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百年富貴

作者:屋外風吹涼 字數:3518

榮慶堂內,見素來如同擎天柱一樣威嚴矗立的王子騰,竟搖搖欲墜起來,李氏真真害怕瞭。

忙上前要攙扶住他,可王子騰卻推開瞭她,仰頭悲嘆道:“古人雲:大丈夫縱橫天下,卻難免有妻不賢子不孝之痛。

萬萬沒想到,我王傢今日也會因不賢妻不孝子而敗。”

說罷,虎目中竟浮現出沉痛的淚花。

正因為是崇康帝的近臣,所以他才愈瞭解這個帝王,到底有多深不可測,有多神威如獄,有多疑心冷酷……

崇康帝一手扶持起的新黨,如今都到瞭百般防范的地步。

更何況是文武勾結這等犯大忌諱的事?

歷來也沒有哪個帝王,會容忍這等事出現。

見他如此,榮慶堂內眾人也都變瞭臉色。

李氏和王禮到底不是極蠢之人,此刻也已經想到瞭緣由,一個個驚懼的痛哭失聲。

看到兄嫂一傢如此,王夫人心裡極不是滋味。

可她又有什麼法子?

她目光落到丈夫身上,卻發現賈政隻是一味的長籲短嘆。

再看看賈璉,這個侄兒也隻是在暗自搖頭……

回頭看看坐在賈母邊神遊宇宙的寶玉,王夫人目光一黯,最後看向瞭靜靜而立的賈琮。

雖心中並不情願,可這個時候,王夫人也不得不開口,她面色悲傷道:“琮哥兒,事情果真如此嚴重?”

賈琮微微躬身回道:“太太,比想象的還嚴重。”

王夫人面色更哀,道:“難道就沒有回旋的餘地?”

賈母這會兒也道:“你年紀不大心思多,有什麼法子沒有?”

賈琮苦笑道:“老太太,涉及慘烈之黨爭及天子聖心,莫說賈琮和賈傢,就算一座王府填進去,也隻有粉身碎骨的下場。哪怕一時不會發作,也必然會埋下極大的禍根……”

賈母等人聽的心驚又將信將疑,賈政卻恍然大悟道:“所以琮兒從貢院回來後,就讓林之孝告訴我,無論你發生什麼事,傢裡都萬萬不能伸手拉你?”

賈琮心裡一笑,因為他知道真出瞭事,本就指望不上賈傢,面上卻肅然點頭道:“是,正因此事著實兇險,所以之前侄兒就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真到瞭駭人之時,相比整個傢族,侄兒一人的安危又算得瞭什麼?”

聽聞賈政、賈琮的對話,賈母和王夫人面面相覷,再不存疑,卻愈發心驚肉跳。

竟到瞭這個地步……

賈政則有些愧疚的看著賈琮,道:“先前聽說你忽然棄考回傢,我還有些不喜,如今看來,多虧瞭琮兒的果決啊。”

賈琮躬身道:“皆得自老爺、先生的教誨。”又道:“老爺,不好讓錦衣親軍久等……”

賈政頷首,隻是還沒等他開口,就見李氏尖聲道:“不行,不能把人帶走,不然禮兒就要被連累瞭……”

賈琮連和這婦人解釋的心思都沒有,隻看瞭眼王子騰。

王子騰心智已經穩定下來,對賈璉沉聲道:“去吧。”

賈璉剛動,王子騰又道:“等等。”

眾人看向他,就聽王子騰道:“把這個畜生,一並交出去。”

“老爺!!”

李氏心都要碎瞭,王子騰沉聲道:“你是想等著錦衣親軍圍府抄傢拿人,王傢一鍋端嗎?”

李氏聞言,再不敢多說,隻是掩淚痛哭。

賈琮卻不意王子騰竟有此決斷,不過心中有瞭然。

能夠上位者,又怎會有庸手?

卻沒想到,王子騰又看向他,道:“琮哥兒,賈王兩傢,世代至親,不以異姓相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吾於計謀一道,不甚善之,卻觀汝奇才天縱,對於今日之事,可還有什麼法子?”

賈琮心裡冷笑,你老婆兒子算計我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面色淡然,搖搖頭正要說遺憾,就聽王夫人悲聲道:“琮哥兒,你舅舅傢的事,你也上點心,隻看在我的面上吧……”

賈琮聞言,神情頓瞭頓,苦笑為難道:“太太,侄兒雖有些想法,但多不成熟。說出來,怕引起誤會,反倒……”

王夫人還未說,王子騰就沉聲道:“你隻管說便是,到瞭這個地步,還有什麼能更惡劣?”

賈琮聞言,點點頭,道:“世叔方才的處置,殺伐果斷,極明事理,的確,就算這會兒不將二世兄交出去,等錦衣親軍問明王勇身份,到時候還是免不瞭,反而更被動。

琮以為,世叔或許可以更進一步,化被動為主動。”

“如何個化法?”

王子騰語氣略急,問道。

他不是沒有心機之人,隻是事情發生的著實太過突然,也太過驚悚。

王子騰又非機變無雙之人,這會兒子是真的沒法瞭。眼見賈琮雖年幼,但條理清晰,心性沉穩,自不會再輕視他的存在。

賈琮道:“世叔可立刻進宮,將事情原委悉數相告皇上。此事本也隻是世兄一己之念,世叔原不知他所為之事。

不過世叔可向陛下自請管教不嚴之罪,以示清白。

世叔,聖天子在上,天下何事能瞞得過天子耳目?

咱們這幾傢,原本就是忠君愛國之臣,聖天子亦知吾等忠心,否則不會屢垂皇恩。

世叔將幹系稟明後,聖天子自有公斷。”

王子騰聞言沉思起來,李氏卻差點沒氣的背過氣去,尖聲叫道:“我王傢和你到底何愁何怨,你這樣害人,害瞭禮兒不夠,連老爺也想陷害,你和你娘一樣,都是害人……”

“住嘴!”

王子騰一掌拍在身邊高幾上,厲聲喝斷道。

李氏的話讓整個榮慶堂都變得壓抑起來,莫說賈政賈璉等人,連賈母的眼睛都要噴出火來。

王夫人更是恨不能將這個嫂子的嘴給撕爛瞭,看看她嘴上到底有沒有一個把門兒的。

這等話,私下裡隨意說不要緊,可能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說嗎?

雖明白逢此大變,她心神失常,可但凡有一絲頭腦,也不該在這等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

王子騰滿面羞愧難當,起身對賈母躬身請罪道:“妻兒無狀,做出醜事不自省反而見責無辜,讓太夫人見醜瞭,王傢實在汗顏。”

賈琮在一旁見之,心中暗嘆:王子騰卻是個明白人,知道賈傢誰才是最不能得罪的。

得罪他賈琮無妨,甚至得罪賈政,也有王夫人周旋。

可若是得罪瞭賈母,那才是大事不妙。

王傢根基遠不如賈傢,他想繼續往上爬,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借助賈傢先祖留下的人脈。

崇康帝重用他,很大的緣由,便是看他有此背景,能勾連起開國功勛一脈,抗衡貞元勛貴一脈。

若是惡瞭賈母,萬事皆休。

見他如此,賈母還能如何,隻能嘆息一聲,道:“罷瞭,她也是急瞭。琮哥兒的話不過是孩子話,親傢不必當真。”

王子騰苦笑道:“太夫人,琮哥兒之言,實乃千金不易的金玉良言。至此境地,與其坐以待斃,讓對頭彈劾參奏,不如主動去陛見請罪。這等法子,說來簡單,可若非極冷靜果決之人,絕想不出這等壯士斷腕的主意,也下不得這樣的決心的。

非晚輩恭維,賈傢有此子在,未必不能重復先榮國時的光輝,再延傢族百年富貴又有何難?”

賈母聞言,目光復雜的看向賈琮。

先前賈琮沒來時,王子騰何等氣度,嶽峙淵渟,壓的賈政、賈璉等人氣場全無。

然而賈琮回來後,幾番話,就挑的王傢人仰馬翻,更讓王子騰甘願去領罪。

這個孫兒啊……

王子騰又贊瞭兩句後,便吩咐人送李氏回去,他則親自帶著王禮,並今日抓的那兩人,一起送給瞭錦衣親軍。

隨即,入宮請罪。

待賈政、賈璉、賈琮重回榮慶堂後,賈母止住瞭和王夫人的談話,王夫人的面色看起來沒那麼差瞭。

賈母有些疲憊的問道:“都完事瞭?”

賈政應道:“已經帶人離去瞭。”

賈母滯瞭滯,沒好氣道:“我沒問你,我問他。”說著,指向賈琮道:“一天到晚盡你惹事!還沒完沒瞭,變本加厲瞭!我問你,這一出現在完瞭沒有?”

賈琮面色淡然答道:“禦史大夫將琮摘出此案,至此,應該沒有賈傢什麼事瞭。”

賈母哼瞭聲,道:“也不見得吧,我問你,你那丫頭怎麼辦?你總拿眼睛盯著我們身邊的奴才挑不是,現在輪到你自己的丫頭不爭氣,我看你還有什麼臉?”

賈琮有些無奈,道:“是,老太太教訓的是……秋珠,雖未犯下大罪,但到底觸犯瞭不該觸犯的規矩。若是尋常失誤,我不是不能容她,可是這種事……琮以為,在外面替她尋個活計做吧,傢裡卻留不得瞭。”

賈母聞言,不動聲色的看瞭眼面色發臊的賈璉,哼瞭聲,道:“你倒是心狠,人傢又為你和人廝打,又要跳井,你連一次都容不得?”

賈琮解釋道:“並不是容不得她,隻是與她換個做事的地兒,必回保證給她留給活路。”

賈母生生氣笑瞭,跟薛姨媽道:“聽聽,聽聽,這就是讀書人的說法!分明就是把人趕出去,還說的那樣好聽。”

薛姨媽今日尷尬的坐瞭一天瞭,這會兒將將回過神來,勉強賠笑道:“哥兒是個出息的,眼睛裡容不得沙子也是有的。”

賈母哼瞭聲,道:“他整日裡除瞭惹東惹西不安生外,還能做什麼?一大傢子跟著他擔心受怕,這就是他的出息?”

薛姨媽不好勸瞭,賈政正要辯解一二,今日之事,如何就能怪到賈琮頭上?

卻又聽賈母嘆息道:“也沒個法子,攤上瞭還能怎麼辦?既然當初從外面抱回來瞭,就不能打死瞭賬,若真能如此倒好瞭,我也能落個清靜……

罷瞭,既然你容不得人傢,院子裡便要少一個小丫頭子,回頭把門口的小角兒領瞭去當掃灑丫頭去吧。

免得你總在外面說嘴,說我們做親長的,整日裡苛待你。

你不害臊,我們還害臊呢!”

王夫人:“……”

薛姨媽:“……”

賈寶玉:“……”

不是說的好好的,連根毛兒都不給他麼……

……

而就在賈傢眾人氛圍,終於變得有些和睦時,在外界,由賈琮一手挑起的鄉試舞弊案,卻陡然狂風大作,掀起瞭驚濤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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