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來之前,並沒想過自己會看到這一幕。
當時他從寧王府追出去的時候,陸夭已經不見瞭蹤影。
那一刻他後悔到恨不得揍自己一頓,薛傢虎視眈眈,這個時候陸夭隻身出門並不安全。
他知道她肯定不會回陸府,而且以她的性子,多半也不會去宮裡找謝文茵。
但三更半夜,一個孤身女子能去哪兒呢?
也是到瞭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對陸夭的瞭解實在是少得可憐。
最後還是王管傢想起來,當日陸夭的外祖父在都城郊外買瞭棟宅子給她做陪嫁,王妃很可能連夜出城去瞭那裡。
於是他馬不停蹄驅車趕瞭過去,結果卻看到陸夭和司寇從同一輛馬車裡下來的畫面。
原本這一路上已經冷卻下來的怒火再一次被點燃。
“這也是我胡思亂想出來的嗎?”寧王面無表情,語氣卻是滿滿的嘲諷,“還是我大晚上見鬼瞭?看到的這個司雲麓是幻覺?”
陸夭覺得自己真是背啊,本來她跟司寇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比小蔥拌豆腐還清白呢。
可現在被寧王這麼一說,感覺就是沒問題也變成有問題瞭。
但她實在懶得解釋。
因為當一個男人開始懷疑你的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折騰瞭一晚,陸夭不欲多解釋,她現在隻想好好洗個澡,然後上床睡覺,天大的事明天再說吧。
“之前私下寫信你說是為瞭小七的事,難道他大半夜送你出城也是為瞭小七?”
寧王顯然不想放過陸夭,說出來的每句話都咄咄逼人。
“我說是巧合,你信嗎?”
寧王沒有回答,但眼神說明一切,你覺得我傻嗎?
“所以啊,既然你都擺明瞭覺得我有問題,還多此一舉問什麼呢?”陸夭試圖繞開擋在她面前的寧王,“我今天很累瞭,不想跟你爭辯。”
“我也不想。”寧王直勾勾盯著她,眼裡是化不開的戾氣,“但我現在還是你夫君,至少得給一個解釋吧。”
陸夭被“夫君”這幾個字激怒,她也冷冷回望回去。
“你若是想,我可以立刻讓這個名義作廢。”她腰板挺直,毫無懼色地挑釁,“如何?”
寧王危險地瞇起眼睛。
“你什麼意思?”
“王爺若是覺得我給你丟人瞭,就寫和離書吧。”說完這句,她覺得壓在心上那塊大石頭頓時松瞭,“或者我寫也可以。”
寧王怔瞭怔,他是生氣陸夭和司雲麓在一起。
但再生氣,骨子裡也從沒想過和離這件事。
所以陸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除瞭不知所措,心底一直壓著的那點煩躁也更加旺盛。
陸夭看他吃癟,心裡愈發痛快瞭些。
“天晚瞭,王爺請回吧,我傢不留宿外人。”
寧王被這話徹底氣昏瞭頭,一個箭步攔住陸夭的去路,傷人的話想都不想就出瞭口。
“和離?這麼快就打算跟奸夫雙宿雙棲瞭麼?”
“是誰在傢門口欺負我們夭姐兒!當王傢沒人瞭嗎?”
一位須發皆白、精神矍鑠的老爺子從大宅裡走出來,手裡還拄著龍頭拐杖。
“阿公!”陸夭回頭,驚喜得聲音都變瞭調,“你怎麼來瞭?”
前世她被陸仁嘉害死之前,外祖父已經病重,她甚至沒見到老人最後一面。
如今再看尚健壯的外祖父,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再不來,你個笨丫頭都讓人欺負死瞭。”老爺子嗔怪地瞪她一眼,語氣裡卻是滿滿的疼愛。
王管傢一愣,繼而暗道不好,這位王老太公是天下皇商之祖。
別說皇上,就連先皇都要賣他五分面子。
老爺子膝下兩兒一女,女兒就是陸夭生母,等到瞭孫輩,還是隻有陸夭一個女孩,平時對這個外孫女愛如珍寶。
王爺這回堵人傢門口放狠話被聽個正著,後面怕是不大好辦瞭。
果不其然,王老太公目光銳利掃過寧王。
“這就是我未謀面的孫女婿?恕老朽有禦賜拐杖在手,就不行禮瞭。”老爺子語氣是滿滿的倨傲。
見到外公,陸夭也顧不上寧王,抱住老人傢的手臂撒嬌。
“您怎麼來瞭?不是沒有皇命不能擅自進都城嘛?”王老太公掌握天下經濟命脈,等閑不能挪動地方,除非當朝皇帝親自下令。
“皇上寫信讓我過來的,有點事要交代。”老太公慈愛地摸摸陸夭的頭,“順便來看看你,聽說總是被人欺負。”
“我這麼彪悍,誰能欺負我啊?”陸夭像個小女孩似的嬌嗔著,完全沒有平素的冷靜理智,“而且就算有人欺負我,我也是當場就還回去瞭,都沒有過夜。”
老人愛憐地看看這個跟小女兒如出一轍的外孫女,手指輕點她額頭,然而轉過去再看向寧王的時候又是一派冷臉。
“王爺請回吧,夭丫頭說瞭,傢裡不留宿外人。”
寧王傻瞭眼,一來他不能跟長輩計較。二來第一印象就這麼差,若是再頂嘴反駁,後面怕是愈發不好辦。
“天色晚瞭,也確實不好招待司大人。改日來府上吧,我讓外公親自設宴。”陸夭得體地沖司寇點點頭,“我們傢的私廚還不錯。”
司寇禮貌地沖老爺子一揖到底。
“那到時候就叨擾瞭。”
不知情的人看見,還以為他才是人傢的正牌女婿。
王管傢心裡替自傢王爺可惜,好好一把牌打得稀爛。
“對瞭,那和離書,王爺明早來取便是。”那一老一小進門之前,還丟下這麼一枚重磅炸彈,把門外眾人都炸傻瞭。
難道不是說說而已的氣話嗎?怎麼還當真瞭呢?
偏生司寇不肯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若想知道她今晚的行程,不妨去巡夜司問問。”說完還輕蔑地瞥他一眼,“自傢王妃都看不好,廢物。”
留下這句輕飄飄的話之後,他人也走瞭。
王管傢已經不忍看寧王黑如鍋底的臉色瞭,他迅速給自己找瞭個腳底抹油逃離現場的借口。
“我去巡夜司跑一趟,問問情況吧。”
*
寧王頂著兩顆碩大的黑眼圈坐在王府後殿,王管傢卑躬屈膝站在旁邊。
“所以昨晚王妃真的是被巡夜司攔截,迫不得已撒瞭個謊,這才被送到瞭司大人府上。”他小心翼翼窺探寧王的反應。
“而且王妃之前寫的那封信,我也讓影衛去司大人府上查驗過,確實字字句句都是跟七公主有關的事情。”
寧王心裡清楚,以司寇的身手,尋常影衛根本不可能進得瞭他傢。
他是故意留下破綻讓影衛去查,為的就是看自己知道真相後狼狽後悔的樣子。
很好,他現在確實後悔瞭。
其實從一開始,他骨子裡就沒有真的懷疑過陸夭的清白。
他不想承認自己隻是自卑感作祟。
從溫泉那一晚之後,嫉妒就在啃噬他的理智,他一直在反復揣測,陸小夭前世喜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這一世她是口口聲聲喜歡自己,可他到底是身有殘疾。而這時候司寇出現瞭,所以每每看到那兩人站在一起宛若璧人,就難免心生齟齬。
昨晚氣頭上說的那些話在腦子裡翻來覆去過瞭好幾遍,字字句句都是戳人肺管子,可想而知陸小夭被氣成瞭什麼樣。
寧王在心底輕輕嘆口氣,不知道現在補救還來不來得及。
還有陸小夭昨晚說什麼來的,要宴請司寇?
思及至此,他再也坐不住瞭,當即起身準備出城。
誰知就在這時,孫嬤嬤急三火四跑瞭進來。
“王爺,大事不好瞭,王妃派人回來收拾東西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