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朝議,陷入瞭無休止的吵鬧中。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慕太後也隻是苦笑罷瞭,他心裡清楚,在座的文武大臣,沒有人希望楚軍入城。
可現在的爭議就在於,誰都沒有辦法阻止楚軍,畢竟,一旦河堤掘開,便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既然誰都無計可施,有人希望選擇與洛陽共存亡,也有人認為,既然走投無路,倘若降瞭,迎楚人入城,至少,還可以保全這城中無數人的性命。
慕太後沒有多說什麼,她隻是懸而未決,或許許多人都覺得陳凱之已死瞭,陳軍也已覆滅,可她竟覺得,冥冥之中,自己的兒子自有皇天保佑,或許,他還活著。
無論如何,她也要等陳凱之回來,即便天塌下來,她不過是一介女流,也希望堅守下去。
“諸卿的話,都不無道理,也都是某國之言。”慕太後沉默瞭片刻,看瞭一眼主戰的趙王,又看瞭一眼,似乎想要議和的禮部尚書。
“隻是,哀傢想問問,皇帝至今,沒有消息來,可若是當真戰敗,也總會有一些音訊,現在,隻是切斷瞭聯絡,就可以斷言,陳軍敗瞭嗎即便是敗,又何至到全軍覆沒的地步。何況,皇帝武藝高強,有萬夫不當之勇,哀傢至今還深信,皇帝還活著,或許這個時候,他已在回援京師的路上瞭,你們急個什麼呢楚人不義,而我大陳,雖國中空虛,可大陳上下,無不是同仇敵愾,若是我們輕易的開瞭城門,降瞭,又如何對得起,那些效忠我大陳社稷的忠勇義民洛陽城裡頭,大傢有銀子的出銀子,有力的出力,各傢的府邸,奴仆們穿上瞭戰甲,百姓們也站到瞭城頭,婦人們在織衣,城中數十萬人,婦孺十之八九,卻無一人,不在為守城獻策用命。”
慕太後豁然而起:“守吧再守一守。哀傢固然也明白,哀傢選擇繼續死守,無數的軍民百姓,都將命懸一線,可不到最後關頭,如何能輕易放棄呢”
眾臣默然,那禮部尚書卻是嘆瞭口氣,道:“娘娘,臣有一言,不知該不該說,陳軍怕是當真覆滅瞭,這絕不是臣危言聳聽,娘娘方才說,即便是陳軍戰敗,怎麼可能,一個人都沒有回來。其實,陛下帶兵出關決戰,面對胡人,確實有這樣的可能,隻是,我陳軍是步兵為主,而胡人乃我陳軍的數倍,且都是騎兵,一旦陳軍潰敗,便想要逃,也已不可能瞭,再快,可比得上馬快嗎這不正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嗎所以,臣固然知道,娘娘心裡還有一些希望,隻是,到瞭如此關頭,萬萬不可心存這僥幸之念啊。楚軍勢大,臣恐朝廷錯失瞭良機,一旦大水淹城,楚軍攻入瞭洛陽,到時,優待可就不作數瞭。”
慕太後動瞭怒氣:“張煌言”
這張煌言,乃是禮部尚書的姓名,此次沒有稱呼張煌言為卿傢,可見慕太後動怒瞭:“你自己也在說,確實有這個可能,你口口聲聲說是可能,卻又言之鑿鑿,說什麼陳軍必敗,若隻是可能,何來的必敗之禮,哀傢知道,你有親族在洛陽,你害怕大水淹瞭洛陽,害怕瘟疫,甚至害怕楚軍殺入瞭城來,可你食君之祿,豈可這樣的無膽”
張煌言忙道:“萬死,臣隻是認為陛下帶兵出關,胡軍其實已勝券在握,我大陳到瞭今日這個地步,這是其一;朝廷已經做錯瞭一件事,萬不可再錯失這第二次的機會”
“夠瞭”慕太後冷冷呵斥:“退下。”
張煌言便再不敢說什麼瞭。
陳贄敬和陳一壽二人,俱都冷冷的看瞭張煌言一眼,本是想要駁斥他,不過見慕太後動瞭真怒,張煌言不敢辯駁,自然也就罷手。
到瞭夜裡,張煌言回到瞭自己的府邸,最近人心惶惶,這張傢,大抵也是如此。
府中的人,早已收拾好瞭細軟,可城被圍住瞭,就算收拾瞭細軟,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張傢的大公子張金生一見到父親回來,忙是迎瞭出來,給張煌言行瞭個禮,道:“父親,東西都收拾瞭,不過順天府派瞭人來,說是讓咱們張傢,貢獻幾個壯力,協同守城,兒子不敢貿然答應,所以”
張煌言搖搖頭:“不答應是對的,眼下,我看這大陳完瞭,何必還要趟這趟渾水呢,若是幾日之前,老夫還得跟著慕娘娘死守下去,可現在不同瞭啊,大楚皇帝派瞭使者進城,隻要洛陽降瞭,便可秋毫無犯,由此可見,大楚皇帝也有仁慈之心,若是此時,讓人知道,我們張傢派出瞭壯力,去協助守城,到時楚軍進瞭城,這就多瞭一條罪狀瞭。下次若順天府的人還來,就和他們說,傢裡人手不足,隻有一些婦孺和老仆,實是無能為力。”
“兒子知道瞭。”張金生笑瞭笑:“其實,順天府多半也不敢攤派,隻敢來商量,即便是順天府尹來,也不敢沖撞我們張傢的。父親,既然大楚皇帝已派來瞭使者,不願大開殺戒,可為何,朝廷”
張煌言面無表情:“還能怎麼說,無非是,他們想要抵抗到底罷瞭,現在已經無望瞭,城陷也隻是時間的問題,負隅頑抗,能有什麼出入,難道,要所有人陪葬嗎”他深深的看瞭張金生一眼:“這件事,你也少在外頭和人提,無論如何,老夫看來,洛陽是勢必要不保的,都到瞭這個份上,是該為張傢謀一條出路瞭,現在我們張傢就等於是坐在瞭一條漏船上,若是再不登岸,豈不是傢破人亡“
他瞇著眼,沉吟瞭良久:“修一封書信吧,老夫親自來寫,到瞭子時,你讓來福,借著去犒勞城頭上將士的名義,將這書信,想盡辦法射下城去,信得用帛佈來寫,包紮嚴實瞭,無論怎麼說,等楚軍殺入瞭城,隻要楚人看過瞭書信,自然曉得,我們張傢,心裡還是向著他們的,不至對我們張傢有什麼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