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槿星挑瞭幾個不同年齡的百姓,又約定瞭“幫忙”的時間。
便留下白熙在此地照看,帶著青蟬就要離去。
卻忽聽角落中,傳來一陣抽泣聲。
那聲音極小,若不是司槿星耳力好,怕是不會留意到。
她循聲望去,便見一個中年婦人抱著一個瘦削的小姑娘。
那婦人弓著的身子,一抽一抽,似是在極力壓制著。
司槿星正要往那處走去,卻被身邊不遠處的一個老婦人攔住她。
老婦人又黑又瘦,那飽經滄桑的臉上佈滿皺紋,每一根皺紋都在無聲的訴說著生活的艱辛。
司槿星頓住腳步,蹲下身子,問道:
“阿婆,您可有事?”
那老婦人轉動有些渾濁的雙眼,朝那角落中的母女看瞭一眼,輕嘆一口氣,道:
“那姑娘是個可憐人,唉......被那畜生......”
司槿星聞言,腦中登的閃過那劉昔堂之前說過的......
莫不就是那姑娘?
她輕點下頭,道:“我知道瞭。”
她走至那母女身邊時,正聽到那婦人低聲說著:
“孩子,你好歹把粥喝瞭,你如此糟踐自己,叫娘可怎麼活?”
司槿星這才瞧見,這母女身旁放著一碗粥,竟一口沒動。
她不禁心下難受,道:
“這位妹妹,莫不是因著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與疼愛自己的親人?”
聽得她說話,那婦人忙抬手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強扯瞭一點笑意出來,弓著身子行瞭禮,道:
“恩人,是我這個做娘的沒用,讓孩子受瞭委屈,與孩子無關。”
這天底下,做母親的,大抵都是如此:
孩子所犯的錯誤,能攬到自己身上的,便不願讓孩子承受。
司槿星卻搖頭,道:
“你沒錯,她也沒錯,錯的是那犯錯之人!
那人的手腕子,我已經給他切瞭!
你若能想開,日後此事便丟於腦後,努力活的更好。
你若心中有氣,現在就喝下那碗粥,努力活下去,日後也能為自己報仇!
日子本就艱難,何苦為難自己?”
那婦人聽著聽著,本還想贊同,可聽到那為自己報仇,頓時嚇得一激靈,忙擺著手,道:
“不可不可,他,他可是知縣大人的親侄子。
恩人是有身份之人,自是不怕他。
可我們這等窮苦百姓,哪裡敢對他做些什麼?
那不是自尋死路?!我......”
司槿星聽著這婦人的話,又見她滿臉不安,正要勸解兩句,卻見那姑娘從婦人懷中直起身子,朝她看瞭過來。
這一看,卻發現那姑娘的確如劉昔堂所說,是個清冷美人兒。
五官長得很是標致,隻是皮膚有些粗糙,想來是這些日子背井離鄉奔波所致。
那姑娘卻隻是看瞭一眼,便伸手端起那碗粥,呼嚕嚕的喝瞭下去!
那婦人見狀,面色慘白的道:“不可啊!”
可那姑娘卻倔強的遙遙望瞭一眼那昏睡過去的劉昔堂,道:
“我不會去砸他的手腕子。”
她娘一聽,這才放下心來,念叨著:
“對,對,咱們日後尋個不認識的地方......”
婦人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得那姑娘又開口說道:
“我要將他那害人的玩意,砸成泥!”
清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絕望,叫那婦人聽得一愣!
“馨兒!
你聽娘說,你爹自小培養你讀書習字教你識得醫理,大道理你應是明白的!
如今,何苦為瞭那畜生,豁出去自己個兒,不值當的!
何況,那張傢二郎,說不得已經回桐縣等著咱們瞭!”
那被喚做馨兒的姑娘,一聽這話,卻忽的仰著頭,紅著眼道:
“我如今,怕也是沒臉回去見他瞭!
娘......您便當做,沒有生我這一場吧!”
司槿星聽到這裡,也總算明白,這姑娘是有心上人的!
如今被那劉昔堂破瞭身子,便自覺愧對那男子。
她怕是早有瞭輕生念頭,不然之前也不會一口粥都不喝!
此時得知,能為自己報仇,那便是死也值瞭!
司槿星輕嘆一口氣,女子的清白,一直是一道枷鎖。
男子對那層膜的看重程度,讓女子都認為理應如此,尤其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
哪怕是在前世,新時代的女性,也會被拿來詬病。
司槿星很能理解這巧兒的想法,卻不認同她的做法,道:
“你一死百瞭,可有想過你娘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你可以報仇,卻不是當下,砸他容易,卻也要顧及後果。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到你有能力,無需搭進自己時,再報仇不遲!”
那馨兒聞言,她空洞的眼神中,微微閃出一絲亮光,卻轉瞬又消失不見。
她輕笑一聲,自嘲道:
“我們這種人,怎會有那種翻身的機會?”
司槿星看向她,鄭重道:
“聽你娘說,你自小讀書習字懂醫理,可願陪我一道去徐州,做我的助手?
日後,我給你親手報仇的機會!”
那馨兒聞言,看瞭一眼身側的娘親,又看向眼前戴著幃帽的女子,驚訝道:
“恩人.....不嫌棄我這種人?不知恩人此去徐州,所為何事,需我做些什麼?”
司槿星不由反問道:
“我為何要嫌棄你?我還是那句話,你沒有錯,無需自責!
至於我去徐州做什麼,到瞭那裡,你自會知曉。
你是江淮人,我行事起來,便會方便許多。
總之,我要做的事,你會喜歡!”
那婦人雖不放心自傢女兒跟陌生人走,卻又覺眼前人是救她們的恩人。
如今,還勸的自傢女兒,放棄瞭當下就要報仇的想法。
她隻得抹瞭抹眼淚,道:
“快謝過恩人,日後要聽恩人的話,辦好瞭差事早些回桐縣,娘在傢等你。”
那馨兒直起身子,朝那劉昔堂所在的方向瞥瞭一眼,才看向司槿星,道:
“多謝恩人出手相助,宋馨兒願意侍奉恩人,隻盼能早日大仇得報!”
因為宋馨兒的出現,“幫忙”的人選,又重新定瞭一番,這才離瞭這莊子。
一路往城中趕去。
馬車中,司槿星終是按捺不住,看向那靜靜坐在對面,不知在想什麼的宋馨兒,道:
“你可學過診脈?認得多少種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