明彈飛行。照明彈飛瞭一會,四周又恢復瞭一片漆黑。

“那邊路旁好像有東西在動!”阿克敦身子探出土墻外指著前方。

“二連一排準備射擊!再來一顆照明彈!”果興阿的心已經提到瞭嗓子眼。

“二排、三排、準備交替射擊,四排準備手榴彈,防備敵人突襲。再點一顆照明彈,快!”豐升阿也發現情況有些不對,急忙補全瞭果興阿的命令,催促手下再次發射照明彈。

又一顆照明彈升上瞭天空,這次眾人都有瞭準備,緊盯著剛才阿克敦指著的地方,果然發現瞭十幾個人影潛伏在那裡。

“一排!射擊!”阿克敦聲嘶力竭的吼道。

“嘭!嘭!”二連一排完成瞭第一次實戰射擊,士兵們按照日常訓練快速的收回瞭步槍,開始裝彈。但手心已不知怎的出瞭許多的汗,平時已經能像使筷子一樣操作的步槍,也有些不聽使喚瞭,不是彈藥咬不開,就是推彈桿抽不出來。手忙腳亂瞭好一陣才把彈藥再次裝好,卻用瞭比平時慢瞭四五倍的時間。旗丁們都不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初哥,但讓他們狂呼怒吼僵硬的掄刀搏殺,和冷靜細致的裝彈畢竟不同。

“二排!射擊!”雖然照明彈已經熄滅,但二排長佟佳還是命令士兵向剛才的地方射擊。

“三排!射擊!”三排長納什也是一樣。連續的射擊之後,陣地前全是一片白色的煙霧。

“再來一顆照明彈!”豐升阿也像果興阿一樣緊張瞭起來。

又一顆照明彈升上瞭天空,透過白煙可以看到,剛才的十幾個身影裡大部分已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瞭。隻有兩三個身影,兔子一樣向村外的荒田裡逃去。

“讓弟兄們盯緊外面,千萬別讓敵人靠近瞭,註意保證火力的持續,天亮瞭,就沒事瞭!”果興阿向豐升阿交代道。

“嗻!大人放心!”豐升阿躬身應命,心裡暗暗感嘆有果興阿這個主心骨真好。

豐升阿留在村口監督,果興阿則帶著警衛班巡視著二連的陣地,生怕那裡出現缺口,適才傳令的福全也回到瞭果興阿身邊。

“回去告訴喜壽下次去江南大營多買點煙花回來,照明彈有用啊!”果興阿很後悔自己對於細節的忽視。

“嗻!奴才記下瞭!”福全低聲道。

果興阿艱難的度過瞭他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個多小時,朝陽的光暈透過雲層的時候,果興阿慘白的臉色才有瞭一絲紅潤。實戰的消息已經由警衛班傳達到瞭全營,旗丁們緊張者有之,膽怯者有之,當然也有開懷大笑如哈坦之流。

喜壽已經指揮著雜務隊給各部送來瞭大批的彈藥,讓哈坦之流好戰分子大呼過癮。賽尚阿和顯德等人,也來到瞭一線果興阿的身邊。透過清晨的薄霧,可以看到離村口八十多米的小路旁,趴著十多具被子彈打的血肉模糊的屍體。村外一裡多地的荒田裡,亂哄哄的聚集著大批的人馬。

“有個望遠鏡就好瞭!”果興阿大恨自己又忘瞭一個細節。

“大人說的可是千裡筒?”賽尚阿問道。

“你有?”果興阿大喜。

“老佐領在日確有一具,可惜亂匪襲營之時遺失瞭。”賽尚阿頗為扼腕。

“唉!……”果興阿大為掃興,很不禮貌的白瞭賽叔叔一眼。

“主子上房吧!站得高看得遠!”福全出瞭個不是主意的主意。

福全等人搬過梯子,果興阿爬上瞭村前一座大屋的房頂,長祿剛好就趴在這房頂上。正舉槍瞄準的長祿,沒有向果興阿行禮,隻是恭敬的點瞭點頭。

果興阿對於數字有點輕微過敏,也不太會通過目測判定人數。但好歹主持瞭一個月的軍訓,每天都有三百來人排列整齊的在他面前走過,果興阿大體知道三百人大概有多大一堆兒。看著遠處荒田裡的人群,果興阿剛剛消退的冷汗又滲瞭出來。果興阿說不好對方到底又多少人,可他知道三百人如果算一堆兒的話,對面有好幾堆兒。

“你看對面有多少人?”果興阿想從長祿那裡得到自己看的不準的答案。

“回大人,大概千人上下吧!”長祿還算鎮定。

果興阿沒再說話,而是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敵人。喜壽和雜務隊已經做好瞭早飯,並且送到瞭戰壕裡,但對面仍沒有炊煙升起。敵方人馬咋一看好像十分混亂,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敵人雖然東一堆西一堆的散佈著,但整體上卻是圍成瞭一個圓陣。果興阿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古代陣法,但看上去還是很厲害的樣子。

就算沒有這陣法,敵軍人數是己方的三倍有餘。如果對手不計傷亡的發起攻擊,己方的前膛槍畢竟裝填速度緩慢,一旦陷入白刃戰可就兇多吉少瞭。而且玩軍訓嗨大發瞭的果興阿,並沒有向周邊派出哨探,鬼知道這一千多名敵軍會不會有後援。而且兩個連的兵力相對於佐領駐地的荒村來說太少瞭,如果敵人四面圍攻,限於火力密度,果興阿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防守。

又一道選擇題擺在瞭果興阿面前,是突圍跑路,還是憑借簡陋的預設工事死守。強行突圍果興阿還是有信心成功的,但佐領的全部傢當就都保不住瞭。而且如果敵人一旦還有援軍,除瞭騎兵估計其他人全得歸位。死守便需待援,可就江南大營那尿性,估計自己死守一年也未必能等來援軍。

“怎麼辦呢!”果興阿自言自語道。

“第一回打這樣的仗,試試吧!”長祿也不知把果興阿的話誤聽成瞭什麼。

“嗯!佐領整訓以後初戰,不能挫動銳氣,還是試試吧!”果興阿打戰略遊戲的時候,也喜歡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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