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瑤精神力耗竭,此時已經滿身大汗,昏迷過去。
就算是再厲害的向導,也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使用精神力。
藺煥東的身影在這時出現,如同殺神一般,面色冷峻,周身裹挾著冰冷的氣息。
他小心地將石瑤接過來,鋒銳的目光掃過藺沉山,像是要將他看穿一般。
這個弟弟最近的存在感越來越強,今天真是給瞭他一個“驚喜”。
若非這次蟲族的突襲,藺煥東還不知道第一軍隊竟然是藏龍臥虎。
旁邊的哨兵看到這一幕,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在指揮官的光環映襯下,藺沉山一直是暗淡無光的,直到他成為印向導的契約者之後,才開始被關註。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難聽的閑言碎語,大多哨兵對他的態度是鄙夷和輕視的,覺得他跟他的精神體那般,都是陰險狠毒之流。
然而從剛才的情況看來,藺沉山竟然是深藏不露,他的精神力等級分明就不低,跟指揮官也有得一比。
甚至他們如今還有命或者,還多虧有他的庇護——雖然他想要保護的隻是印向導。
可他們不解的是,這樣的人物,為什麼會甘願在這裡當個打雜的,任人欺辱?
藺沉山恍若沒察覺眾人眼神裡濃厚的審視和斟酌意味,隻關註自己懷裡的向導。
他的精神體已經收起來,但是那股陰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卻仿佛還籠罩在這一片區域。
藺煥東的目光轉向時玥,沉聲道,“印向導,辛苦瞭。”
時玥微怔,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轉身離開。
等她回過神,發現自己三個契約哨兵都目不轉睛盯著她看,似乎想從她神情裡看出點什麼。
“……”時玥這才想起,以前原主為瞭能進藺煥東的眼,是無所不用其極。
剛才藺煥東的態度比起以往不知道好多少呢。
她應該偷著樂才是。
但事實上,她現在的目標不是藺煥東,她也沒有打算會長留在第一軍隊。
“他一句話,你就聽傻瞭?”藺沉山扯著嘴角,嗓音冷冽,像一把刀子,割過耳朵。
風源則悠悠說道:“藺沉山,你這話說得就太過分瞭。”
從臨:“嗯。”
藺沉山輕輕咀嚼那兩個字,“玥玥?”
明明三人也沒說什麼,但他們彼此之間卻流淌著一些微妙的敵意。
時玥尷尬地笑著,打破那逐漸怪異的氣氛,“我隻是累瞭,哪裡傻?”
藺沉山沒出聲,顯然是不相信她說的話
從臨瞥向他,說道,“這裡亂,先回向導生活區吧。”
藺沉山聽到後,低眸打量一眼時玥的神情,“需要去醫療站?”
石瑤都變成瞭那樣子,他不太確定她會不會難受。
時玥搖頭,“不用。”
她對精神力的運用,一天比一天嫻熟,
雖然現在有些頭疼,但不至於像石瑤那般會脫力昏迷。
她埋首在藺沉山懷裡,裝作虛弱的樣子,說道,“頭疼,我睡一覺就好。()”
因為她的小動作,藺沉山眼角眉梢都染上冷色,他輕輕調整手臂的姿勢,讓她能夠靠得舒服一些。
等他這麼做完後,卻又有一絲恍惚,黑眸裡薄霧繚繞,讓人看不清楚真實想法。
從臨和風源看著兩人,神情有些呆滯。
猶記得那天小向導兇巴巴吼藺沉山的場景,怎麼忽然之間,他們的關系又好起來瞭?
兩人之間好像縈繞著一種奇怪的氛圍,旁人很難融進去。
而且跟藺沉山相比,他們現在的狀態,顯得要狼狽很多。
周圍的哨兵偷覷過來時,眼神裡有艷羨也有失落。
回想起剛才作戰的場景,感覺還在做夢。
原來向導還能那樣,成為他們強有力的輔助。
把思維再打開一點,向導如果有野心的話,其實能控制哨兵,成為自己的殺戮機器。
想到這裡,哨兵精神一凜,危機感重重。
但看到印向導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心臟又變得軟乎乎的,把那些奇怪的揣測丟棄在腦後。
藺沉山察覺來自四周的目光,微側身,將向導擋瞭個嚴實。
他的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氣息,大概是醫療艙裡治療液的味道,本來也不是什麼好聞的東西,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卻讓時玥的呼吸都變得順暢瞭一些。
她忽然抬頭,看著從臨和風源,說道,你們兩個精神力波動很大,不用跟著我,回去後要平靜心態,好好休息。?()_[(()”
他們受瞭傷,精神力橫沖直撞,卻不是要崩潰的跡象,更像是要突破某個界限。
越是趨於低水平的精神崩潰指數,越是能讓哨兵提升精神力等級。
所以時玥在給他們做精神疏導的時候,都是不遺餘力,今天的戰鬥成為他們歷練的機會,她猜想他們的精神力等級要提升瞭。
從臨大腦沉甸甸的,全身血液卻在沸騰,他本就隱隱有猜測,聽到時玥這麼說,就越發肯定。
他看一眼藺沉山,囑咐道,“藺沉山,麻煩你將玥玥送回去。”
藺沉山點頭。
風源有些不明所以,本來還想逗留,但是被從臨給拉走瞭。
“你幹嘛?”
“你沒察覺自己精神圖景的異樣?”
“好像有點躁動。”但他很清楚那不是暴走的趨勢。
“可能是要升級。”從臨沉聲提醒。
風源後知後覺,“啊?升級??”
作為一個覺醒哨兵能力時就被定為天賦低的人,風源這輩子也沒想過自己的等級還能提升。
但他很快便想到關鍵點,他回頭看向時玥的方向,問道,“是因為玥玥?”
從臨:“嗯。”
玥玥穩定他們的精神圖景後,精神力的提升才有空間。
()風源收回目光,神情間的柔和更加真切幾分,“在校場受罰那天,我以為我的幸運已經到頭瞭。”
能夠進入第一軍隊,和向導結契,這些都是能讓哨兵引以為豪的事情。
從臨聽他提起舊事,銀灰色眼眸微閃,還是沉默寡言地“嗯”一聲。
走出一段距離,他卻心血來潮似地問,“如果玥玥要離開這裡,你會怎麼選擇?”
風源腳步停滯一瞬,半晌才鄭重回道,“如果是從前,我會留在軍隊。”
他沒問從臨的選擇,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
——
駐地很大,但蟲族毀壞的區域還是占瞭三分之一,向導生活區反而沒有受到破壞。
回去的路上,時玥閉著眼,隨機地逮住一個個哨兵,給他們簡單梳理精神圖景。
有些等級太低的、比較遲鈍的哨兵,或許都不能發現她來過,他們隻會覺得緊繃的大腦忽然變得輕松幾分。
“消停一會兒,留著點兒精神。”藺沉山的嗓音忽然從上方傳來,帶著淡淡的警告。
時玥將臉抬起,正好撞入無邊漆黑的眼眸。
他還能察覺她的精神力波動?
“嗯。”
時玥沒多說,乖乖點瞭點頭。
接近醫療站的時候,兩人遇到的傷者越來越多。
時玥看在眼裡,心中也難免壓抑。
許是出於向導的本能,她再次探出精神力,對那些精神過於緊繃的哨兵進行梳理。
這回藺沉山沒有再出聲,隻是時不時壓下濃密的眼睫,盯著小向導如玉的臉頰。
他或許永遠不懂她的想法,因為他跟她相反,他不知道什麼是共情能力。
今天若非她處於危險之中,他根本不會動用精神力,更別說去護著其他人。
兩個哨兵抬著擔架從醫療站大門走出來,時玥正好瞥到,目光頓時凝滯。
藺沉山察覺,腳步停下來,“怎麼?”
時玥急忙從他懷裡跳下,來到那兩個哨兵面前,低頭看著擔架上的哨兵。
哨兵滿臉都是血跡和焦黑的塵土,幾乎要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他身體隻剩下半截,也不知道為什麼,仍舊吊著一口氣。
時玥記得他,昨晚他笑容燦爛,眼神帶著渴望和小心翼翼,齜著大白牙給她遞來一條手帕。
再見面,他卻已經變成這樣。
他的精神圖景一片黑暗,仿佛隻是一團虛無。
漆黑,絕望,壓抑。
他已經徹底陷入精神長夜。
“他叫什麼?”時玥蹲瞭下去,眼眶一陣酸澀。
“卜旋。”
開口的哨兵眼眶通紅,聲音沙啞。
他們都很清楚,卜旋不但身軀受重傷,他的精神體已經死亡,精神圖景崩潰,誰都救不瞭他瞭。
時玥抬手,用袖子在哨兵臉上擦幾下,露出他原來的樣子。
隻是他那額頭緊緊皺著,仿佛
還停留在最痛苦的時候。
時玥手掌貼上他額頭時,旁邊先後傳來兩個哨兵制止的聲音。
“向導小姐不要——”
“卜旋的精神圖景已經崩潰,向導貿然進入,會陷在其中。”
藺沉山無聲站在一側,此時微微彎腰,一隻大掌緊緊抓住她的胳膊,顯然也不贊成她這樣做。
時玥抽回手,柔弱的聲音帶著某種說服力,“我有分寸,沒事的,我想讓他沒那麼痛苦。”
兩個哨兵聽到,掩飾般擦著濕潤的眼睛,轉頭看向別處。
藺沉山黑眸緊緊凝著她,最終隻是提醒,“不要逗留太久。”
時玥點頭,隨即她的精神力進入卜旋的精神圖景。
那裡像是無聲的茫茫宇宙,卻是連一點星光都沒有,讓人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窒息感揮之不去。
這個世界已經被漫長的黑夜侵襲,不再需要向導的梳理。
時玥留下一縷精神力,羽毛帶著微弱的白光,在寂寂長夜裡飄蕩,卻多瞭幾分祥和。
她的手離開哨兵的額頭,那一片褶皺已經緩緩消散。
藺沉山將她拉回胸膛前,不等她說什麼,徑直將她抱走,“回去吧。”
停留在原地的兩個哨兵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在卜旋身旁半跪下來,又笑又流淚,“你小子可以安心地走瞭。”
時玥心情沉重,回到房間後,還能感覺到周圍世界各種吵嚷的聲音、各種情緒的交織。
大腦裡好像有電鉆在鉆一樣。
在原主根深蒂固的思想裡,向哨之間有著巨大的隔閡,雙方甚至是敵對的關系。
哨兵包括契約者,隻能被向導利用,不能被信任。
然而面對藺煥東那樣的sss級哨兵,她卻沒有這樣的想法。
她的願望是能夠當指揮官夫人,她喜歡藺煥東,極少部分是因為他救過自己,更多的是由於他身上的榮耀和光芒。
哪怕她和他沒有半點匹配度,也飛蛾撲火般往他身上撞。
但時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在第一軍隊,她也不會去攻略藺煥東。
藺煥東和石瑤之間匹配度很高,而且感情發展飛快,她再插足的話,像個什麼樣?
而且藺煥東年紀輕輕卻已經在邊防線駐守十幾年,他是戰無不勝的最強者,他的存在讓帝國得以安寧,劇情裡男女主也一直會停留在這裡,為全人類的安危做貢獻。
時玥敬佩他們,卻也要想著完成自己的任務,所以她才決定要離開這裡。
畢竟帝國的指揮官,不止一個藺煥東。
時玥瞭解劇情,很清楚高級向導的重要性,以及會面臨的危險。
所以她這段時間雖然會主動給哨兵疏導精神力,但都是有所保留的,她一直遊離在第一軍隊之外,打算等回到塔,瞭解帝國所有勢力的情況後,再擇良木。
今天這事,算是徹底打亂她的節奏。
她的實力隱瞞不住的瞭。
直到一道堅固的精神力屏障在房間鋪展開,阻隔掉外界傳來的影響,時玥腦中的噪音才消失。
藺沉山來到床邊,看著坐在那裡發呆的小向導,神色不斷變幻著。
弱小,感性,明明是他一捏就能毀掉的脆弱的生命,可是她卻是讓他精神力穩定的必要存在。
時玥從恍惚中醒來,放下按在太陽穴的手,抬起頭。
藺沉山站在她跟前,像一尊沒有任何生氣的雕塑,黑黢黢的眸子註視著她,提醒道,“先切斷精神力和外界的聯系,否則你還會更加難受。”
他看得出來,她或許對她自己的能力還沒有深刻的認識。
強大的共情能力並不是一件好事,譬如她這會兒還是受到瞭剛才那個哨兵的影響。
時玥沉重得點頭,看著他腹部上那扯裂的傷口,說道,“你去把傷口處理一下。”
藺沉山並未在意,“這點傷不算什麼。”
他嗓音停頓,眼神逐漸轉為幽暗和危險,菲薄的唇開合,清晰吐字,“比起這個,我現在更需要一點向導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