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長安四公子

作者:屋外風吹涼 字數:3379

賈琮仰起頭,看著秋日午時有些刺眼的太陽,心思百轉。

若無事,王傢人絕不會這般動靜往賈傢跑,必是出瞭大事。

今日,還有什麼大事?

王傢竟也陷進來瞭,呵……

也對,王子騰如今為崇康帝心腹愛將,正應瞭那句“東海少瞭白玉床,龍王來請江南王”。

而新黨作為崇康帝最倚重的政治勢力,和王傢有交情,也並不意外。

念及此,賈琮的眼眸清冷的可怕,隨即,眼中浮現出一抹嘲諷。

這場風暴掀起後,最坐蠟的便是新黨,妄圖對舊黨和閹黨趕盡殺絕不說,還和朝中大將牽扯上幹系。

寧則臣,嘿!

雖然賈琮也不清楚到底是哪個在背後算計他,左右跑不出新黨那些人。

那些人怕是做夢都沒想到,他會如此果決警醒,沒有一絲貪心,就這樣棄考出來瞭。

王傢反應倒是快,隻是到瞭這個時候,他們來又有何用?

難道他們還想讓他去幫他們擺平?

當然,人到瞭要緊時候,會自覺略去面皮這回事。

或許在他們想來,既然他無事,就該出把力,為瞭大局嘛……

隻是,他真的無能為力。

這不是虛言。

收拾好情緒後,賈琮平復頭時,面色已經恢復正常。

對林之孝點瞭點頭後,大步往內宅走去。

……

榮慶堂。

賈琮順著抄手遊廊走來,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跪在庭院紫檀大插屏下。

聽到腳步聲,往抄手遊廊看來,看到賈琮的面容後,似想到瞭什麼,面色一變,咬瞭咬牙,又低下頭去。

賈琮見之,眼中浮過一抹玩味的譏笑。

他雖不知此人做瞭什麼,但多半和今日在秋珠傢抓的那兩人有關。

呵呵,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三爺回來啦!”

榮慶堂門前“卷簾大將”小角兒眼尖,率先看到賈琮回來,搶先脆生生的喊瞭聲。

裡面登時傳來一陣動靜,就見賈璉匆匆迎瞭出來,笑道:“三弟回來瞭!快進去吧,裡面等急瞭……”

一邊給賈琮使瞭個眼色……

賈琮看瞭眼,沒看懂他想說什麼,便隨他入內。

“請老太太安、請老爺安、請太太安……”

一連串的請安後,賈政面色復雜,隱帶愧疚的對賈琮道:“琮兒,這位是寶玉舅傢老爺,和舅傢太太。”

賈琮見他的面色如此,微微瞇瞭瞇眼,又看向緊鄰賈政坐著的一個氣勢淵重的男子,躬身道:“賈琮給世叔請安。”

這個稱呼,不疏遠,也不親近……

王子騰相貌極威嚴厚重,濃眉大眼,方口闊鼻,他一雙眼睛極有神的打量著賈琮,自他入門後起,沒放過一舉一動。

此時聞言,更是瞇起瞭眼,眸光給人一種逼迫感,在他這樣註視下,別說小輩,連許多將校都要大汗淋漓。

賈琮卻好似不覺般,面色始終淡淡。

稍許後,王子騰轉頭看向賈政,點頭道:“氣色穩重,眼神不亂,可見心智堅定,小輩之中,此子當屬第一。”

原本面色難看的賈政聞言,臉色好看瞭許多,道:“他到底還小,不好過譽。”

王子騰點瞭點頭,又道:“回京這些日子,忙於公事,唯獨聽過名字的小輩,就隻有賈傢的清臣公子。一次是有同僚大將附庸風雅,知道賈王兩傢的關系,因此托我同賈傢的清臣公子求一副字。第二次,是有部下愛女出閣,想托我求一盒沁香苑的香皂。再有一次,便是今日。”

雖為客,但王子騰的氣勢極足。

賈政、賈璉在其身旁,被壓的好似陪客。

或許,這也是賈母不喜這一傢的緣故。

賈琮一直垂著的眼簾抬起,淡淡的目光不畏不散的看著王子騰,道:“世叔謬贊瞭,縱琮略有所得,也是因傢中老太太仁厚,老爺、太太慈愛,老爺、先生教導嚴格所致。琮不敢生分毫驕矜之心,亦不敢行半點有違傢風之事。”

此言一出,榮慶堂內眾人面色微變。

王子騰甚至都怔瞭怔,細細的看著賈琮,緩緩頷首道:“好啊!好一個不敢生分毫驕矜之心,不敢行半點有違傢風之事!

可惜啊,你這般年紀都如此懂得道理,我傢那畜生,空長你十歲,卻把一把年紀都活到瞭狗身上……

璉兒,將那畜生提進來。”

賈璉聞言,不敢耽擱,趕緊出門去叫人。

未幾,帶著之前跪在庭院內的年輕人進來。

進來後,那年輕人又老實跪下……

王子騰見之冷笑一聲,道:“瞧瞧,這畜生這會兒裝的多好,本分老實,你這是當哪個是傻子嗎?”

“老爺,兒子豬油蒙瞭心瞭,聽瞭人傢挑唆,才行下錯事,兒子任打任罵,絕不敢多言一句。”

說著,年輕男子砰砰磕起頭來,沒一會兒,額前就一片紅腫。

女客位上,王子騰妻李氏見之心疼的抹起淚來。

王子騰卻更怒,對賈政道:“聽聽,聽聽,這就是養於婦人手的畜生,把對付他娘的那一套,在這裡現賣起來,這個畜生還嫌丟人不夠多!”

賈政正要勸,王子騰卻又轉過頭去,對賈琮道:“這是我二子王禮,我情願沒有這個畜生當兒子。今日你抓起來的那兩人裡,年輕的那個就是他身邊的伴當,名叫王勇。琮哥兒,你可有話問他?”

眾人各異的目光,齊齊落在賈琮身上,想見他如何回答。

賈琮面色不變,卻搖瞭搖頭,道:“世叔,這會兒子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以世叔的見識當明白,事已至此,早已非傢事矣。”

眾人面色一變,再不想賈琮敢如此說話。

上頭賈母沉聲道:“琮哥兒,有話好好說,不要胡說八道,危言聳聽。”

賈琮不知王禮是怎麼說的,他躬身道:“老太太,若是在琮之前剛剛拿住人時,世叔就來,事情或許還有些回旋的餘地。可方才琮已經前往蘭臺寺左都禦史楊大人的傢中,將諸事詳細上奏,過不瞭多久,就會有錦衣親軍來接管人犯。所以賈琮才鬥膽說的直白,另外……”

不給眾人驚怒的時間,賈琮再對王子騰道:“世叔怕還不知道吧,除卻我外,至少還有五名舊黨大員的子弟牽扯其中。

這一局,竟是要將初起的閹黨,和已經落寞的舊黨,一網打盡,趕盡殺絕!

若隻如此倒也罷,世叔,幕後黑手卻偏偏將世叔這樣的統兵大將都牽扯進來,其心思之毒……”

話未盡,王子騰便已不復之前的嶽峙淵渟,他面色驟然巨變,霍然起身!

目光駭人的看著賈琮,他已經明白瞭賈琮所說的後果。

愈發肝膽俱裂!

新黨本就已經為崇康帝所忌憚,他為崇康帝所倚重的軍中大將,傢中子弟卻和新黨中人勾搭成奸……

這是抄傢滅門的禍根啊!之前還想厚著面皮在賈琮跟前討個方便,如今卻想也不必再想……

“啪!”

王子騰走到王禮跟前,揚起手重重一耳光扇下去。

他力道何等之重,一巴掌下,王禮整個人都被扇的仰飛出去,趴在地上都快動不瞭瞭。

李氏心疼的驚叫一聲,撲瞭過來。

就聽王子騰寒聲道:“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現在就斃瞭這個破傢滅門的畜生!”

李氏哪裡敢違逆,一下站住瞭腳,哭求道:“隻求老爺看在我的面上,饒他這一遭,他還小……”

“慈母多敗兒!”

王子騰咬牙恨道:“非讓這個孽畜牽連的滿門抄斬時,你才不護嗎?”

聽他說的如此駭人,李氏連哭都不敢出聲瞭。

王子騰看著王禮,厲聲道:“再敢裝死,我現在就成全你!”說罷,大步向前一步。

王禮聞言魂兒都快唬飛瞭,掙紮起身跪地,砰砰磕頭哭訴道:“老爺,兒子真不知道其他啊,真不知道其他啊!隻是上回聽母親說,賈傢有個不知禮的小子,拿葉傢那個丫頭壓人,兒子心裡不忿,想要替母親出口氣,這才受瞭別人的挑唆,派人做下此事。”

王子騰此刻極怒的瞪瞭眼李氏,又恨不得將眼前這蠢貨斃殺,怒聲問道:“哪個挑唆的你?”

王禮忙答道:“是盧肇,他爹盧廣孝是戶部左侍郎。”

王子騰聞言,心裡一沉。

戶部左侍郎盧廣孝,工部左侍郎石川,和吏部左侍郎陶志,此三大侍郎,為新黨三大先鋒。

素為寧則臣最倚重,視若肱骨大將。

然而愈是如此,現在就愈棘手。

這時,賈琮卻忽然主動開口道:“我與盧肇素未蒙面,談不上任何恩怨。哦對瞭,倒是聽說過他的名字。長安四公子,寧府寧元澤,我先生傢的宋子厚,還有就是這位盧肇,和世兄你。

世兄,盧肇和你謀劃此事時,隻你二人在,還是有第三人?”

王禮聞言,見賈琮這般與他說話,面色難看之極,眼神中的恨意幾乎壓抑不住,看的賈琮莫名其妙……

王子騰更是氣的煞氣騰騰,一腳踹在王禮肩頭,厲喝道:“豬狗不如的蠢物,這會兒子死到臨頭猶自渾然不覺,還當自己是什麼長安四公子?琮哥兒問你話,快答!”

王禮驚懼交加,懦懦道:“當時元澤也在……”

賈琮聞言一嘆,搖瞭搖頭,對王子騰道:“世叔,傢師離京時,寧元澤自恃身份,巴巴的跑去行挑唆離間之計,被先生揭破後,惱羞成怒,暗懷恨心,設下此計,也就不意外瞭。

不過,他大概沒想到,賈某人還沒如此癡蠢貪婪,竟第一時間棄考退出,讓他在賈傢身上的謀算落空。

隻是,世叔傢,卻有大兇險瞭。

世叔該早早謀劃脫身才是……”

話剛落地,就聽外面林之孝大聲道:“老爺、三爺,外面來瞭錦衣親軍,說來接三爺抓住的那兩個歹人。”

王子騰聞言,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魁梧的身子都搖晃瞭兩下,引起一陣驚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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