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挑唆

作者:屋外風吹涼 字數:3180

“壽衡,你有沒有覺得,松禪公待清臣,好的有些過瞭……”

離瞭尚書府後,曹永並未回傢,而是去瞭李儒府上。

書房內,曹永啜飲瞭口茶水後,似無意中問道。

李儒拈著花白胡須,眼中也有疑惑之色,道:“不止松禪公,這件事的開頭,怕還是在牖民先生身上。”

曹永聞言一怔,隨即緩緩點頭道:“怕正是如此,松禪公必是受瞭牖民先生所托,才收瞭清臣為弟子。不過這二年來,清臣的天資和勤奮,也愈發贏得瞭松禪公的認可。”

兩個官場上浸淫瞭一輩子的老人,轉眼間就將事情分析瞭大半。

隻是……

“牖民先生又為何如此對清臣另眼相待?”

聽曹永疑問,李儒苦笑道:“許是因為和賈傢的交情,你也知道,當初牖民先生這一支能夠入主衍聖公府,多是先榮國之公。或許先生見賈傢子弟凋零,又見清臣天資不俗,因而動瞭攙扶一把的心思。”

曹永聞言卻連連搖頭道:“若是如此,松禪公絕不至此。我就不信,壽衡你看不出松禪公明日再遊曲江池的用意。”

李儒嘆息一聲,眼中疑惑之色更甚,輕聲道:“如今朝野物議非非,對清臣極為不利啊。可是,這件事偏又解釋不得。事涉葉傢那位的清譽,多言一字都是過錯。

而想掩蓋一事之熱鬧,必掀起另一更引人耳目之事。

如今,還有什麼事比舊黨餘燼復燃,齊遊曲江更引人註目?

寧則臣怕都坐不住瞭……”

曹永嘖嘖嘆道:“為瞭這個弟子,松禪公真真是……師恩如海啊!”

李儒垂下眼簾,沉默瞭稍許,忽地笑道:“松禪公一生無私,連宋先和宋冶二子在宦海中沉浮,都從未見過他同哪個打過招呼,任憑他們自己去闖。如今為瞭一關門弟子,就下這般大的功夫……罷瞭,我等就成全於他,又如何?

松禪公德望隆厚,品性高潔,世所敬仰。

明日得信去曲江者,必不為少數。

此等盛會,你我二人又怎能不至?”

曹永笑道:“那倒不至於,隻是你我二人與松禪公相交數十年,少有不可言於你我二人之事。卻不知在清臣身上,到底藏著何等秘密……”

……

“先生。”

曹永李儒走後,賈琮立於尚書府書房,恭敬濡慕的看著宋巖。

宋巖溫和一笑,道:“這件事,你做的極好。分寸拿捏的極合適,收尾也處置的恰到好處。”

宋巖何許人也,連賈府那些人,都懷疑昨日之事背後有賈琮的手尾,宋巖連懷疑都不用,直接認定瞭必是他所為。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也從來沒有那麼多巧合。

不過宋巖也不會深問賈琮到底如何為之,哪個人又沒點秘密?

他隻要知道,賈琮不是個迂腐之人,知道變通有手段,但又始終保持著大義無虧。

這一點,著實令他欣賞。

賈琮卻慚愧道:“弟子萬萬沒想到,後續之事會牽連如此廣,還累得先生致仕。”

宋巖呵呵笑道:“你若什麼都能想到,豈非聖人乎?張子維自己心存惡意,自食其果也是應當。至於為師,都七十幾許的人瞭,治政之道與朝廷主張不合,還留在位置上也並無什麼意思,不如歸去。

隻是有一事,為師要提點你一回。”

賈琮忙道:“弟子恭請先生教誨。”

宋巖肅穆起面龐來,道:“後族之事,根源十分復雜。如今葉傢血脈隻餘一個女子,太後將娘傢存亡之重,都寄托其上。

雖對其百般寵愛,可到底是寵愛,還是苛待,誰又說的清?

好好一個閨閣小姐,卻被教養成瞭……

我等老夫子從未對其指點評判,不是懼於太後之尊,實是心生憐憫。

隻是,越是如此,你越不可與其相處太近。

最好,能與其斷絕往來。

清臣,人言可畏啊!”

賈琮靜靜傾聽,腦海中想起那張明媚大氣之臉,和那道瀟灑的身姿。

其實,他是極欣賞她的……

想瞭想,賈琮躬身道:“弟子明白先生之言,乃金玉良言,弟子合該受教。隻是……先前諸事,弟子借力良多。狐假虎威之事……也做瞭兩回。欠人人情,此刻若是劃清界限,弟子心中實在難安。縱然要保持距離,也需還清人情。

還望先生準許。”

宋巖聞言,心中一嘆。

隻是有些話,他這個做師父的,也不好出口。

男女之間的人情,哪裡是能還清的……

見宋巖沉默,賈琮心中一沉,忙補充道:“先生必是聽到外面傳言,弟子可向先生保證,弟子有自知之明,絕無攀龍附鳳之心……”

宋巖聞言,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光彩,面色和緩下來,呵呵笑道:“何須著緊?為師焉能不信……一飯之恩必償,恩怨分明,也是好事,為師相信你會掌握好分寸。

好瞭,其餘的話,明日去遊曲江時再說,去後院看看你師娘吧。

三日後,就要南歸瞭。”

……

榮國府,榮慶堂。

滿堂珠翠。

昨日榮國府被錦衣緹騎合圍拿人,整個神京震動。

與賈傢親近的世交故舊們,自然更加驚駭。

一來為這突然變故震驚,二來,也擔心禍及自傢。

直到今日確定賈傢果真無事後,親友們便紛紛上門慰問……

最先來的,自然是至親。

薛姨媽自不必說,王子騰夫人今日亦親自上門。

若非王子騰還未回京,今日必然也要登門。

史傢兩位侯爺,也都攜夫人前來。

外客在前面由賈政、寶玉、賈珍等人接待,內眷則齊齊匯聚榮慶堂內。

得知隻是虛驚一場,眾人不由慶幸。

幾番寬慰後,王子騰夫人李氏笑道:“聽說告瞭府上一狀的那個官兒,沒落著好。這邊剛平安瞭,那邊卻被抄傢拿問,今日更是直接流放三千裡。”

賈母還是頭一回聽說,忙問道:“到底是什麼人存瞭歹心,好端端的告我傢一狀?”

她和王夫人等人心裡都懷疑是賈琮做的妖,隻是實無證據。

而且,於理也說不通順。

這會兒自然心急。

李氏笑道:“說是理藩院的一個侍郎,叫張群。”

賈母不知此人,莫名其妙道:“他與我傢素不相識,緣何如此歹毒?”

李氏聞言卻猶豫瞭下,賈母見狀皺眉道:“難不成還有什麼隱情?”

她心裡還是懷疑賈琮……

李氏笑道:“這話本我不好說,不過老太太問,我也不能不說,早晚都要知道。”

賈母已是沉下臉子,道:“你隻管說!”

李氏道:“我聽人說,這張群是新黨中的大員,極力主張新法。而今科狀元曹子昂,曾經便是他門上客,極得他的看重和賞識。結果那曹子昂卻被府上的哥兒,一首詞給打的翻不得身,顏面喪盡,也因此惡瞭那張群。張群才尋瞭個機會,狠狠告瞭府上一狀。”

賈母聞言,長久沒言,面色卻緩緩舒和瞭些。

就算沒有證據,她也一直懷疑是賈琮背後那些官兒在給他出氣。

這種猜疑如一根魚刺一樣紮在她心裡,讓她難受厭惡之極。

如今得知,竟是這樣一回事,雖然依舊不喜,可到底是兩個性質。

勉強還能接受。

過瞭半晌,就聽一旁王夫人問道:“他既然告瞭我傢,為何他反而被抄瞭傢落瞭個流放大罪?”

賈母也奇怪。

卻見那李氏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賈母道:“難道裡面又有什麼隱情不成?”

李氏笑著搖搖頭,道:“這話我也不知該怎麼說,拿不準。”

眾人愈發驚奇,道:“什麼話這麼作難?”

愈發追問。

被迫無法,李氏隻能道:“我也是聽兵部周主事的夫人說起的,她說,因為那張侍郎告瞭府上,卻把葉傢那位芙蓉公子給得罪狠瞭。芙蓉公子得知府上被圍後,當場大怒,直接進宮在慈慶宮太後娘娘跟前狠狠告瞭一狀!

那芙蓉公子何許人也?真真是太後娘娘的心頭肉,寶貝的什麼似的。

知道她受瞭委屈,就立刻懿旨傳瞭皇帝來,拿下瞭張群。

原是要直接杖斃打死的,後來到底求瞭情,隻判瞭個流放三千裡的罪過。

嘖嘖嘖……”

這一番話說出,榮慶堂內都安靜下來。

眾人面面相覷。

保齡侯夫人朱氏反應慢些,聞言一腦門子漿糊,問道:“那侍郎告瞭賈傢,怎就把葉傢那位得罪狠瞭?這話實在不通的很。”

李氏噗嗤一笑,道:“太太難道沒聽說過,葉傢那位千金,很是相中瞭老太太府上的哥兒。當日在瓊林宴上,哥兒就是倚著人傢的勢,才一下將新科狀元給罵的顏面無存,隻能自請流放瓊州。”

朱氏奇道:“這叫什麼話?葉傢千金相中瞭哥兒?難不成還要入贅不成?”

這無心之言,卻讓賈傢眾人的面色都瞬間難看瞭起來。

更誅心的是,賈琮身上還背著賈傢爵位傳承的世位,可在外面傳言裡,差點快成瞭招蜂引蝶尋人庇佑的面首瞭。

若是承嗣榮國爵位的子孫,卻入贅到葉傢去當贅婿,那整個賈傢都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念及此,賈母登時坐不住瞭,對鴛鴦吩咐道:“去將那個孽障尋來,我倒要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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