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在圍裙上擦瞭擦手:“強子,你來說句公道話,大姑做錯瞭嗎?你四個姐姐出嫁後,過的都是這種日子,哪個女人不用幹活?不用伺候一傢老小?難不成是我這個當大姑的故意為難她不成?”
虎背熊腰的李強立在她身側,搖頭,“大姑您是長輩,況且從小您就疼我,您當然沒做錯。”
事實上,李強的邏輯感人。
‘是長輩’跟‘疼李強’,跟‘沒做錯’有什麼本質上的關系嗎?
冷清清面無表情地揉瞭揉自己的太陽穴,懶得糾正瞭。
然而,李強轉身回來,沉沉道:“媳——清清,你快跟大姑道歉,大姑畢竟是長輩,你怎麼能這麼跟她說話呢?”
好傢夥,還教訓起人來瞭。真是一點都不見外啊。
冷清清往拳頭上哈瞭口氣:“再說一遍。”
“…………”熟悉的幻痛忽然襲來。
“大姑,”李強沖大姑,露出一個傻笑,“她畢竟剛剛來,您別跟她一般見識哈,這些活放著,等我媽回來再幹,您快去休息休息。”
這一次,李強忍瞭。
他認為,自己作為傢裡的男人,如今的頂梁柱,不該跟女人一般見識。
老人都說頭發長見識短,長得漂亮的女人都沒腦子。
現在一看,果然是真的。
李強決定,不跟這個漂亮的沒長腦子的女人計較。
這一次,他就不教訓她瞭。
相信節目播放出去後,大傢會驚訝於他的氣度,以及他對長輩的孝順。
哼哼,自己這一招,還不得迷死她。
大姑笑容僵硬,隻撂下句:“呵呵,我們傢強子也會疼人瞭,真是稀奇。不錯,不錯。”
她當然不可能真的撂著這麼多活不幹,也不能叫張愛花回來後再幹。
大姑挽起袖子,真的去幹活瞭。
系統由於方才在冷清清腦海中大罵這一傢人而被冷清清手動禁言,現在才被放出來。
系統:“李強可真是老李傢的親兒子啊,你聽聽他剛才說的什麼話,他媽在地裡幹瞭一上午活回來還得給他做飯?這兒子一點都不知道體諒媽媽。”
聽它的語氣,心情已經恢復瞭平靜。
系統:“不過李強居然有四個姐姐!難道……張愛花不會重男輕女吧?四個姐姐……拼男寶?”
話音落地,很是有些遲疑。
冷清清回到屋裡,反手將插銷推上,隔絕瞭屋外窺探的視線:“要不說你笨呢。”
簡直顯而易見好不好。
*
中午,太陽明晃晃地掛在腦袋頂上。
地裡,張愛花伸出胳膊,揩瞭把額頭上的汗水,對身後地裡勞作著的親戚們吆喝瞭一聲。
“別幹瞭別幹瞭,回傢吃飯!”
路上,其餘前來幫忙的親戚,問起節目拍攝的事情。
這些親戚沒見過漆黑的攝像機,面對一眾工作人員的跟拍拍攝,目光有些羞澀地錯開瞭。
張愛花扛著鋤頭,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仿佛一支隊伍的領軍人物,渾身意氣風發。
她道:“我傢的新媳婦,可漂亮瞭,城裡來的大明星!”
說著,仰起瞭下巴,有些得意。
親戚A道:“哎,我聽說城裡人都嬌生慣養的,她是不是什麼都不會啊?”
親戚B:“這麼說的話,她不是一點活都不會幹?”
親戚們好像都對這位大明星媳婦很好奇,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主要匯聚在‘新媳婦會不會幹活’‘新媳婦能不能幹活’這類傢長裡短的問題上。
張愛花‘嗤’瞭一聲:“會,怎麼不會?臨出門前我都交代好瞭,讓她喂雞鴨洗衣服砍柴,最後做一頓大餐!你們呀,就等著回去吃吧!”
親戚C訝然道:“張愛花,你不會誆我們吧,人傢那麼大的明星,怎麼可能幹這種粗活。你以為人傢跟你一樣啊。”
張愛花壓下心底那絲微弱的不悅,揚眉,語氣輕快道:“再大的明星,到瞭這裡那也是我老李傢的媳婦。我這個當婆婆的說什麼,她還不是得幹什麼?”
其實張愛花也曾有過顧慮。
新媳婦看起像電視裡演的那種純白異色雙瞳漂亮貴族貓,美麗又華貴。
別說幹活瞭,她都怕那砍柴的斧頭會把新媳婦的手腕拽脫臼。
沒想到新媳婦力氣那麼大,倒是給瞭她一個驚喜。
新媳婦似乎沒有看上去那麼嬌弱,憑著這一點,張愛花心中還是有些滿意在的。
隻要冷清清繼續穩定發揮,等到節目結束時,她不會吝嗇分數,一定能讓她得到‘國民好媳婦’的稱號!
而且,有大姑在傢裡看著她幹活,張愛花也能放心,所以才在大傢面前非常自信地誇下瞭海口。
話音落地,一眾親戚都笑瞭起來。
“成,那我們就等著吃!”
*
“媳婦,媳婦呢!”
張愛花扛著鋤頭進瞭院子,目光環視一圈,先高聲喊瞭起來。
冷清清倒是沒出來,從柴房裡慢吞吞走出來瞭一個眼熟的人。
“他大姑?你怎麼……”
怎麼從柴房裡走出來的?
張愛花的訝異,被大姑收入眼底,面對眾人的疑惑,她扯扯嘴角。
“強子他媽,你這兒媳婦,我這個當大姑的真是吩咐不瞭一點。”
說完,撂下瞭手中砍柴的斧頭,揉揉酸痛的手臂,轉身竟要走。
張愛花連忙放下鋤頭,走上前將人一把拽住:“他大姑,發生什麼事兒瞭?”
什麼叫‘吩咐不瞭一點’?
“新媳婦不聽話,是不是她給你氣受瞭?”張愛花畢竟是老人精瞭,一開口,就問到瞭點子上。
新媳婦是從城裡來的,村東頭在城裡打工的胡二說瞭,城裡人心眼子都多。
至於她傢這個新媳婦,屬於那種一看心眼子就多的,張愛花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大姑象征性地甩瞭甩手,結果當然是沒有甩開。
“他大姑,你快說啊,怎麼瞭?你這是要急死人啊!”
張愛花語氣很急,說著還往旁邊掃,不過怎麼也沒看見新媳婦的人影。
大姑終於轉過身來,令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是,一向幹活爽利性格爽朗的她,此時眼眶微紅,臉上居然掛著兩行清淚。
就像是,被別人欺負瞭似的。
可誰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他大姑,你——這到底是咋瞭啊!”
張愛花看見這一幕,霎時心中暗叫不好。
大姑擦瞭擦眼角的淚水。
“強子他媽媽,你也別怪新媳婦,都是我的錯。”
張愛花:“……?”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老登又要開始表演瞭。
“你這兒媳婦可不是一般人,我這個土都埋半截的人,實在是幹不瞭她吩咐的這麼多活。但,誰叫咱們是一傢人呢?她不想幹活,我不能不幹啊!我要是也跟她似的撂挑子不幹瞭,你們這些勞力回來瞭吃啥?”
“好在終於把你們給盼回來瞭,我這老腰好像剛才劈柴的時候傷到瞭,得去衛生所看看,飯我就不吃瞭。”
他大姑扶著老腰,淚光閃閃,三言兩語,將事情說瞭個大概。
張愛花心裡是明白瞭,原來是新媳婦不幹活。
害。她還以為是什麼事呢。
她拽著李強大姑的袖子,不叫人走,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笑呵呵地挽著大姑手臂道。
“他大姑,來都來瞭,吃瞭飯再走,新媳婦哪裡得罪你瞭,我叫她給你道歉,這還不成嗎?”
她好歹也是新媳婦的婆婆,一聲婆婆大過天。
不過新媳婦能讓李強他大姑這麼委屈,甚至不惜通過示弱來‘討公道’,也著實令張愛花覺得很驚喜。
早些年分傢的時候,張愛花跟大姑曾因為一隻大碗的分配權鬧得不可開交,到現在兩人之間的齟齬也不少,說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但此刻,看到大姑因為自傢新媳婦委屈得落淚,張愛花反倒和善起來,口口聲聲說要給她討回這個公道。
“他大姑,你放心,我把話給你放這,不會叫她讓你白受氣。”
張愛花一字一句地說道,就差對天發誓。
“我一定叫她給你賠罪,直到你消氣為止!”
字字鏗鏘。
別說是周遭的親戚們,就連一大幫子導演組,都被張愛花瞬間爆發出的氣勢所震懾。
光頭導演點瞭支煙,滿意地點點頭。
打起來!
*
“砰砰砰!開門!”
張愛花氣勢洶洶地去拍新媳婦的門瞭。
其實在昨天,張愛花和她男人就裡裡外外張貼瞭不少雙喜,冷清清這間小屋的屋門上,也貼瞭兩張。
隻是現在無影無蹤。
還剩下一半喜字,被透明膠帶固定在破舊的木門上,木門被拍地搖搖晃晃,喜字也晃起來。
門被打開瞭,冷清清站在門內,伸瞭個懶腰。
“開飯瞭嗎?好多人啊。”
親戚們也都湊上來看熱鬧,畢竟熱鬧不常有,不看白不看。
張愛花冷著臉,李強站在她的身邊,垂頭耷腦的,好像被罵瞭。
“你是不是把我交給你的活,都吩咐給你大姑替你去幹瞭?”
冷清清微微睜大眼睛,仿佛很迷茫很無措似的:“是大姑自己要幹的,而且我說讓李強幫她,她還不願意。”
大姑險些吐出一口老血,好陰毒。
張愛花瞇眼端詳她,臉色冷得像冰塊:“那你怎麼不幹,讓長輩去幹活?”
冷清清的理由是:“我們老傢的習俗,新媳婦不幹活。”
習俗……張愛花一時間語塞。
大姑焦急地從背後用手扭瞭她的背一下,別忘瞭,我們才是一傢人!
“開飯瞭嗎。”冷清清對眾人露出一個微笑:“大傢幹活辛苦瞭,我(讓李強)給大傢沏瞭茶,快去喝點茶水吧,飯馬上就好。”
李強小聲嘟囔:“……茶是我沏的,飯也是我做的。”
可惜沒人聽見,因為大傢都沉浸在新媳婦的美貌中。
張愛花不悅地瞪瞭被眾人簇擁起來的冷清清一眼,小狐貍精!讓他大姑那個老妖婆幹活也就算瞭,居然還敢支使她兒子。
農村人哪裡見過大明星,紛紛拿出手機求合拍,一口一個閨女,叫得別提多親熱。
“閨女,在這多待幾天吧,我們這空氣好!”
“要是老李傢對你不好,就到我們傢去,我給你殺雞吃!自傢養的雞!”
“誰要是欺負你,就跟俺們說!”
“冷清清……媳婦!”
張愛花叫瞭好幾聲,冷清清似乎沒聽見,正微笑著站在門前拍照,兩個親戚一左一右笑呵呵地站在她身邊,仿佛兩大護法。
臉色有些掛不住的張愛花,幾乎能想象的到,自己身後李強他大姑面上的譏諷。
這新媳婦一點到底沒眼色,還是故意找茬?!
好不容易親戚們拍完瞭照,張愛花抓住機會,冷著臉吩咐道:“行瞭,大傢都是一傢人,這樣,清清現在給你大姑道歉,然後拿出兩千塊錢來,當做賠禮。”
這就是剛才拍照時候,張愛花跟大姑之間商量的結果。
饒是冷清清,也不由得被她的腦回路所震撼。
“比起賠禮,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冷清清答。
張愛花皺眉:“啥事能比給你大姑賠禮更重要?”
冷清清伸出手,似笑非笑地指瞭指自己的腦袋:“我懷疑你這裡有問題,比起賠禮,還是先讓人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張愛花不傻,隻是不太敢相信她說瞭什麼:“你說我腦子有病?”
伴隨著這句話落地,周圍哄然大笑起來。
周遭傳來親戚們的笑聲,有當路人甲的,還有想再添一把猛料,讓這把火燒得更旺的。
“張愛花,你這新媳婦有點意思啊,哈哈哈哈。”
“笑死我瞭,張愛花的新媳婦子居然罵她有病!”
“這可真是大年初一頭一遭!”
張愛花臉色漸漸鐵青,“你說啥呢,你才有病!趕緊給你大姑道歉!”
大姑揣著手,看看身邊的張愛花,又看看一臉倨傲的新媳婦。
新媳婦這一下,直接給她整不會瞭。
看起來,新媳婦不是個善茬。
張愛花反應過來,眼圈一紅,拉過身邊的李強,哭訴道:“李強,你就這麼看著她欺負你媽是吧?”
李強攥瞭攥拳,抬起頭,看到那張美貌而倨傲的臉龐,一股子火氣噌地燒上來。
“……我忍你很久瞭。”
“你罵大姑也就算瞭,現在居然連我媽都不放在眼裡,再不管管你,我看你是要造/反!”
李強怒氣沖沖地挽起袖子,做出瞭一個在場人包括節目組都沒預料到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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