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應本來想對聶初嚴刑拷打,但是時玥那邊給他傳話,說讓他把人當成竊賊對待就行。
所以才有現在這麼一出。
喬媛剛松一口氣,在看到聶初時,眼前又是一暗,簡直要崩潰瞭。
她現在很肯定,是裴應和喬時玥在搞鬼,聶初昨晚被他們發現瞭。
可是如今眾目睽睽之下,她沒法跟聶初打眼色,讓他配合自己。
皇帝平時哪裡會管一個竊賊的事情,但是這個竊賊出現的時機太微妙,就不得不讓人正視起來。
皇後第一個發現喬媛異樣,低頭看向她,將她扶瞭起來。
聶初被關瞭一晚上,因為試圖逃跑,身上還被打出不少傷,如今他頭暈眼花,忽然被帶來這屋子,再看到喬媛的身影,他眼裡就冒出憤怒的火花。
這個賤人,昨晚他就是從她那裡出來被抓的,他可是聽那些看守的人說過,是有個女人舉報,他才被抓的!
肯定是這個賤人想要讓他死。
裴應抬腳一揣,踢在聶初的膝彎,讓他跪倒在地上。
聶初憤怒地回頭,看到裴應時,馬上將他認瞭出來。
當初他翻喬傢的墻,遇到過他,他打不過自然會躲著來。
後來這少年成瞭威風凜凜的將軍,率領著裴傢軍進城,拯救瞭慘遭掠奪和虐殺的百姓。
聶初沒有什麼傢國情懷,隻是怕死,但是看到涼州重回大夏國時,還是由衷地感激過那少年將軍。
時玥就在裴應不遠處,聶初很難不註意到她。
喬時玥,說她是涼州第一美人也不過分,聶初有幸見過她,之後再也難忘記那張臉。
他以為,她死瞭,沒想到竟然會在京城遇到她。
他隻聽說過喬媛在京城裡有多風光,還真的不曾聽說喬時玥的消息。
聶初盯著時玥的時間有些長,倪翊冷冷的目光撇過去,手指間捏著一顆藥丸。
他不經意似地拂手,藥丸便擊向聶初。
“咳……”聶初感覺有什麼飛到嗓子眼,他又不敢咳嗽,死死壓下癢意,像是將那蒼蠅似的東西也吞瞭下去。
沒人發現倪翊的動作,但是時玥卻看得清楚,她扯瞭扯倪翊的手,在他溫暖的手心裡畫圈圈。
倪翊驀地握緊她,不讓她的小手亂動,免得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做出些什麼失禮的事情來。
“那是什麼?”時玥問。
“讓他老實說話的藥。”
倪翊的嗓音幾乎貼著她耳朵傳過來。
時玥訝異地看他,還有這樣的藥?!早知道……
倪翊見她這神情,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密謀時沒帶上我,是不是後悔瞭?”
時玥:“……”
她小聲說,“才沒有密謀。”
就是阿柒回來匯報,她便讓他給裴應傳瞭話,順便把聶初也送給他。
她是想打破聶初和喬媛那互幫互助的關系,讓兩人狗咬狗。
這裡不方便說話,倪翊隻是勾一下嘴角,倒也沒再提這事。
時玥卻主動湊過去,“倪翊,你給妹妹也來一顆吧。”
柔柔的語氣,像是在給妹妹求一顆糖。
實際上求的卻是毒藥。
倪翊低笑,“她吃過瞭。”
緊接著,他便看到她眼睛亮瞭。
她還像發獎勵一般,又在他掌心裡畫圈圈。
兩人的袖子垂落,外人看不到他們親昵的動作。
他用力箍住她的手,不讓她作怪。
時玥的手動彈不得,她低頭看一眼,唯有作罷,總不能要將他的情蠱給搞發作瞭。
這場戲拖得有點久瞭,她有些困乏,忍不住打起呵欠。
倪翊會抬手,替她遮掩一下視線,免得被抓住說對帝後不敬。
最後倪翊幹脆給她一顆涼絲絲的糖丸。
時玥吃下後,果然感覺又精神百倍起來。
聶初目前還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過什麼,他隻知道屋裡的人沒有一個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而且帝後就在面前。
等他反應過來時,恐懼便在心裡滋生,他幾乎是跪趴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一眼。
顧統領上前審問幾句,聶初就將自己的姓名來歷都說清楚,但是地痞的身份自然不能透露。
面對皇權的威壓,聶初匍匐得更低瞭。
他一個地頭蛇,來來去去見過最大的官就是涼州刺史,他並沒有喬媛那樣強大的心理。
聽聞他來自涼州,皇帝目光橫向他,“涼州?”
聶初點頭應是。
見喬媛和皇後的關系甚好,他絲毫不猶豫便說,“草民和喬二小姐相識,特地來投奔於她,是她將草民帶進來的,草民並非竊賊——”
聶初還沒說完,喬媛就再次跪下,面容失色。
皇後率先開口質問,“喬媛,他說的可都是真的?他不是私自進入營地,是你偷偷帶進來?”
她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喬媛的行為,又問道,“你不知道春獵上所有人,連同護衛,都需要登記在冊?”
皇後方才是存瞭私心,想要讓皇帝減輕對她的懲罰,但是她倒好,私下裡還不知道瞞下多少事情!
到底是小地方來的,身份上不得臺面就算瞭,她的真實性子,怕也沒有那麼簡單。
皇後心裡嘆息,她也真是傻,竟然將這樣的人,同姐姐聯系起來。
察覺到皇後的反感,喬媛更是著急,她連忙跪著挪向她,抓著她的裙子哀求,“不是這樣的,皇後娘娘,我與聶初不熟,是他偷偷進來的!”
皇後是她最後的依仗,她也知道皇後對自己的縱容,是因為某個人。
她越是脆弱和狼狽的姿態,越能讓皇後心軟。
就像剛才那樣。
可是聶初聽到後,著急道,“喬媛,你說什麼呢!我們不熟?”
他昨天還幫她做瞭事,今天她就要將他甩開??
要知道,他潛入營地的行為,說不準是要掉腦袋的,她既然在帝後面前能說得上話,她說個謊,保他一下又能怎麼樣?
他現在可以肯定,她就是想讓他死!
昨晚他就被她設計瞭!
他著急下,眼神也帶著威脅。
他隨時能將她幹過的那些破事都捅出來!
可是喬媛根本沒看他,因為她知道皇帝正在盛怒中,她要是再擔上一個罪名,那她還是會完蛋!皇後都護不住她!
所以她現在完全顧不上聶初,首先要先把自己摘出來,“皇後娘娘,我受瞭傷,一直在營帳,是聶初偷偷潛進來的!”
皇後睨著她,“那你為何從來沒提過?你們見面隻是敘舊這麼簡單?”
喬媛哭得一張臉都十分扭曲,“皇後娘娘,是他來找我,威脅我,我根本無法反抗,而且……我怕事情鬧大,會惹來非議……”
她雖然哭哭啼啼,但是每個字都很清晰。
“喬媛!”
聶初氣得朝她伸手,但是還沒碰到人,就被裴應狠狠拽回來,抬腳踩在地上。
裴應是用瞭莽力的,這一腳,足以讓他痛叫出來。
聶初身體受折磨,更別說有什麼理智瞭。
在憤怒的控制下,聶初狠狠盯著喬媛,“喬媛,你昨晚讓我辦事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你現在翻臉不認人!”
“你不要胡說,我沒有讓你做過任何事!”喬媛強調著最後一句話,同時給他使瞭眼神。
她心裡直罵他蠢貨,他這時候跟她鬧,兩個人都拿不到好處,隻要她安好,她肯定會幫他求情的!他這點道理都不懂!
然而聶初對她的心狠手辣也是有所瞭解的,他知道自己一旦獲罪,她想的不會是來救他,而是想方設法要將他殺掉!
所以他不管如何都不可能讓她得逞。
要死就一起死!
兩人吵起來時,所有人都無語且震驚,就這麼靜靜看著這場鬧劇。
如果真是鬧劇也就算瞭,兩人開始像那些市井小夫妻在街頭互相揭短一般,開始翻舊賬。
“喬媛,你昨晚坐老子腿上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我們倆不熟?”
“我沒有!那是你強迫我的!”
“哇!”周圍驚訝聲迭起。
這兩人的關系,真的不簡單啊,可誰也沒想到,已經是發展到這種地步。
時玥:“哇。”
倪翊笑睨著她,“嗯?”
時玥對上那充滿戲謔的狐貍眼,想到些什麼火爆的場面,於是默默看向前方,不跟他玩瞭。
喬媛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漲的憤怒,一張嘴便是,“我讓你處理藥瓶,藥瓶轉頭就出現在我妝奩,你——”
聶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設計我,什麼破藥瓶,你就是想殺人滅口!”
喬媛捂住嘴,想要解釋,但是她此時腦子迷迷糊糊,像是失去所有條理和邏輯!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喬媛回想自己剛才的話,知道一切已經無可挽回,她頓時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氣一樣,癱在地上。
但這回皇後看都不願意再看她一眼。
“怎麼不繼續說瞭?”皇帝看完這麼一出,嘴角帶著笑容,語氣卻陰沉而幾句壓迫,“你們當孤這裡是戲臺子?!”
誰也沒敢對上他眼神,滿堂的人又一次齊刷刷地跪下來。
時玥跪下時,倪翊將他的衣擺鋪過來,讓她墊著。
這邊裴應註意到後,也默默扯出自己的衣裳,可惜他今天穿的是輕盔甲,佈料並不軟。
於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倪翊獻媚。
倪翊也看他一眼,又輕飄飄挪走視線,仿佛沒將他放在眼裡。
裴應輕哼,也不搭理他。
倪翊的藥似乎是在刺激聶初和喬媛的情緒,兩人像是嗑藥一樣,你一句我一句,越說越暴躁。
喬媛之後看到什麼都好像有重影,聶初變成瞭瘋狗,一直追著她來咬,說話也是顛三倒四,亂七八糟。
聶初在涼州和喬媛交好,收她的錢辦事,全是一些見不得光的,比如替她教訓那些瞧不起她的下人,比如在涼州城裡散播喬傢大小姐虐待庶妹妹的謠言,比如將給她姐姐送信,將她姐姐約到危險的地方,比如……送出城防圖??
但是在場的人,聽到這三個字都心底一寒。
這兩人不是通奸那麼簡單,聶初話裡還提到涼州的城防圖!
涼州一夜間被破,難道是因為城防圖被泄露?
時玥皺眉盯著那糾打在一起的男女,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真該將這兩人送到涼州掛在城門。
“此事交由刑部來處理,不可外泄。”皇帝讓顧統領將兩人押走,目光落在時玥身上,似乎在考慮如何對待她。
通敵不是小事,剛才那兩人狗咬狗時,並沒有提到喬時玥,但是同樣是喬傢的人,她理應也被關押等候審問。
然而一切未定,她這身體,怕是沒到刑部,就已經折在半路。
皇後立在一旁,也尚未回過神來。
她看向安靜的時玥,心頭復雜。
皇帝一直在暗裡調查涼州的事,但是一直以來也沒有進展,誰想到今天會從聶初這裡得到信息。
如果是喬媛泄露城防圖,那喬傢一傢子也脫不瞭幹系,直接從忠烈之士變成通敵叛國的罪人。
而喬時玥,也難逃被株連的命運。
皇後看著那美麗身影,想到自己曾經在喬媛身上浪費的精力。
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因為一張相似的臉而動惻隱之心,所有隻是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
不過,她最終還是沒忍住,往皇帝的方向看一眼。
皇帝沉著臉,這回當做沒看到,厲聲下令,“裴應,你親自將喬時玥帶去刑部,即日起,你也協同刑部調查涼州城防圖之事。”
裴應神情緊繃,低聲領命。
康樂公主站出來一步,又被身後的人給拽回去。
哪怕喬時玥也挺無辜,但這時候可不興求情的。
倪翊這時候站瞭出來,緩聲道,“聖上,喬小姐身體虛弱,暫時離不開草民,懇請聖上允許草民一同前往。”
皇帝允瞭。
皇後收回目光之際,忽然瞥到喬時玥領子間微微晃動的扇形玉墜。
她目光膠住,迅速上前幾步,伸手拿起那玉墜,“這……這玉墜,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時玥還跪著,此時垂眸看一眼,回道,“回稟皇後娘娘,這是民女阿娘留下的遺物。”
幾乎是隨著她話音落下,皇後的眼睛便紅瞭。
她顫著聲音問,“你阿娘,叫什麼?”
時玥望著她那張臉,因為提起母親,眼神有些眷戀,聲音也不自覺低下來,“喬星辰,名字是爹取的,他說阿娘原來叫阿星,星辰的星。”
當即,皇後的眼淚便掉下來。
而皇帝,嘴角抽搐著,再看向時玥,隻覺得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