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區的大樓已經倒塌,但是夜晚降臨後,霓虹燈又準時亮起來,在廢墟之外,車輛繞行。
見慣悲劇和死亡後,人們已經學會最快速度地讓生活回歸原來的軌道。
樊羨和時玥本來就引人註目,樊煊很快知道消息,也抽空去找他們。
那是一傢開在街尾的甜品店,站在門口的兩道身影顯得格外突出。
甜品店面積很小,開著明亮的暖光燈,甚至擺不下兩張桌子,隻能讓客人在門口等。
樊煊想起那段舊歲月,於他而言是寧靜又美好,可是對大哥來說,卻是另一個極端的昏暗和不堪。
他一直很內疚,沒能及時發現大哥的遭遇,哪怕是後來,也沒能給他任何安慰。
經常來媽媽甜品店的小白狐,曾經給他帶來過歡樂,如今它變成另一副模樣,陪伴在大哥身邊,這竟然是唯一讓他覺得安慰的事情。
“你怎麼傻站著?”薑天琪從他背後走出來,探頭看甜品店的方向。
樊煊搖頭,正要離開。
他不想打擾樊羨和小狐妖的約會。
可是小狐妖卻看到他,還朝他的方向招手,“琪琪,樊煊!”
薑天琪一溜煙就跑過去,樊煊也隻能跟上她。
時玥很大氣,指著櫥窗說,“樊羨請客,你們想吃什麼?”
其實甜品店剛恢復營業,還沒有多少東西賣。
樊煊說,“那就提拉米蘇吧。”
結果三道聲音齊刷刷地回應——“不行。”
樊煊:“為什麼?”說好的請客呢?
薑天琪指著櫥窗說,“就剩下一塊。”
樊羨示意時玥:“小狐貍的。”
時玥狂點頭:“嗯嗯,我的!”
樊煊:“……”
小怪物的生活最近滋潤很多,薑天琪是個好人,知道它深受脫發的困擾,還給它整來治脫發的藥膏。
它本來的三根頭發已經掉光,但是塗完藥膏後,竟然又冒出一根軟軟的綠色的頭發。
可把它高興壞瞭。
小狐妖也天天盯著它的頭頂,有時候還給它那根頭發上點護發精油。
它那根頭發的發質也越來越好,光亮油滑的。
小怪物以前愛躲在沙發底下,現在實驗室是它的瞭,因為小狐妖跟樊羨一起住。
他們一膩歪起來,眼裡就沒有別的小怪物。
夜色朦朧,小怪物瞅一眼沙發上摟著一起看書的兩道身影,默默打包自己的行李——它沒有多少東西,就一個灑水壺,水杯,毛巾。
它拎著這些東西,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它可以跳窗戶,那樣走得更快,但是它不想那麼快。
小狐妖最先註意到它的動作,轉頭看向它,“小七,你去哪兒?”
小怪物:“我就是多餘的,這個傢沒有我會更好。”
時玥驚嘆,“嘶……”
好利索的一句話。
充滿哀怨和委屈,讓人心疼不已。
可惜,屋裡沒有人,隻有狐貍和怪物。
小怪物擰開門,沒聽到身後有回應,還專門等一會兒,才回頭看過去。
小狐妖手裡已經拿起一個蘋果,一邊啃,一邊說,“小七,那你回來的時候給我帶兩個蘋果,我吃完瞭。”
小怪物:“……好。”
樊羨也掀眸看來,“灑水壺滴水,你沒看到?”
小怪物低頭一看,馬上嫌棄地將灑水壺放到一邊,而且很快地將門關上。
地板上全都是灑水壺滴下來的水漬,小怪物嘆息一聲,放棄離傢出走的念頭。
算瞭算瞭,先把地板拖幹凈吧。
它抬頭看向沙發那邊,小狐妖把蘋果放到樊羨嘴邊,他沒有咬,而是低頭去碰她嘴角……
小怪物收回目光,搖搖頭。
他們隻會吃來吃去,形同廢物。
這個傢,離瞭它,根本不能轉。
於是小怪物把自己的水杯毛巾放回原位,默默開始擦地板。
等它擦完地板,發現樊羨和小狐妖已經換好制服,還提著外出的背包。
小狐妖揪著它頭頂剛剛長出來的那一根毛毛,笑得燦爛,“小七,收拾一下,我們出去耍咯。”
小怪物一聽,便興奮起來。它一骨碌就鉆回實驗室,想起自己沒什麼收拾的,於是又蹦出時玥身旁,“走走走!”
外面天大地大,還有很多怪物,它喜歡。
時玥先去看狐妖,又去跟薑天琪告別,樊羨和小怪物一直安靜跟著,不知道她為什麼出個門還這麼麻煩……
最後時玥還去找樊煊。
樊煊看著樊羨問,“還回來嗎?”
樊羨頷首,“嗯。”
“那就好。”樊煊露出一個笑容,“還需要什麼,我給你們準備。”
樊羨想瞭想,搖頭,“都是累贅。”
手心被小狐貍暗暗掐一下,他轉眸看她,她卻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眨著眼眸看向天花板。
樊羨望向樊煊,又說道,“你從來沒做錯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無能為力的時候選擇隱忍承受,吞噬怪物後報復那些施加傷害的人,怪物帶走他的母親,他也曾厭惡過自己,厭惡這世界……
現在,他腦子裡沒有太多東西,他隻想陪小狐貍到處走走。
樊煊眼眶有些發紅,伸手抱住樊羨。
但是沒煽情一會兒,樊煊就感覺有人在扒拉他。
低頭一看,果然是小狐妖正在拉扯兩人。
樊煊問,“你幹嘛?”
小狐妖理所當然地將他推開,“你抱太久瞭,樊羨會蹭上你的氣味。”
樊煊:“……”
所以呢所以呢?我大哥我還不能抱?
小狐妖:“我不喜歡他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樊煊嘲諷地扯著嘴角:“那你還真是一隻霸道的狐貍。”
小狐妖一扭頭就抱住樊羨,嬌聲告狀,“樊羨,你管管他,他嘲諷我!”
樊羨手掌在她後腦勺輕撫,皺緊眉看樊煊,“你說話客氣點。”
樊煊:“……”
我閉嘴行瞭吧。
被小狐妖這麼一攪和,本來還有些悲傷的離別氛圍,一下子消散殆盡。
樊煊將他們送到港口,薑天琪哭得稀裡嘩啦。
很多人都記得這個晚上,樊羨牽著狐妖族長和一隻小妖怪從港口離開,怪異的組合,卻收獲無數敬佩的目光。
後來很長時間,人們都沒有再見到他們,隻是偶爾會從一些哨站匯報的信息的裡聽到有這麼一個組合,到處虐殺怪物,還救過不少人。
——
時玥上一刻還當著威風凜凜的狐妖,下一刻就躺在棺材板裡,感受著黑暗和陰森的空間。
原主是吸血鬼,早已經習慣這樣的陰暗。
但是時玥不行,她猛地推開面前的棺材板,坐起身。
外面是裝修現代化的臥房,不過依舊沒有光線,空調嗚嗚吹著冷氣,溫度很低。
人人都知道,隗(kui)傢有個童養媳,隗時玥。
那是一個體弱多病,深居簡出,被小心養著的大小姐,也是隗傢長孫命定的媳婦。
為此不少人還替隗堇然感到惋惜,那麼年輕有才的隗傢繼承人,竟然被一個病秧子給綁定餘生。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隗傢祖宗本來不姓隗,而是姓白,上個世紀白傢發跡後,才改姓隗。
因為他們挖到瞭一副棺材。
原主身為沉睡多年的吸血鬼,所攜帶財富不知凡幾,白傢正是靠著這些發財的,他們深信原主身負財運,所以一直將她當成財神爺一樣供養。
不過原主常年不吸食新鮮人血,時常處於沉睡狀態,這次她蘇醒已經快兩年,對外都是宣稱是隗堇然的未婚妻。
唯一一次露面,是在去年隗老和老夫人的金婚宴席上。
原主鮮少見到那麼多人,差點就失控,之後隗老送來隗堇然的血,她喝過之後便對他的氣味深深癡迷,再也無法老老實實喝動物身上抽來的血。
隗堇然是這個世界的男主,他一直覺得這個生活在隗傢的女人很古怪,那天他忽然被強制抽走四百毫升的血,自此他就開始調查她。
隗堇然有喜歡的女生,是這個世界的女主榮珊珊。
榮珊珊出身不低,曾經是隗堇然的學妹,在學生時期兩人有過幾面之緣,但誰也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
她如今是一名財經記者,和隗堇然有過接觸後,感情發展飛快。
為瞭幫隗堇然查探原主的信息,她還假意接近原主,約她出去過幾次。
原主占有欲很強,在她的認知裡,隗堇然是她的東西,所以她的想法也體現在行動上。
原主故意迷惑女主,讓她在隗堇然面前脫衣服,看她出醜,隗堇然兇原主,原主就搬出他爸媽爺爺奶奶,壓得他不敢吱聲……
雖然說兩人在原主這裡一直吃癟,但是兩人的感情卻發展飛快,而且對原主的身份也琢磨透瞭。
隗堇然這才知道隗傢一直以來竟然養著一隻吸血鬼。
於是夜黑風高的晚上,他用自己的血,將原主引誘出去,將她困在連通電流的籠子裡。
隗傢其他人被驚動後,沒有勸阻和呵斥,隗傢平靜已經百餘年,似乎已經不用再養著這樣危險的吸血鬼,於是原主被電得虛弱後,心臟也被挖出來,死得不能再死。
自此男女主恩恩愛愛,隗傢日漸壯大,關於吸血鬼的事情也變成不可說的禁忌。
時玥在腦子裡過一遍劇情,全身微微顫抖,記憶消失前的那電流折磨,可給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
她從棺材裡出來,不用開燈,也能清晰看到房間裡的擺設。
她這回躺瞭十來天,醒來隻覺得更加虛弱,因為太久沒有喝血。
走兩步路,她就已經眩暈不已。
隗傢財力雄厚,五千多平的住宅區,院落林立,她自己單獨住一棟,周圍也人跡罕至。
可是她明顯聽到有人在靠近。
空氣中漂浮著絲絲甜味,誘惑著時玥走到窗邊,那是隗堇然的血。
對瞭,今晚就應該是她被隗堇然捕捉到的日子。
生氣。
一想到自己連續被電個三天三夜,外焦裡嫩,還被挖心的下場,她就生氣。
她低頭看自己身上那累贅的長裙,她彎腰,從大腿處撕開佈料。
長裙變成短裙,她光著腳踩上窗臺,一躍而下。
月色如銀霜,越是接近那個吸血鬼住的地方,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冰冷瘆人,隗堇然是單獨過來的。
他深知自己的血液對她來說是多大的吸引力。
而且,他也確信她不會傷害他這個供血機器。
窸窣聲響起,隗堇然側目看去,被那道身影嚇一跳,但是轉瞬就恢復平靜。
活瞭不知道幾百年的怪物,卻擁有最為美麗的容顏,她的年紀似乎也停留在二十歲如花的年紀。
她光著腳,踩著鵝卵石,身上的白色吊帶裙破破爛爛,長及腰下的頭發如同黑色綢緞,她披著月色而來,不像是怪物,更像是天使。
會吸血的天使。
隗堇然冷冽的面容微微僵硬,因為對方的眼神,讓他有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很冷。
可是遠遠地,她卻勾起蒼白的唇,朝他笑。
他尚未開口,眼前便一花,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後腦勺正好擊中地上的一塊石頭,劇痛襲來,他也在瞬間失去思考能力。
有人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拎起,又狠狠地砸落!
“砰!”
“砰!”
“砰!”
他的後腦勺一次又一次撞擊石頭,震得他徹底失去反抗之力。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變得冰冷,他的生命力在喪失。
朦朧的視線裡,那張妖艷到極致的臉在靠近,她瞳孔極黑,就那樣冰冷地看著他,似乎在等他死亡。
他覺得很渴,喉結不斷滾動,下意識地抬手去抓,抓到的是柔軟的頭發。
但是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拂開。
幹涸的唇上,有幾滴涼涼的腥甜的液體滴落,那是從她指尖滴落的血液。
女生的嘴角噙著燦爛而殘忍的笑,眼神卻是極度的厭惡。
隗堇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他第一時間抿緊唇,拒絕她的血液。
她卻隻是安靜地看著他兩秒鐘,起身離開。
“隗……時玥……”他用力想要握緊什麼,然而隻抓到一手空氣。
鮮血將他的唇染紅,他意識逐漸模糊,再也抬不起手,出於求生本能,他舔走唇上屬於她的血液。
——
【啊啊啊啊,男主死瞭!】
綠茶系統剛剛調整過來,卻發現男主已經死瞭!
不過它已經不是年少無為的系統,它見過大風大浪,有玥玥在的一天,就有它系統享福的一天。
所以,它很快恢復平靜,又連忙提醒,【玥玥,你需要補充體力,快找個人吸血,否則會失控的。】
時玥還有些理智,她還停留在無人的青石小巷子裡,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剛剛抵擋住隗堇然鮮血的誘惑,她現在更加饑餓。
有人經過,時玥往後退,躲在陰影裡。
【玥玥,快去咬兩口!】綠茶系統催促,誰都能死,玥玥不能餓死啊!
時玥搖頭,【好臭。】
綠茶系統:【……】草哦,還是一個挑食的吸血鬼。
在看著第三個人離開後,綠茶系統忽然想起什麼,【宿主請接受世界獎勵——美食地圖!】
時玥:“……”系統真是牛得咧。
系統發來的美食地圖,不是傳統美食,是……符合她口味的人。
地圖鋪在她意識中鋪展開,正好兩百米外有一個紅點,標註美味等級,五顆星。
至於系統是怎麼評判的星級,她就不知道瞭。
時玥幾乎不費工夫,就在一條更加幽暗混亂的巷子裡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
旁邊是一個酒吧的後門,哪怕關著門,也依舊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吵鬧聲。
那名男子背靠著墻,身上穿著整齊,白襯衫黑馬甲,緊緊箍著他健碩的身軀,他短發凌亂,微微低著頭,俊挺的面容沒有半點表情,整個人看起來頹喪又性感。
他似乎喝多瞭,正準備離開時,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
他還以為是路過的野貓,便沒有回頭看。
然而下一秒,他胳膊忽然被扣住,他正要回頭,後頸上卻出現一隻冰涼卻柔軟的手,掐得他動彈不得。
他酒意瞬間消失,開口便是低啞的聲音,“什麼人?”
那道聲音從右後方傳來,陰冷嘶啞,“乖乖,別亂動,我怕把你弄疼瞭。”
但是他聽得出來,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