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RoyalBlue

作者:醇白 字數:4042

RoyalBlue:7.

易慎身上多半的攻擊性都在那雙如鷹隼的眼睛,配上瘦削的臉和挺鼻,看上去特別難相處。

而他本人似乎知道這點,所以習慣戴著棒球帽,把帽簷壓低遮住眼神。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樣做卻適得其反,旁人看不清他的眼,反顯得更神秘高冷瞭。

此刻站在易慎面前的小學妹拿著時間表,膽戰心驚,小心翼翼詢問:“學長……這個情況怎麼辦?”

是招生會上不同社團對主舞臺早就抽簽定下的使用順序的沖突。

“設備租賃快到期瞭就想插隊擠兌別的社?”易慎嗓音涼,波瀾全無,帽簷抬起睨她一眼:“你去問他,下次排隊上廁所喊句快拉褲子瞭,看有沒有人搭理他。”

小學妹立正憋笑:“好的!”

一語中的!學長霸氣!

學妹跑走,帶起一股風,輕掀易慎寬大的T恤衣角,融進周遭紛紛攘攘的氛圍。

他側身時,兜裡手機正巧震動。

瞥見來電人姓名,易慎抽出手機接通,輕飄飄叫瞭聲:“叔。”

人影在身旁竄動,他高瘦的個頭杵在人群裡沖突,刺熱的陽光怎麼都打不透他的身體,像照不穿的黑曜石塊。

腳下的漆黑影子籠罩著一場默劇,不知電話那頭說瞭什麼,易慎松弛的神色分秒間緊瞭。

他的手骨因為迸力迭起時,電話聽筒爆發出瞭對方深惡痛絕的辱罵。

“操/他媽的神石!!”

“沈傢人全都該死!!”

…………

報道完成,收拾完宿舍,沈爰看著學校地圖去信息學院,雖然二哥說辦完事會回女生宿舍接她,但考慮到剛剛幫她搬行李上樓的時候兩人就過於惹眼,還是自己去找他比較好。

學校大得快抵上兩三個社區的面積,但好在排佈規整,正南正北的走向也讓人比較好記方位。

沈爰比生窈的方向感好,迅速適應環境不在話下。

她踩著瑪麗珍小皮鞋慢步,環顧四周,雖然學校可能還沒傢裡開的度假莊園地闊氣派,但是靜謐卻青春的氛圍無時無刻不叫她感受到自由。

這股雀躍,讓沈爰此刻覺得反抗奶奶上濱大是值得的。

信息學院的幾個學科是濱陽大學的招牌,每年招生也很多人,學院建設體現著高科技工科的嚴謹先進,又有頂級學府的氣派。

主樓有九層,沈爰站在空蕩蕩的大廳,抬頭向樓板中空望去,不知道二哥在哪兒。

因為還沒正式開學,樓裡空無一人,細小的聲音都回蕩漫長。

沈爰耳朵尖,捕捉到一樓深處傳來的交談聲,其中一人的聲音是二哥的,她迅速邁步往聲音源頭找去。

一樓是回字廊結構,沈爰走到轉角剛要拐彎,探頭一瞧,頓時縮回去。

她貼著墻壁,隻漏出一雙眼睛望向遠處——看到瞭站在二哥身邊的張傢銘。

怎麼這麼巧啊!在這裡都能碰上。

他和二哥是專業同學?

回想到自己佯裝生窈對張傢銘撒潑耍脾氣的場面,她闔眼懊惱,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看來是不能過去瞭。

就在沈爰正苦惱的時候,那兩人對話的回音精準飄來,對話內容被她聽瞭個清楚。

一開始還聽不懂,隨著二人話裡話外傳遞的信息越來越多,腦子裡的猜測逐漸成型,沈爰驟然蹙瞭眉,看向沈綽的眼神透著不敢相信。

他不久前剛跟自己說的那句“你哥我,這次勝券在握”有瞭依據。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這,這不該是二哥做出來的事。

正在對偷聽到的對話驚愕時,背後突然傳出平穩的腳步聲,沈爰回頭,在看見易慎那抹頎長身影時渾身汗毛立瞭起來。

怎麼全撞到一起瞭!

沈爰急切地又看瞭一眼還在聊的那兩個……怎麼辦?

按照自己的對錯觀,就該讓易慎直接撞見他們碰面,像他那樣敏銳的人會立刻懷疑,說不定能阻止二哥的錯誤做法。

可是……她眼神閃動。

那是自己親哥哥,另一方,隻不過是兩三面之緣的“陌生人”。

腳步聲在接近,留給她抉擇的時間迅速縮短。

結束新生報道會的活兒,易慎回樓裡繼續弄項目,他低頭看手機,熟稔地沿路線邁步。

下一秒,在聽見迅速跑近的聲抬頭的瞬間,撞上沈爰匆亂的澄澈眼睛。

再下一秒,手臂被她雙手抱住,小姑娘用足瞭力氣,將他直接拽進最近的教室裡。

嘭——門小聲合上。

這間教室偏小,窗簾也都拉著,門合上的瞬間,空氣停止對外流通,信號封閉,細塵漂浮,二人鮮明的體型差與女孩略促的氣息熏稠瞭氛圍。

瑪麗珍的圓頭鞋尖擠進男人雙腳之間的領域,透白絲襪與黑色長褲相蹭,一時間不知蓄意搔癢的是誰。

精磨的黑曜石哪怕處暗中也會發亮——如易慎此刻睥睨她的眼瞳。

單眼皮的丹鳳眼斂下時會格外凌厲,他懶懶散散被沈爰摁在墻上,看她到底要幹嘛。

感受到面前人壓迫的氣場,沈爰立刻後悔瞭,男人薄衣下結實的肌肉燙得她倏地騰開手。

“你…”易慎剛開口,面前的女孩毫不猶豫捂住他的嘴。

沈爰:不許說話!

易慎:?

幹嘛呢。

暗室空氣驟然波動,像滾燙的海浪,滋滋翻滾。

小腿傳來摩擦感,激蕩瞭沈爰的心。

太冒犯,太不合禮貌,這不是她該做出的舉動。

心跳在耳畔蹦,沈爰一寸寸往上看,對上他目光。

“你先別說話…”她聲音都發顫瞭。

易慎瞧著她無措的眼神兒,特不理解。

明明走到半路被拉進屋裡的人是自己,怎麼她一副好像是他耍流氓的委屈勁兒?

男人的溫熱吐息噴在她手上,癢癢的。

他個子好高,沈爰捂他的嘴還要踮腳,身體有些失去平衡,腳尖往前踉蹌時後腰被男人握瞭個實在。

從未被異性碰觸過部位驟然被全部侵占,沈爰無聲瞠目。

易慎手上一用力,把人提到懷前。

他另一手直接攥全瞭她的雙手,把被封閉的嗓音解放出來,俯首,半帶好笑:“什麼意思?”

男人帽簷的陰影打在她白皙臉上,兩人距離已經快抵額,易慎的嗓音顯低,細微的礫感更性感。

門外的腳步聲和交流聲好像都消失瞭?還是被心跳聲擾亂瞭聽覺,她失去瞭判斷。

沈爰晃動的眼波被他掠奪幹凈,謊話編得迅速,小聲說:“我…看見張傢銘瞭,不想見他。”

易慎腦海裡飄過張傢銘那肥仔的樣,呵笑:“念念不忘呢?”

沈爰搖頭。

“那來這兒幹嘛的。”他追問,非要拿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解釋當下。

他們好像真的走瞭,從走廊的另一側走的,沈爰心裡松瞭口氣,就差應付面前人瞭。

他不是好敷衍的人,她生怕在對方審視下暴露端倪,掙瞭掙還被他緊握的雙手,“…找你?”

“找我?”易慎一字一字復述,更不信瞭。

“聽說瞭你的專業,想來撞撞運氣,看能不能碰到你。”她垂下眼睫,像蝴蝶翅膀撲閃,“誰想到先碰到張傢銘瞭。”

他松開她的手,視線落在對方被攥出紅痕的腕子,油鹽不進:“碰我?有事兒?”

有事?能有什麼事。

“我發現你很奇怪。”沈爰鼓起臉蛋,沒控制住繼續說:“我不是你…”聲音隨著羞臊心戛然而止。

不是你……看上的人嗎?

不應該是你很想見我麼。

瞄見她速度紅起的臉蛋,易慎往後一靠,冷淡的眼竟勾起瞭尾,拖腔帶調的:“嗯?”

“把話說全瞭。”

…………

結束一天所有事所有工作,進傢門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瞭,渾身疲憊。

手機被易慎扔到鞋櫃上,客廳遊戲直播的吵鬧噪音鉆進耳朵裡,沒幾秒立刻縮小,隨著賈明的一聲“哥!回來瞭!”傳來。

賈明放下手裡的遊戲,快步走向他,追著進門洗手喝水的易慎問,犯難道:“什麼叫你叔突然不借錢瞭?”

“他不借錢,你爺爺怎麼做手術啊?”

“咱上哪兒弄錢去,把吃飯錢都搭進去也不夠啊。”賈明垂頭喪腦,“我收回前幾天說的那句生活總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太操/蛋瞭。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易慎洗臉的動作停瞭停,嘩嘩的水聲還在貫徹,水滴順著眼睫往下掉。

他沒說話,隻是頓瞭一下,繼續洗。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不都答應好好的,什麼狗屁叔叔。”賈明啐罵。

毛巾擦臉,易慎回憶白天接電話的內容,平淡復述:“他工作沒瞭,自身難保。”

賈明:啊?

易慎堂叔是個企業員工,幹瞭很多年,收入還算不錯,之前答應借錢給他傢解燃眉之急。

誰知道就因為沈傢小姐受瞭丁點委屈,沈傢掌舵人直接把易慎堂叔所在的公司直接搞垮,好幾條鏈崩盤,破產瞭。

現在公司拖欠很多人工資和績效,正在鬧著組團起訴,堂叔雖然工作體面,但拖傢帶口老婆不上班,有兩個還在上學的兒子,中年再找工作太難,根本拿不出閑錢瞭。

所以才會罵出那句“沈傢人都該死”。

有錢人的孩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打小鬧,這麼多人跟著遭難。

易慎原本就緊繃拮據的現狀,也隨之雪上加霜瞭。

“沒錢就沒錢,能搶是怎麼?”易慎臉上絲毫看不出慌張,打開冰箱翻找吃食,“沒錢就讓老頭子死去。”

賈明抱著椅背,哼瞭一聲:“你早有這個狠勁也不至於有今天。”

他忽然想到:“哎,要不我再找彪…”

話沒說完,賈明就被易慎一記眼刀殺得閉瞭嘴。

冰箱冷氣嗡嗡外冒,最後他隻拿出一瓶水,蹲下把冰箱電源拔瞭省電,掀眼皮瞥去,威懾力極大:“賈明,話我隻說一遍。”

賈明趕緊打自己嘴,“錯瞭錯瞭,絕對不再找他們瞭。”

“兼職的錢還能湊,再說。”易慎擰開瓶蓋灌瞭兩口,“等比賽拿瞭頭獎就有錢瞭。”

…………

沈綽回傢換鞋,以為傢裡的人都睡瞭,剛走進來被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瞪他的沈爰嚇瞭一機靈,拍胸口:“我的祖宗……熬鷹呢你?你不是住校嗎怎麼又回來瞭。”

他特別強調:“我可規規矩矩換鞋瞭啊!別冤枉我!”

白色睡衣在月光下鑲著毛茸茸的光邊,沈爰鮮少一點笑臉都不給他:“哥,你為什麼要挖易慎的墻角。”

沈綽的表情變瞭變,似乎沒想到她會知道。

“我今天去信科院,無意間聽到瞭,要不是我…”沈爰說到一半,怕暴露給哥哥自己和易慎有接觸的事,切換話頭:“爺奶從小教育我們的是什麼?君子財名,取之有道。”

“我不能理解你這是做什麼?這比賽非贏不可嗎?”

“就是非贏不可!”沈綽打斷她,同樣堅決。

沈爰皺著眉頭,氣得胸口起伏。

沈綽走上前,條理清晰告訴她:“首先,是張傢銘主動找上我的。其次,他是專業裡能力數一數二的人才,有他在隻有益處,最後。”

他蹲在妹妹面前,叫她看清自己的眼睛,“我沒讓他把易慎項目的內容,數據全都偷出來或者毀掉,隻是同意他的入組申請,已經夠守原則瞭,圓圓。”

“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競爭嗎?那都是不留餘地的。”

沈綽握住她有些涼的手,用力,眼裡飄過幾縷情緒,“圓圓,你知道的,我必須拿下。”

“就是為瞭你,也得拼全力。”

她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今天才違背自己的正確觀把易慎攔下。

可是腦海裡,他握住自己雙手時散漫的幽幽目光,卻怎麼都揮散不掉。

沈爰漫上愁意,伸手覆上哥哥的手背。

“下次…不要這樣瞭。”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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