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湯隆此刻心中的怨氣,就說那王太尉府上的老都管,施施然的回到小花廳,就看到自己的主子依舊在目光癡迷的看著那副甲衣,老都管一輩子都是不曾拿刀握槍的,這副賽唐猊在他眼中休說是值三萬貫,便是三百貫也不如的。可仆人的生存法則便是以主人的意志為天意。
來到王駙馬的身邊,幾句話誇耀,就讓王晉卿樂得臉上開出瞭一朵花。
駙馬爺好生的陶醉瞭一番,卻也不曾忘記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句老話,自吩咐老都管派人前去高俅府邸上表一份禮物。“往日裡多少錢都買不到的,如今得來全不費工夫。賽唐猊這事兒,高二做的是有水準的。”
此事更妙絕的是,施救徐寧一把的人是他王晉卿,如此徐寧就算已經通曉瞭因由,也怪不到他王晉卿的頭上來。分明點說來,王駙馬爺還是徐寧的恩人麼。如此就全瞭王晉卿往日裡與徐寧的情面。叫王駙馬爺甚是得意。
他是要臉的人。
若非是與徐寧有情面,王晉卿如何肯出三萬貫去買賽唐猊?求之不得,還沒用強去奪?真當徐寧那金槍班教師的職務能震懾得住他王晉卿麼?
蓋因為彼此甚熟,不好下手。
而如今此事,要怪要怨就全沖著那高俅高二去。是高俅為瞭還駙馬爺一個人情,設計瞭徐寧。後者雖然是金槍班教師,是趙佶身邊的‘大內高手’,但殿前諸班都屬於殿前司,而殿前司的老大殿前都太尉宿元景,也要位列高俅這個不學無術的殿帥府太尉之下。【文中設定見文下作者話註釋】
縱然宿元景與高俅頗有不對付,但高俅招呼一聲,殿前司也有的是人來給他當差,便是宿元景也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徐寧而激化自己與高俅的矛盾。況且這當中還有個小王都太尉在。
整個殿前司上下,誰不知道金槍班教師徐寧傢中祖傳一副寶甲,被小王都太尉喜歡,欲花三萬貫而購之不得。現在高俅做套徐寧,那是給王晉卿辦事,宿元景才不會一舉得罪瞭倆呢。這不知不覺中,徐寧就已經被殿前司給拋棄,如此高俅要設計徐寧來,是何其輕松?
三日後,大理寺外,湯隆一臉期待的看著大門。世事就是這般奇異,幾日前還提著豬頭找不到廟門拜佛的湯隆,還直以為自傢表兄這次要糟糕瞭,不曾想一副賽唐猊送出去,隻區區三日,徐寧的情況就有瞭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罪官變成瞭貶官。
雖然他在當值期間出瞭大簍子,可當今官傢素來仁厚,念徐寧多年侍奉近前,盡職盡責,恭敬有禮,有兼武藝高強,屬人才難得,心甚喜之,特赦免其枉罪,從優處之,現貶其為濮州團練使,擇日上任。
是的,金槍手徐寧就從那殿前金槍班教師,眨眼功夫變成瞭地方州府的團練使瞭。掄起前程,與張清、董平,還有黨世雄都差瞭一個高度瞭。
湯隆甚是為此欣喜,那地方州府的團練使固然沒殿前金槍班教師有前途,可勝在逍遙自在啊。頭上婆婆還有那麼幾位,卻也不比這東京城裡,朱紫華蓋如雲,滿街都是官兒。徐寧說是金槍班教師,卻見瞭就要矮上一頭。
湯隆身後還有一輛馬車,懷有身孕的徐娘子就在車內。這幾日她眼淚都不知道流瞭多少,總算盼的丈夫平安無事瞭。就如湯隆想的一樣,徐娘子也認為濮州更好。與其在東京城裡擔驚受怕的,不如去到地方安穩過日的好。
而此刻的徐寧,已經被除掉瞭枷鎖,瞇著眼睛走出瞭牢房。
外頭冬日的陽光自然不烈,撒在他身上,卻是非一般的舒坦。牢房中太陰冷瞭,便是他的身子骨也要承受不起瞭,萬幸自己還謀得瞭一條生路。現在他還記得適才的一幕,一道口諭他就被官傢定上瞭失職之罪,從金槍班教師變成瞭區區一團練使,這叫徐寧心中如何能安?可他又能如何呢?
還要趴在地上,畢恭畢敬的回道:“微臣定謹守本職,盡心竭力,以報陛下洪恩浩蕩。”
“徐教師快請吧。你那兄弟和娘子,可在外頭等候多時瞭。”
節級的催促聲又讓徐寧心中一陣苦笑。是啊,一切都隻是一個局罷瞭,自己還沒收到殿帥府的旨意呢,倒是表弟與娘子更早知道瞭。
事到如今他還有甚說的?
恨那小王都太尉嗎?實恨不得。自己能從刀下脫身,還全是小王都太尉搭救呢。
恨高俅那廝嗎?徐寧自深很之,但恨又如何?不傷高二一根鳥毛去。那先前的王進,之後的陸謙,前不久的林沖,如何不都恨他高俅,可高二不一樣是高官做得,富貴享得嘛?
如此天降橫禍,生死中走那一遭來,直叫徐寧淡瞭建功立業的心思。今後就在那濮州閑職上渡日過活罷瞭。
當一身蕭索的徐寧與湯隆和自傢娘子見瞭後,兄弟垂淚,夫妻失聲。徐寧好容易勸下瞭淚流不停的娘子,一傢人徑回到瞭傢中。
接下幾日,徐寧先是親到王太尉府上拜謝,那後者又賜瞭他幾卷絲帛和一百貫銀錢。然後徐寧先後拜訪瞭京城裡的故舊,寒冬時間,一行人乘坐著馬車出瞭東京城。
從東京到濮州,七八日行瞭三百裡路。徐寧剛剛安頓下來,湯隆便提出告辭。這可叫徐寧意想不到,忙問湯隆可是有虧待他處?如是有,就請包涵則個,日後定然不會再有。
“非是兄長嫂嫂有虧待於我,實則是小弟與兄長非一路人也。”
“那高俅陷害,王太尉賣乖的鳥氣,兄長能忍耐的下,小弟卻忍不下。”當日徐寧出大理寺,徐娘子自然在傢好生置辦瞭一桌酒席,於夫君洗塵接風。酒桌上,徐寧始向湯隆道清瞭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封讓湯隆帶著賽唐猊去求王太尉府上的信,固然是出自徐寧之手,卻也是被人提醒,更是因此才得以走通門路,將信傳遞出去。這一切的一切隻是因為高俅欠王太尉一個人情。而他徐寧之所以遭災,那是因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這般憋屈之事,湯隆聽得後,叫他如何能忍耐?當即就破口大罵,高俅小人,王駙馬無恥,趙傢天子有眼無珠。唬的徐寧連忙勸止。但也就是那時候起,湯隆就生出瞭離去之心。
徐寧聽瞭面色一陣青白,最終卻無奈的嘆瞭口氣。他如何不知道自傢表弟秉性,與他端的不是一路也。“賢弟既然要去,哥哥也不阻攔,省的傷瞭我們兄弟情分。但為兄卻要問你一句,如今這天寒地凍的,你要去哪裡安身立命?”
徐寧這段日子已經明白瞭湯隆性格,聽湯隆這麼一說,語氣堅定,心中就斷定瞭七八分,他必然已經瞅準瞭去處。
“小弟自然不會瞞於兄長。我要去那處,就是距離濮州不遠的濟州梁山泊。”
“小弟當初有眼不識泰山,憑白受瞭陸虞侯的恩義,卻錯過瞭與陸虞侯相認。這些日子裡心中甚是懊悔。”
“如今陸虞侯在梁山泊做下瞭好大事,‘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八字更是叫湯隆喜歡,正要去投奔山寨,共聚大義。便是做一嘍囉,牽馬墜蹬,也是甘願。”
湯隆說的話直叫徐寧氣的滿面通紅,可湯隆半分不怕,依舊道:“今後兄長是官,小弟是賊。陣仗上遇的,兄長本事高強,自來取小弟性命便是。如不義氣,便就現下拿小弟去吃官司即可。”
“混賬東西。你我兄弟,我如何會去拿你?”徐寧直要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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