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惹遞瞭好一會,傅慵垂眸盯瞭一會。
唇邊收起嘲諷的笑,並沒有收她的三十六色蠟筆盒,面對她的奉送,不管是不是討好收買,傅慵始終不為所動。
他走瞭,略過祈惹的三十六色蠟筆。
祈惹憋瞭憋嘴巴,蠟筆摔壞瞭,哥哥一定是看見瞭,所以他不要,她的小手撫瞭撫蠟筆盒印著的小熊圖案。
傅慵大刀闊斧坐到沙發上,長腿耷拉著,他的頭發洗瞭之後軟塌塌垂著,因為一段時間沒有剪,長瞭不少,遮住他漂亮的眉眼。
下意識又要摸煙抽,意識到傢裡有個小孩,拿出來的煙被他丟到瞭不遠處破舊的玻璃茶幾上,摸瞭遙控器開老式厚重的電視機換臺看。
祈惹在那邊站著,三十六色蠟筆被她抱到發燙,意識到傅慵真的不要,她又慢吞吞把蠟筆塞回她的書包裡。
放進去的時候不小心把她的獎狀給壓到底,皺成一團。
祈惹啊呀一聲,抽出她被壓皺的獎狀放到桌上想要撫平,誰知道桌上還有她吃面弄在桌上的湯漬,直接暈在瞭她的獎狀上。
好瞭,直接更臟瞭。
又皺又臟。
小手努力撫平,不管祈惹怎麼努力,壓皺的痕跡依然在,沾上湯漬的地方擦也擦不掉瞭,還在不斷暈開。
瞧著獎狀,祈惹忍不住吧嗒掉眼淚,這段時間遇到的事情太多瞭。
這兩樣東西的破碎就像是壓垮她的稻草,她知道不應該哭,就是忍不住,眼淚越掉越多,比剛剛在外面還要多,小姑娘使勁咬著牙憋著聲音。
電視機的聲音開得不大,傅慵本來註意力就沒在上面,很快聽到瞭熟悉的哭聲。
轉過去,見到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人。
“……”
又哭瞭。
傅慵沒耐心哄她,人也放進來瞭,飯也給吃瞭,愛哭就哭,他不會把她當祖宗供著。
他轉回來接著看電視,電視機裡狗血劇都放完到廣告的橋段,那邊的拖油瓶依然沒有停止,依然哭哭唧唧,手來回擦著她的眼睛,還嫌不夠紅腫。
又看瞭一會電視,傅慵把電視關掉,回房間睡覺。
他起身走動的期間,祈惹的哭聲戛然停瞭會,她吸著紅得不能再紅的鼻子,緊張巴巴看向傅慵。
還以為他要過來瞭罵她,誰知道他看都沒看,回房睡覺,門關上瞭,不管祈惹瞭,甚至於燈也關瞭。
祈惹置身在一片黑暗中,跟前幾天一樣。
小姑娘剛剛短暫止住的哭聲幾乎是以更厲害的形式卷土重來,她剛剛還壓抑的哭聲,現在怎麼都壓控不住瞭。
傅慵原本要睡,誰知道那小拖油瓶的哭聲,竟然越來越大聲瞭。
嗷嗷嗷的叫什麼?
街坊鄰居聽去,還以為他怎麼打她瞭?
二十分鐘後,傅慵翻身起來,黑著一張臉倏地拉開門。
燈又亮瞭,祈惹眼睛哭得更紅腫,她還拿手揉搓,視線迷糊,隻看到一個黑壓壓的人影朝她走過來。
傅慵是過去警告她的,“半夜三更,你在我傢哭什麼?”
誰知道小拖油瓶抱住瞭他的腿。
抽噎不止打著哭嗝兒,“…惹惹好害怕。”
“媽媽……”
傅慵聽著她的稱呼,臉色更黑瞭,“……”
“媽媽,惹惹想你,想回傢。”
她邊哭邊喊想回傢,聲音越來越大,撕心裂肺,緊緊抱著傅慵的腿,就好像抓住瞭救命稻草。
傅慵居高臨下冷著臉看著她烏壓壓的頭發,前面短短的幾縷沒有紮進辮子裡,散開在前面被她的淚水打濕瞭黏在臉上。
好狼狽可憐的樣子。
何止,她的淚水把傅慵的褲腿都給打濕瞭,還在哭著喊媽,偶爾能聽到喊一聲叔叔。
看來他爹在養她的時候,的確對小拖油瓶不錯,她害怕哭泣的時候,會記得叫他。
不知道他爹在那頭聽到這個小拖油瓶撕心裂肺的哭聲,會不會難受?
傅慵等著她哭夠哭飽,祈惹哭聲停下來的時候,他拿出手機看瞭一眼時間。
整整四十分鐘。
“還不松開?”少年聲音冷。
祈惹痛快哭瞭一場之後,總算是好多瞭,她眨巴眼,纖長濃密的睫毛被打成一簇一簇,一直在用手揉,揉得眼睛尾巴紅瞭一大塊,肯定是疼瞭,她才把手給拿瞭下來。
淚水是不掉瞭,一張臉紅通通,還沾著一點泥巴,前段時間下瞭雨,盡管這兩天出瞭太陽,外面的路沒有幹透,她身上摔臟瞭,蹭到瞭臉上。
祈惹依然在不斷吸著鼻子聳著肩膀打哭嗝兒。
“……”
“哥、哥哥,對、對不起。”她看著少年被弄濕的褲腿,跟傅慵道歉,倒是懂得禮貌。
她退瞭一小步,低著腦袋,活像是知錯認罰的好孩子。
看瞭祈惹一會,傅慵閉上眼睛,忍下不耐和煩躁。
剛剛他不應該開門把人給放進來,她就算是可憐,又關他什麼事情?賴到他傢門口,就要對她負責嗎?
他不是他爹,要給她和她媽當牛做馬。
話是這麼說,現在把人給轟出去,他顯然做不到。
“…行瞭。”
“哭夠瞭就閉上你的嘴巴。”
祈惹的嘴巴早就閉上瞭,聽見傅慵說話,她聽話把嘴巴給抿關上,還仰頭給他看,的確是“牢牢”閉上瞭。
傅慵有些無語她的乖覺行為。
在他媽媽去世他爹毅然把他丟開的時候,傅慵連塊容身的地方都沒有,他比祈惹要慘多瞭,她哭,別人會心疼,男孩子哭,隻會遭人笑。
現在給瞭她一塊容身的地方,她都不知道自己找地方睡。
瞧著她嬌裡嬌氣的樣子,傅慵心裡就來火。
想把人丟在這裡,又怕她一會再哭。
他指瞭指衛生間,“進去。”
祈惹看著他指的地方,又轉回來看著他半天沒動。
“沒聽見?”他皺眉。
祈惹磨磨蹭蹭走過去,傅慵沉著臉看她慢吞吞的動作。
人挪到瞭衛生間門口,不進去。
“你要在哪裡站多久?”少年不耐。
“哥哥……惹惹怕黑。”她慫頭慫腦,可憐兮兮,不要把她關在裡面。
傅慵壓下去的躁意瞬間起來,好麻煩。
衛生間裡面太黑瞭,客廳的燈泡老舊根本照不到衛生間裡面。
“燈在裡面,自己打開。”
話說完,少年還是走瞭過去,傢裡的燈泡都是老式用手拉亮的那種,不說她會不會用,恐怕夠都夠不著。
開瞭燈,傅慵找出新的毛巾和牙刷遞給她,祈惹才反應過來,傅慵不是想把她關起來,她接過,小聲跟傅慵說,謝謝哥哥。
洗臉的地方有點高,她夠不著,人不算太笨,知道找水盆,到瞭水龍頭面前又頓住瞭。
“你不會連水龍頭都擰不開?”
聽到擰字,祈惹看瞭好一會,她伸手轉,擰倒是擰得開,祈惹的手掌心摔破瞭,碰一下就嘶嘶哼,眼淚汪汪捧著她的手。
傅慵,“……”剛剛吃面拿筷子,怎麼不見她叫疼。
傢裡沒有太陽能,水泵抽的井水用,怕她的手感染細菌。
他讓祈惹等著,返回廚房給她燒瞭熱水,耐著性子擰瞭帕子給她擦臉擦手。
祈惹這一跤摔得不止是手掌心,腿也磕破瞭,傅慵一並給她擦幹凈。
少年的動作算不上太重,卻也不溫柔,熱毛巾捂到臉上,祈惹打瞭一個顫,腫腫的眼睛舒服好多。
她近距離看著少年冒著寒氣的俊臉。
“……”
傅坤叔叔傢的哥哥雖然兇巴巴的,說話冷冰冰,但是對祈惹很好,給她煮熱騰騰的面吃,還給她用熱水洗臉。
媽媽走瞭以後,就沒有人這樣照顧祈惹瞭,在傢裡的時候,姨媽姑媽還有大伯他們顧不上管她,想起來叫祈惹吃飯,菜已經涼瞭。
“會自己洗澡嗎?”
他給祈惹的傷口貼瞭防水創口貼,端瞭一盆熱水進來,問她。
“會。”小姑娘重重點頭。
媽媽和叔叔忙起來的時候,都是她自己洗的澡。
“嗯。”總算是不叫人伺候到底瞭。
問題是她還有沒有衣服穿?
不等傅慵問,祈惹從書包裡翻到瞭她的衣服,抱著進來。
傅慵出去後,又去瞭陽臺,骨節分明的手漫不經心刷瞭刷手機,打開地圖查看江市,看上面的裡程數。
這麼遠都開車送來瞭。
到底有多不想要這個小拖油瓶。
三十多分鐘,傅慵在外面抽瞭三支煙,祈惹才慢吞吞出來,她把頭發一起洗瞭,濕漉漉滴著水。
掌心和腿上的創口貼不見瞭。
穿的還是公主裙,傅慵面不改色扯瞭扯嘴角,小拖油瓶沒有別的衣服瞭?
“哥哥,惹惹洗好瞭。”
她看向傅慵被她哭臟的褲腿,上面的水漬還沒有幹透,少年沒有留意到她的小動作。
傢裡有另外的隔間,不過年久失修,裡面的窗戶壞掉瞭,床板淋瞭雨,有些發黴,燈也沒有修,讓她去睡顯然不現實。
傅慵把吹風機找給她,“會用嗎?”傢裡的吹風機功率很大,個頭也大。
見她點頭,傅慵沒有管瞭,遞給她自己吹,又翻瞭兩個新的創口貼甩在桌上。然後進把他的床收拾瞭一下,抱瞭一床被子丟到沙發上。
祈惹站在沙發邊沿,傅慵指著他的房間,趕人。
“你,進去睡覺。”
祈惹站著不動,察覺到少年眼睛漸漸陰瞇起來之前,她很快進瞭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