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昭走後,陳鳴看看懷表,還不到五點。他酒勁上來瞭,有瞭困意,可在書房睡不安穩。
去柳挽雲那裡吧。陳鳴是個念舊的人。
而這個時候的柳挽雲心理面的驚意已經完全消散瞭,讓侍女去打聽陳鳴在幹什麼的,聽到在忙正事,就覺得一時半會兒是閑不下來的。泡瞭泡腳,讓婢女給她拿來那五大箱書的清單明細,歪倒在床上喜滋滋的看著長長的書名,不自覺的就睡過去瞭。陳鳴進來時,柳挽雲被身邊婢女叫醒,忙要起身伺候,陳鳴止住瞭她。自己脫瞭外褂坐下道:“不用起來,我也躺一會。”
說話中還有一股酒氣,臉上也有些發紅。柳挽雲知道,陳鳴這是醉意上來瞭。
那沒話說瞭。她的貼身侍女進來侍候陳鳴脫靴倒水,她給侍女使瞭個眼色。陳鳴這一躺不知道要躺到什麼時候呢但天黑是肯定的瞭。趕快去廚房吩咐著,讓他們準備著晚膳,要一些養胃的湯粥。
侍女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細無聲息的走出房間,臨走還輕輕合上瞭門。
裡外屋就剩下他們兩個瞭。
柳挽雲說是睡瞭一會兒瞭,可躺下也是一會兒就睡著瞭。陳鳴腦子暈暈的,但大腦裡還在轉著山東的事情,混元教義軍早分作三股瞭,楊傢的投誠會讓劉、樊二人怎麼想、怎麼看山東的士林又會怎麼看復漢軍畢竟是混元教出面很很惡搞瞭一些孔老夫子的,之前還趴瞭黃河大堤。混元教的污水都有楊傢的一份。
現在老夫子的p圖事件還繼續在傳播之中,都已經被帶到長江南瞭,將來整個天下士紳對於混元教義軍都會是一片痛罵之聲,並且他們扒瞭黃河大堤的罵名也還沒有摘掉,陳鳴許瞭楊傢的投誠,當然知道楊傢也是在借著復漢軍的威名鞏固自傢的地位,但混元教身上的一盆盆污水會不會也染到復漢軍身上呢
陳鳴現在已經允瞭楊傢,這些考量他早早就想瞭,並沒有衡量出一個確切的得失來,但還是接受瞭楊傢。陳鳴腦子裡想來想去,按理說是睡不過去的,但柳挽雲這裡太靜瞭,他中間扭頭看瞭看身邊的女人,已經又睡瞭過去,陳鳴就也被這一室的靜謐和身邊人睡得正香的的節奏給帶跑瞭,不知不覺就睡熟瞭。
一覺安睡。醒來時,陳鳴有種比睡瞭一夜睡得還精神,還要清醒的感覺。
陳鳴看瞭會睡覺間外面送到的蘇州戰報,復漢軍已經全面攻奪瞭滸墅關、陽澄湖、木瀆鎮等蘇州北、東、西三面的戰略要地,水師營也從南面後路上岸,儼然就要將蘇州城裡的一兩萬清軍徹底合圍的架勢。
今天中午,尹繼善帶著一支清兵反攻震澤。
陳鳴覺得蘇州城裡的清兵是真的坐不住瞭,從上到下就想著逃瞭。就這麼的,半個時辰過去瞭,看看表都八點半瞭。
傳上晚膳,一桌上是清一色的香米粥,一盤對半切開的咸鴨蛋,一甕燉豆腐,這可是江南的名菜,一盅山藥燉排骨,還有醋溜白菜和香菇燉五花肉。
一桌非常非常有傢常風的菜肴,而且全都是養胃的。陳鳴微笑瞭下,心裡也是領情的。他先拿瞭個咸鴨蛋,當著柳挽雲驚訝的目光用筷子把蛋白蛋黃全剜到粥碗裡,這種吃法他可是從來沒當著她的面做過的。這還是當初他在南方學的。
當天晚上陳鳴就睡在瞭柳挽雲這裡,傍晚時候才睡瞭一個時辰,精神飽滿的陳鳴大展雄風,讓柳挽雲都要虛脫瞭。小兄弟的持久力就像跟隨著陳鳴體質、力量的增強一樣也加瞭buff。
第二天天剛亮陳鳴就起身,自己利索的穿上衣服,那些衣服整夜裡都在爐子上靠著,不會太熱更不會冷,穿上就暖呼呼的。渾身嬌無力的柳挽雲是想起來伺候也做不到瞭,隻得吩咐侍女趕緊去傳膳。
陳鳴扒瞭兩碗白粥,吃瞭籠灌湯包,人就急忙忙的出瞭去。等到睡瞭個回籠覺的柳挽雲再醒來,起床梳妝打扮時就被侍女告知,陳鳴已經去蘇州瞭。
清晨,萬籟俱寂,東邊的地平線泛起的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潤著淺藍色的天幕,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瞭過來。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中蘇州城,晨曦下,美麗的姑蘇古城被薄薄的晨霧包裹著。蘇州城外,復漢軍的旗幟迎風招展,薄薄的白霧遮掩不瞭那一片殷紅,就像江南冬季的陰寒澆滅不瞭復漢軍此刻彭勃向上的軍心鬥志。
陳鳴是下定決心要拔掉這顆釘子,復漢軍上上下下也對有著天堂之譽的蘇州好奇不已。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話整個中國都有無數人知道。軍中的那些酸秀才們,隻要一提起蘇州,總是露出一副讓諸多大老粗們牙都酸倒的陶醉表情來,以示自己的心馳神往。這麼的搞來搞去,復漢軍上上下下對蘇州真的有種勢在必得的決心意志。這純粹是陳鳴在軍略上的考慮,更是士兵們一種滿足好奇心理的需要。
話說陳鳴上輩子也在上海待過一年,但是距離上海很近很近的蘇州他從沒去玩過。不是打工忙的一絲兒時間都沒有,而是囊中羞澀。上一回他在蘇州城外好長一段時間,但到底沒有踏足姑蘇城內一步,現在他不僅要真真拔掉這個近在南京咫尺的釘子,還要好好地包攬一下秀絕天下的蘇州園林風景。
大批的城民從蘇州城逃出去瞭,兩江總督尹繼善也帶兵逃出去瞭,他帶人拿回瞭震澤縣城,卻遲遲不見他再帶兵回蘇州,可不就是逃跑瞭。
想走的人都已經走瞭,蘇州的生活進入到瞭一種平淡的節奏中,這樣的生活是如此的平凡,以致於讓守城的官兵都提不起半點激情,甚至讓一些人忘記瞭自身所處的那岌岌可危的環境。唯一能令人記起效忠朝廷的熱忱的事情,就是關於有人出人,有錢出錢的號召瞭。這事兒在蘇北之戰以復漢軍為勝落幕以後就在蘇州城裡掀開瞭,附以官府出示的公文,成為瞭過去一段時間裡和現在眼下情況中依舊非做不可的事情。
隨著敵人逐漸的合圍,蘇州人對自己處境的態度,正像那些眼見大禍臨頭的人們常有的情形一樣,不但沒有變得更嚴肅,反而更輕率瞭。在危險迫近的時候,人的腦子裡常有兩種同樣強有力的聲音:一種聲音很理智地告訴人考慮危險的性質和擺脫危險的辦法;另一種聲音則更加理智地說,即將到來的危險根本就是你所無法抵抗的,就不要去想著躲避危險的到來瞭。抓緊時間享受最後的時刻吧
世界上總有一些精英和自認為有能力的人聽從第一種聲音,但在普羅大眾中就相反地聽從第二種聲音者更多瞭。現在蘇州居民就是這樣。自從復漢軍殺到江南來,蘇州人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輕松瞭。
他們和蘇州的守軍一樣,和江寧將軍容保一樣,都從骨子裡認為自己根本無力抗拒復漢軍大軍的進攻。現在蘇州空蕩蕩的大街小巷裡,不是的有官差士兵來張貼告示,或是沿街吆喝叫喊:提防奸細,嚴查細作,大清子民忠君愛國,共保大清,都安詳的讓人忘記瞭戰爭。最多親朋好友坐到一塊聊天的時候,說起哪個巷子的誰誰誰給官府提供瞭細作的行蹤,賞多少多少銀子;還有誰誰誰抓到瞭一個細作,賞多少多少銀子
吳熊光回到傢裡,仆人交給他當天取來的兩張官府新張貼的公文。
第一張公文說,謠傳官軍開始禁止百姓離開蘇州,這是不真實的。與之相反,大批城內百姓如果願意離開蘇州,這將會使得官軍的負擔更輕。因為戰火燃燒的時候,復漢軍是不會顧惜城中百姓的死傷的,他們狂轟濫炸,會讓城內充滿瞭驚怖,也會給城中居民造成重大的生命威脅。
第二份公文還是老一套,繼續號召城內百姓參加民團,官府的武器庫為他們準備瞭所有的武器:刀槍、藤牌、鳥槍、火炮、手榴彈等等。隻要願意參加民團,每人先發一兩銀子。
吳熊光沉思起來。他想到瞭自己手下營頭這些日子的變化,不僅沒有人來參軍,反而有些人逃跑瞭。甚至是一個巡邏隊一個巡邏隊的逃跑,這讓他現在再派巡邏隊的時候,都不敢像原先那樣從一個編制中抽取,而是三四個編隊裡各抽幾個人組合到一塊。
城裡隊伍的士氣真的低落到瞭極致。這樣的軍隊,隻怕城外的復漢軍幾聲炮轟,就會一哄而散吧吳熊光是蘇州人不假,但他從沒有與蘇州共存亡的念頭。早在蘇北之戰塵埃落定的時候,他就心裡知道不妙。讓他的老爹帶著傢人早早的遷移到杭州去,那個時候還沒有幾個人感覺到危險呢,吳熊光他爹走的時候丁點不招惹人眼。
現在吳熊光隻需要考慮自己的隊伍瞭。這是他的本錢啊,想著自己手下的隊伍,哪些人是可以信賴的。民團麼,隻要骨幹還在,隻要手裡有糧食有銀子,隻要自己名聲不丟瞭,大旗一豎,用不瞭幾天就能招上幾百人來。關鍵的就是這些骨幹,要跑也要帶著他們一塊跑
城外復漢軍營地裡。
王之政就著大米粥吃著窩頭、醬菜,腦子裡想的全是自己的爹娘姐弟。自從他被復漢軍抓到,王之政就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自己的爹娘瞭,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瞭,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隨著那南逃的大潮一塊往南邊逃去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