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北海霧 第七十章 小言脫身

作者:貓膩 字數:2626

第七十章小言脫身

夜雨落在異國的土地上,發出的卻是熟悉的嘀嘀嗒嗒聲,范閑啜瞭一口茶,對身邊的王啟年說道:“馬上去寫封密信,讓院裡查一查崔氏與信陽方面的關系。”

王啟年看瞭他一眼,輕聲說道:“長公主那邊不能動。”

“我當然知道不能動。”范閑清楚長公主做的那些事情,其實都屬於皇帝陛下的默許,但是今天與沈重見面的不歡而散,更堅定瞭范閑心中某個念頭,“我隻是想查清楚,信陽方面在朝中究竟有多少力量。”

“是。”王啟年應下之後,又接著說道:“那位崔公子還在外面跪著,大人……您看是不是讓他起來?畢竟崔氏在京中也是大族,在朝中很有幾位高官。”

范閑的眼睛盯著院裡發來的情報,沒有理會王啟年的話,這些天使團身在上京,在言冰雲回來之前,北齊方面的情報系統范閑不敢動用,所以情報來源有些縮水,讓他很是煩惱。過瞭一會兒,他似乎才聽見王啟年說瞭什麼,輕聲說道:“讓他跪著吧,身為慶國人,卻被北齊人當槍使,我就算是替丈母娘教育他一下。”

雨水漸漸地小瞭,從屋簷上往下滴著,這幢別院是老建築,所以雨水滴下的地方都有瞭些微的陷下。范閑披著件衣裳走到屋外,看著跪在石階前的那位崔公子,半晌沒有說話。

使團裡其他的人早就避開瞭這間小院,所以此間顯得格外安靜。

“你應該很清楚,你們傢如果還想做這北邊的生意,應該怎麼做。”范閑冷漠看著渾身濕透瞭的崔公子,“今天的事情。我先饒你一命,自己寫封信去信陽,至於長公主會怎麼罰你,那是你們的事情,但是我在上京地時候,我不希望再看見你和北齊的那些人坐在一起。”

崔公子重重叩瞭個頭,將自己的上半身全埋在地上的積水之中,顫栗不敢言語。

“再次提醒你一次。我是監察院的提司,就算長公主護著你們,但如果我真想讓你們崔氏倒黴,一樣會有很多種法子。”范閑說道:“雖然這是很粗俗的威脅,但我想,對於你這種愚蠢的人,不說清楚,你下次還是會被北齊人拿來當刀子使。那就很不好瞭。”

崔公子依然淒苦跪著,他當時在畔山林後院裡醒瞭過來,這才知道自己犯瞭多大的錯誤,姑且不論范閑那人人畏懼地監察院身份,隻說對方是長公主的女婿。自己在對方的眼裡,,是感受到瞭南朝監察院的力量。沈重向來是與信陽方面交易。所以當范閑通過長寧侯提出這個交易時,他並不怎麼看重,但看如今地局勢,那個傳言竟似是真的——如果范閑來年真地將內庫掌在手裡,長公主失瞭權勢,沈重的鎮撫司又得罪瞭范閑,那真是要斷一大筆財路。

北齊宮中也知道瞭這件事情,太後狠狠地責問瞭一番沈重,沈重滿心惴惴,暗想誰能料到那個范提司竟是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不給自己,而且崔公子當夜就去使團跪瞭一夜地消息,也傳到瞭錦衣衛的耳朵中,沈重知道,自己必須重新看待范閑這個人瞭。

然而誰都料不到,范閑其實根本不想和對方談這個交易。連著幾次,沈重派人來請范閑,范閑都是極其冷淡地推開,擺出瞭不想再談的架勢。

“大人,您究竟想做什麼?”王啟年是范閑心腹之中的心腹,有許多連監察院都不知道的事情,王啟年卻是清楚的厲害,他知道自傢這位大人,暗底裡做瞭許多事情在對付信陽那位長公主,隻是那位長公主似乎還沒有察覺到。

但是眼下范閑卻擺出瞭一副要與長公主和解的模樣,這讓王啟年很是不解。

“我想讓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想做什麼。”范閑整理瞭一下身上的衣服,也不回頭,隻是輕聲說道:“長公主目前有求於我,我自然要趁這個機會,獲取一些利益。”

王啟年依然不解,范閑也不再多作解釋。

當天下午,一輛馬車直接從角門裡駛進瞭使團駐地,這輛馬車看著十分寒酸,十分普通尋常,不論是從車廂地裝飾還是車夫的模樣來看,都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但是負責使團護衛工作的所有人,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使團內部的緊張感覺,外面影影綽綽,全部都是北齊錦衣衛的影子。

范閑看著那輛馬車,卻說瞭句和此時似乎毫無關聯的話:“看來司理理也到上京瞭。”

一個穿著白色輕衫的年輕人推開馬車門,緩緩移動腳步,站在那裡,看著頭頂地天空,微微瞇眼,旋即低頭掃視瞭一圈院子裡望向自己地眾人,他很輕易地從這些人的身上,感覺到瞭院子裡地味道,不由唇角泛起瞭淺淺微笑。

范閑走上前去,降尊紆貴地扶住言冰雲完好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將他扶下車來,輕聲說道:“歡迎回傢。”

對於慶國人來說,使團所在,便是故土一般。言冰雲被囚一載,早已有瞭必死之念,雖然時至今日,仍然不能接受用肖恩換取自己的協議,但此時踏上使團的土地,聽到范大人這句歡迎回傢,心中不免依然有所觸動。

小院裡沒有鴻臚寺系統的文官,除瞭七名虎衛之外,全都是此次潛伏在使團裡的監察院官員,眾人看著這個走路都有些困難的年輕人,齊聲拜倒:“參見言大人!”

聲音並不激昂,也並不大,但能感覺得到眾人的誠心誠意。

言冰雲笑瞭笑,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聲說瞭句:“能夠活著出來,我感到很意外。”

范閑扶著他的手,也笑瞭起來:“你的手指甲居然沒有全被拔掉,我也很意外。”

這兩位監察院將來的正副手,此時說話的聲音極為輕柔,隻有彼此才能聽見。

言冰雲回到瞭使團,此次出使北齊的任務就完成瞭一半,范閑心頭大定,對王啟年說瞭幾句什麼,便扶著言冰雲進瞭內室,然後開口說道:“把衣服脫瞭,我下手沒有輕重。”

很明顯,言冰雲這種人不會誤會什麼,緩緩扯開自己身上的白色衣服,露出精悍勻稱的**身體。范閑挑挑眉頭,想到在京都三處換裝時候自己的感覺,發現對方確實比自己還要冷靜許多。

他從箱子裡取出藥盒,用手指挑瞭些,然後開始均勻地抹在言冰雲的身上。手指經過之處,全是一片起伏,傷痕之恐怖,實在難以形容。

“我一直以為你隻是個運氣很好的人。”言冰雲冷漠地開口說道:“不過范提司看見下官身上傷口,還能如此鎮定,看來比我想像的要強不少。”

范閑的手指停在言冰雲的左胸下,那處的骨頭明顯是斷後重續的,鼓起瞭極大的一塊,外面是淺紅色的新生肌膚,看上去十分醜陋:“那是因為你不瞭解我的成長經歷。”

“我自以為自己很瞭解。”言冰雲冷漠地看著他的雙眼,“范大人,您從出生到十二歲的人生,我非常瞭解。”

范閑微微偏頭,看著對方,沒有說什麼。

言冰雲也陷入瞭沉默之中,似乎不想就那個話題繼續下去,過瞭一會兒後說道:“謝謝大人替下官療傷,不過我想配制傷藥,下官應該比大人更在行一些。稍侯請允許下官寫個方子,讓使團的人幫忙去抓幾副藥。”

范閑沒有理他,仍然專心地塗著傷藥,同時輔以自幼學習的治傷手段。

“吃瞭他。”范閑毫不客氣地塞瞭顆丸藥到言冰雲的嘴裡,冷冷說道:“說到治傷解毒,這天底下除瞭費t,還沒有誰敢在我面前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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