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麼,讓她這樣又哭又笑,定是極度傷心之事,也與這張“銀票”有關,執著尋求別人的肯定。
大概是長時間被人否定,導致有些偏執,腦子不清醒吧。
女子哭瞭一會兒,擦幹眼淚,小心翼翼看向貝慈:“我能在這變美嗎?”
“變美不光靠我們,還要靠你自己去保養,不做粗活,每日勤快塗抹脂膏。”貝慈示意她看自己的手。
因常年勞作,女子的手粗糙皸裂,不是一次兩次能養好的。
不安的手指動瞭動,蜷縮起來,女子又低下頭,沒有吭聲。
“你傢在哪裡?”貝慈開口與她閑聊。
好半晌女子才默默報出個地址,貝慈朝青蘭那裡瞟瞭一眼,後者默默退出去。
對於這女子的事,貝慈想搞清楚,再決定要不要接下這門生意。
書房內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著,貝慈自顧自給她倒瞭杯熱茶,“口渴瞭吧,喝些潤潤喉。”
女子很局促地待在那,好像又回到瞭之前的狀態。
貝慈不著急,隻等著她開口。
不知過瞭多久,女子幹啞的嗓音重新響起:“大傢都說我是瘋子,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隻是…隻是……”
“隻是執著地尋求認同,尋求理解。”貝慈接上她的話,“這個過程有些偏執,引導你鉆進瞭死胡同,你願意跟我說說發生瞭什麼事嗎?”
小心地覷瞭眼貝慈,女子的眼神又開始發怔,似是回憶起來,緩緩道來。中間一度停頓,在貝慈鼓勵的眼神下,才將整件事情說完。
情傷,被騙瞭。
貝慈聽完真想罵一句臟話,還好顧及形象,忍住瞭。
總結下來,就是一書生靠著甜言蜜語,欺騙瞭愛慕他的鄰傢姑娘,許以終生,讓她傾盡所有供養他讀書,最後榜上有名時,消失在她的世界裡,並留下一張五十兩的假銀票打發她。
女子屬於丟瞭心又損失瞭錢財,連番打擊之下,精神恍惚,逐漸變得偏執,拿著假銀票到處花,被認為是瘋子。
也不相信這銀票是那書生給的,畢竟瘋子的話不能當真。
傢人的埋怨和旁人異樣的眼神,讓她無法正視被欺騙的事實。
貝慈是第一個沒有趕她,罵她是瘋子,並且沒說銀票是假的人。
沒有追問那個負心書生的去向,貝慈轉而問起別的:“是什麼促使你要來這變美呢?”
女子低頭搓著衣角,難以啟齒。
明白瞭,還是因為那個負心的書生!大概是有消息說那書生娶瞭個漂亮的女子為妻。
貝慈向她求證,阿蓮默默點頭。
雖然事情說開,可阿蓮的精神狀態不可能一下變好,她安安靜靜坐在那,更多時候有些呆,眼神發直。
貝慈深知心理創傷大概一輩子都可能好不瞭,輕嘆一口氣,她對阿蓮的遭遇很同情。
不知人性險惡……
若事情真如她說的如此,貝慈想,她可以讓自己的店為她免費護理。
另一頭青蘭讓妙娘派人去阿蓮說的住址附近打聽情況,在急切等待的過程中時間緩緩流逝。
她要一邊等著消息,還要一邊關註著書房那裡的動靜。
生怕在她不在的時候,那個腦袋有些問題的女人傷瞭主子。
大約半個多時辰後,青蘭遠遠看見一腦門汗回來的人,趕緊問:“怎麼樣,快說。”
來人喘息片刻,復述在阿蓮鄰居那聽來的事。
青蘭聽瞭後,回身朝後院跑,到書房再見到阿蓮時,眼裡佈滿同情。
在貝慈耳邊悄聲說瞭調查的情況,青蘭重新站到一旁。
與剛才瞭解的情況一般無二,貝慈決定滿足阿蓮想變美的願望。
她沒有再提銀票的事,讓青蘭附耳過來:“帶人去找妙娘,安排人給阿蓮做美容,衣服和頭發都打理一下。”
也許面貌好瞭,阿蓮的精神狀態能好一些,再說這“銀票”花在她這兒,也算有個瞭結吧。
日行一善,就當積德瞭!
被帶走的阿蓮一步三回頭,無一例外,目光全部落在貝慈身上,有膽怯、有感激,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
都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貝慈被她看得心一軟,起身陪著她一起去前院,一步步盯著小丫頭給她護理。
一個半時辰後,全新的阿蓮立在眾人面前。
青蘭悄聲在貝慈耳邊嘀咕瞭句:“她長得也不醜哇。”
五官可以看出不醜,隻不過受精神和傢境限制,沒有餘力而已。
貝慈搭上阿蓮的肩膀,讓她站在一面大的銅鏡面前:“你看看,還滿意嗎?”
不知有幾年阿蓮沒這麼看過自己瞭,一直渾渾噩噩過著。
手撫上銅鏡,她不敢相信這是自己,頭發規整地盤著,衣衫整潔如新,臉也沒那麼滄桑,現在這個樣子真像五年前的她呀。
貝慈與她並肩而立,對著銅鏡裡的她,柔聲道:“日子是過給自己的,無論從前發生過什麼,打起精神朝前看,好日子還在後面。”
“曾經你以為跨不過去的苦難,現在不也過來瞭麼,所以不要懲罰自己,往後還有幾十年要活,記住經驗教訓即可。”
出於真心,貝慈說瞭不少寬慰阿蓮的話。
前世在網上學瞭那麼多的雞湯,此刻有瞭用處。
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和貝慈,淚意盈睫,阿蓮眨眨眼,緩緩露出個恬淡的笑容。
不知道她有沒有釋然,有沒有放過自己,貝慈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一切還要靠她個人。
“謝謝你。”阿蓮回身給貝慈鞠瞭一躬,真誠道謝。
貝慈面帶微笑著接受瞭。
“回傢吧,出來這麼久傢人該擔心瞭。”
好像應瞭貝慈說的話一樣,外面有人高聲叫著阿蓮的名字,婦人腳步利索地走著,碰見一個人就問有沒有見過阿蓮。
阿蓮在這條街上可以說是名人,很多人認識她,有人知道,給婦人指瞭個方向,正是美容院。
婦人心有忐忑,在離美容院門口有段距離的位置停下,不停朝這裡張望。
大變樣的阿蓮被人送出門,站在門口好一會兒,婦人都沒認出來那是自己的女兒。
還是阿蓮輕喊瞭聲:“娘。”
婦人怔住:“你…你是阿蓮?”
“是我,娘。”阿蓮來到婦人面前,讓她看個清楚,須臾後,她挽上婦人的胳膊,“娘,我們回傢吧。”神情平淡,好似回到瞭從前。
婦人一下梗住瞭喉嚨,紅著眼眶狠狠點頭,回傢,回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