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果興阿在佐領衙門見識旗人的底蘊的時候，得益於果興阿進城時的福利命令，福順已經提前回瞭傢。www.w.org固安的旗人終於回瞭傢，果興阿當然要給部隊放假，所有固安籍士兵在上繳武器之後可以有十天的假期，回去和傢人團聚，順便把傢裡的賬還一下。警衛排還要等果興阿回府之後，才開始輪換休息，管輜重和教導隊的福順卻可以提前回傢瞭，而且他回傢還能給果興阿打個前站。\n\n傢裡已經搭好瞭規模龐大的靈棚，惠揚和幾個兒子的骨灰已經安放妥當，一傢子的婦人們正在靈棚裡哭天搶地。傢裡的奴仆和佐領下幾傢官員的奴仆都在外面忙活著，賽尚阿等人傢裡的太太公子們安慰著這些淚人，隻有一些孩童們不知煩惱，在到處瞎跑亂玩。\n\n“你回來瞭，五爺那邊的公事妥當瞭！”福來的眼睛也是紅紅的，看見自己的小弟弟回來瞭，還以為果興阿那邊已經結束瞭，派福順回來打前站。\n\n“給大哥請安！五爺那邊我也不知道啊！我是直接從城外回來的，爹和嫂子都好嗎？”福順給自己的大哥打千行瞭禮，然後問起瞭自己傢人的情況。\n\n“混賬，你怎麼不在五爺身邊伺候。”福來很生氣，自己的這個弟弟太胡鬧瞭，怎麼可以不在主子身邊伺候，自己一個人跑回傢裡來瞭。\n\n“我也想啊！二哥在五爺身邊呢！我下連隊瞭。”福順趕緊給自己這個方正的大哥解釋，不然這個如父的長兄可真的比爹還厲害。\n\n“混小子，定是你伺候的不盡心，惹瞭主子生氣，主子才把你委瞭外差。”福來哪裡知道下連隊是什麼意思，隻是聽明白福順不在果興阿跟前瞭，氣的他抬手就打。\n\n“大哥，別動手，我可是朝廷的官瞭，你不能再打我啦！你看我這頂子，看我這補子！”福順怕死瞭自己這個大哥，急忙讓福來看瞭看他的素金頂子，又扒開孝服露出瞭裡面的犀牛補子。\n\n“啊！你是老爺瞭！咱傢出老爺瞭！”福來震驚的直哆嗦。\n\n“以後你不能打我瞭啊！我可是朝廷的人。”福順一本正經道。\n\n“你們幾個就知道撿笑是不是，把我的東西送那屋去，自己找地快活去吧！”發現幫他拿東西的幾個親兵在一旁嬉笑，福順扔給瞭他們幾定銀子。\n\n前面除瞭哭靈無事，福來急忙領著弟弟進院，去拜見瞭他們的老爹和自己的媳婦。張傢老爺子在院子瞭伺候瞭老爺一輩子，老爺沒瞭他也哭壞瞭身子，已經臥床瞭一些日子瞭。今天惠揚等人的骨灰回來，他強掙紮著出去哭瞭一通，正在屋裡喘息，見瞭小兒子回來，還有瞭官職，老爺子悲喜交加差點沒背過氣去。\n\n到瞭晚上，安排瞭兩個妾生的兒子守靈，果興阿的額娘索圖魯氏帶著一眾早早當瞭寡婦的兒媳婦回瞭屋子裡休息。惠揚共有七子，到果興阿這都是索圖魯氏所生，不過後面兩個兒子，卻是小妾王氏生的。索圖魯氏對王氏和兩個庶出的兒子還是不錯，起碼沒有虐待過，今兒個也是姐妹倆相互攙扶著走瞭回來。看著幾個兒媳和孫子，索圖魯氏眼淚一雙一對的掉下來，惠揚已經快六十瞭，倒也不算短壽，可是他的五個兒子，隻剩下一個瞭，她怎麼能不肝腸寸斷。王氏勸慰瞭幾句，外面便是一陣吵雜的聲音。\n\n“和夫人、二奶奶回，五爺的公事瞭瞭，已經在回府的路上，一會就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就是福全回來打瞭前站，大夥都爭著要看一看這個威名赫赫的五爺。福來是周全的人，趕緊進來說一聲，讓婦人和少奶奶們心裡都有個準備，不然老太太突然見瞭這個小兒子，怕出個好歹。\n\n“知道瞭，好生接著！”索圖魯氏隻是抽泣點頭，已經說不瞭話，王氏答瞭一聲。\n\n“各房的都別動瞭，一起迎迎五爺吧！”王氏又留下瞭果興阿的一堆嫂子們。\n\n哀樂聲中，有瞭陣喜慶的喧鬧聲，果興阿騎著大洋馬回到瞭這個他從沒到過的傢。在門外看瞭一眼，院子不小，想來當初祖先到固安時也是搶瞭一處官宦人傢的好宅院，不過年久失修已經處處可見破敗的痕跡。除瞭大門還算漂亮，圍墻上的磚都掉瞭不少，房簷上雖然沒有雜草，不過也是缺磚少瓦。\n\n“恭迎五爺回府！”一眾傢丁仆人，一起給果興阿跪下磕頭。坐在馬上的果興阿當時就僵住瞭，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識。\n\n“賞！”賽尚阿就是怕果興阿出事，特意傢都沒回就跟瞭過來。這些仆人隻有兩個是果興阿傢的，其他都是別傢過來幫忙的，不過頭一次進門，果興阿怎麼也得賞。幾個賽尚阿的親兵，早就換瞭散碎銀子，一把就扔瞭過去。\n\n“謝五爺賞！”討喜的人齊聲道瞭謝，便嘰嘰喳喳都都去搶地上的銀子瞭。\n\n“五爺，進去吧！”果興阿一直坐在馬上，連下馬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在仰著頭打量著自己的傢，賽尚阿就知道他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瞭。\n\n“哦！”果興阿一臉遲疑的下瞭馬，跟著賽尚阿走進瞭府裡。\n\n“五爺啊！”果興阿剛一進院，黑燈影裡突然傳出瞭一聲慘嚎，幾個人影撲撲騰騰的就沖瞭過來。\n\n“什麼人！”外面又是哀樂又是紙人的，氣氛本來就不好，果興阿又正在想如何面對所謂的親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差點嚇死，直接就把手摸在瞭手槍上。一眾警衛也是急忙沖瞭出去，挺著槍就把幾個人影給攔瞭下來。\n\n“五爺，是我，這是我爹和我大哥！”福全看見警衛沖過來，就知道果興阿驚著瞭，急忙把哥哥和老爹護在身後。警衛排這些人都是福全一手帶出來的，出什麼事都做最壞的準備，他們真可能開槍。\n\n“爹，別亂瞭規矩，得先讓五爺先去見瞭夫人！”福順和福來也埋怨起瞭老爹。\n\n“奴才驚著五爺瞭，奴才有罪！”老爹張廣才不住的給果興阿賠罪。\n\n“福全啊！沒事，沒事！你們哪太黑瞭！”果興阿還是隻能聽見聲音，什麼也看不清。\n\n“福全，叫人把火點起來，院子裡太黑瞭！”果興阿交代瞭一句，就被賽尚阿拉著繼續向裡面走去。\n\n“院子裡都照亮，那得多少錢啊！不能這麼花啊！”張廣才當瞭一輩子的老管傢，可知道府裡的傢底，見不得這麼花錢。\n\n“您別管瞭，五爺現在有得是錢，我安排，您快去裡面拜見五爺吧！”果興阿穿越過來以後，走哪都是架上幾堆火，照的亮堂堂的，那時候用蠟燭柴火可都不花錢。福全跟著果興阿，也早就習慣瞭亮堂堂的，這烏漆嘛黑他也不習慣。\n\n進瞭正堂之後，雖然有賽尚阿引著，可是果興阿還是連該邁那條腿都不知道瞭。一屋子穿著重孝的女人，還有幾個大眼睛毛嘟嘟的孩子，這場面實在不是果興阿能夠適應的。站在瞭屋子的正當中之後，果興阿的汗嘩嘩的往外冒，眼睛不停的在屋子來回亂瞟，這些女人真的比李秀成還讓他緊張。\n\n“老嫂子，我對不起你，我就把五爺給你帶回來瞭！”賽尚阿打瞭個千，就開始哭瞭起來，完全不管後面尷尬到極點的果興阿。\n\n果興阿看瞭下主位上的兩個女人，一個五十餘歲長得一般，看著還有些嚴肅，另外一個好看點的大概四十歲上下，到是一臉慈祥的意思。這是一個是媽一個是奶奶嗎？果興阿是誰也不認識，更和他們談不上感情，隻是木樁子一樣在中間站著。\n\n“我的肉啊！”五十餘歲的索圖魯氏顫顫巍巍的撲向瞭她四十歲生的老兒子，一把將果興阿摟在瞭懷裡，放生痛哭瞭起來。她哭得不隻是果興阿，還有她另外那四個不幸的兒子。她這一哭，一屋子的苦命人都跟著哭瞭起來，隻有孩子們無邪的看著她們。\n\n“感情不是奶是媽！”果興阿心裡想的都是自己前世的母親，對於這些人真的沒啥感覺。被人又摟又拍的忙活瞭一陣，也是像個稻草人一樣，毫無表情默默的站著。\n\n“我的兒子啊！你怎麼不認識額瞭？（滿語媽媽為額涅，流傳比較廣的誤傳是額娘。就像大多數人口語叫媽，而不是叫媽媽一樣，滿人其實一般也是叫額。此處可不是老太太倒口啊！）”索圖魯氏搬起瞭果興阿的臉，看著兒子一臉的迷茫，老太太更是傷心欲絕。\n\n“呃……”果興阿想對老太太笑一下，可是面對昏暗燈光下的這個陌生人，他真的笑不出來，臉上隻出現瞭一個詭異的表情。\n\n“我的兒啊！”老太太哭的更加厲害瞭。\n\n“老嫂子，之前送信不是說瞭嘛！五爺頭上挨瞭一槍得瞭離魂癥，以往的人和事都忘瞭，您別再逼他瞭！”賽尚阿發現果興阿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怪，生怕果興阿受瞭刺激又犯病瞭。他哪裡知道果興阿是想給老太太一個安慰的表情，可是臉上肌肉不太受控制，所以才不斷的做著鬼臉。\n\n“夫人，別難為五爺瞭！”王氏過來把索圖魯氏勸瞭回去，不過索圖魯氏一直拉著果興阿的手不肯松開，最後隻能是果興阿陪著她回到瞭座位上，站在她旁邊。\n\n旗人禮節大，處處都有規矩，所以索圖魯氏才沒能去城門接惠揚的靈柩和果興阿。惠揚排行老二，有個大哥早喪瞭，他還有個弟弟惠騰。剛剛一直也在這忙活，不過沒有叔叔拜見侄兒的道理，所以果興阿一回來，惠騰一傢就都回去瞭。賽尚阿又留下說瞭一會話，就也告辭回傢瞭，屋子裡隻剩下瞭果興阿一傢的至親。\n\n“都來給你五叔見個禮吧！”果興阿被索圖魯氏拉著動不瞭，自然不能去給嫂子們行禮，所以隻能是嫂子們帶著兒子過來，侄兒給叔叔行禮的同時，小叔子也和嫂子們認識一下。\n\n“侄兒安巴靈武給五叔請安！”大嫂先帶著兒子過來瞭，果興阿大哥的兒子給果興阿打千行禮，果興阿被索圖魯氏拉著，隻能給大嫂鞠瞭個躬。安巴靈武已經有十一二歲瞭，不比果興阿小太多。\n\n“侄兒阿納呼給五叔請安！”二嫂沒兒子所以沒動，三嫂子帶著兒子走瞭過來。阿納呼七八歲，長得非常可愛。\n\n“侄兒博多衡奧給五叔請安！”四嫂子帶著兒子也過來瞭，博多衡奧也就四五歲，說起話來奶聲奶氣的。\n\n果興阿聽瞭一圈堅定瞭一個信念，自己的名字改不瞭，也一定要把下一輩的名字都改瞭，都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n\n“讓老六和老七也進來，拜見他五哥！”索圖魯氏不知是忘瞭，還是故意的，一直也沒安排兩個守靈的庶子進來，王氏隻能自己發瞭話，索圖魯氏倒也沒言語。\n\n“齊佈琛、額爾登佈給五哥請安！”兩個十歲左右的少年郎一身重孝的走瞭進來，給果興阿打千行禮，果興阿剛好沒有註意到兩個弟弟，他正看著燭光裡不斷垂淚的索圖魯氏。\n\n“五哥！”齊佈琛年紀大一點，膽子也大一些，見果興阿半天沒反應就叫瞭一聲。\n\n“啊！哦！哦！”果興阿的眼睛也濕瞭，趁著索圖魯氏的手一松，上前扶起瞭兩個弟弟。\n\n額爾登佈到沒覺得有什麼，齊佈琛卻是不舒服，他年紀大一些，心思也就多瞭一些。起初的傳聞是惠揚和所有的哥哥都戰死瞭，他還聽下人們議論過，他可能是下一任的佐領。雖然也就是一陣風吹過，不過他心裡還是有個影子的。今天果興阿慢瞭這一拍，他覺得是自己的哥哥在敲打自己。\n\n果興阿當然沒有想這些，他現在的眼睛裡隻有那個燭光裡的人，兩鬢斑白淚眼婆娑的人。這個影像在果興阿的腦海裡變得清晰而又模糊，那是在許久之前的前世，自己的媽媽也是這樣，為瞭自己而流淚，為瞭自己操碎瞭心。可是時光不能倒流，他已經回不去瞭，他再也見不到那個苦口婆心的人，他再也不能在她的懷裡感受溫暖，果興阿的雙眼也已經模糊瞭。\n\n“我的兒啊……”索圖魯氏發現瞭果興阿已經離開瞭他的手，幾步便趕瞭過來，緊緊的抱住瞭果興阿。\n\n“媽啊！”那懷抱有些溫暖，果興阿找到瞭曾經媽媽的感覺，在索圖魯氏的懷裡也是嚎啕大哭瞭起來。\n\n“夫啊！”一屋子的女人也都哭起瞭自己的丈夫，哭起瞭命苦的自己。\n\n“老爺啊！……”張傢父子哭起瞭自己的主人。\n\n“嗚嗚嗚嗚……”滿屋子的人都在哭，孩子們也莫名其妙的哭瞭起來。\n\n“阿瑪啊……”滿屋子的人都在哭，齊佈琛隻能給自己找瞭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