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感染風寒,要推遲朝會的消息傳出宮門。
滿朝文武心思各異。
尤其是禦史臺,刑部和大理寺官員,心裡的忐忑更甚,料定聖上這回是打算將內衛處的權利凌駕於三司之上。
君澤請求入宮,想要帶著五皇子去聖上身邊侍疾。
可是聖上的反應依舊奇怪,無論是宮妃還是幾個孩子,都以自己風寒未愈為借口,拒不相見。
連番發生的事情讓君澤很是不安。
來宮門口給君澤回話的人,是經常跟在福海公公身邊侍奉的長壽,長壽身邊還跟著兩個禦前太監。
長壽道:“聖上說瞭,他病中最想見的便是五皇子,奈何風寒嚴重,恐過瞭病氣給五皇子。恰逢皇貴妃娘娘小產,聖上鬱結於心,病情加重,近些日子禦醫常伴在側。”
這話說得顛三倒四,沒頭沒尾。
聖上怎麼可能說出“病中最想見的就是五皇子”這種話,又為什麼一個小小的風寒要禦醫常伴在側。
可看瞭眼長壽身邊跟著的兩個禦前太監,君澤沒有多問。
回去後,又是費瞭好大的功夫打聽。
才從宮衛那裡問出來,皇貴妃小產那日,聖上竟召瞭紹無極進宮。
在徐皇後被廢之前,後宮被紹無極攪瞭個天翻地覆。
君澤知道紹無極對於聖上的意義有多重,也清楚聖上要臉面。
無論再看重皇貴妃這一胎,也夠不上召紹無極和內衛搜查後宮。
就連最初同心膏一事鬧出來的時候,聖上也不過是讓神鷹衛搜宮,還因為徐皇後的嬤嬤撞死不瞭瞭之。
這些都不是最讓君澤不安的。
最讓他不安的是,聖上身邊常伴的禦醫正是冷流。
皇貴妃小產,搜宮,廢後抄傢,封宮戒嚴,禦醫常伴在側。
怎麼可能隻是風寒?
還有長壽那一句“聖上說他想見的就是五皇子”。
君澤臉色難看起來。
上次,顧玉請他幫忙將冷流從宮裡喚出來,真的隻是為瞭扳倒徐皇後嗎?
顧玉在聖上“得瞭風寒”後,才轉向投靠五皇子,究竟是為瞭什麼?
過往種種皆在眼前。
顧玉在他面前的不安,似乎都在昭示著一個結果:
顧玉瞞著他對聖上下手瞭。
君澤的手倏然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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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節前一天。
冷流一臉疲憊地從聖上那裡回到禦醫院。
聖上時刻擔憂著自己的身子,哪怕這幾日身子並無不適,也要冷流隨侍左右。
動輒就喚他前去把脈,比喚福海的次數都要勤。
日日對著仇人,卻要伏低做小侍候著,還要費盡心思調養他的身子,獲取他的信任,讓冷流身心俱疲。
這樣的日子。
太苦。
但是冷流明白,顧玉承受的壓力比他更甚。
白禦醫看到冷流過來,便笑著打招呼道:“冷禦醫辛苦瞭。”
冷流露出一抹笑,臉上的梨渦格外引得人親近,道:“不辛苦。”
白禦醫小聲湊近他道:“冷禦醫,聖上的身子怎麼樣瞭?”
冷流無視他話中的打探之意,道:“每日的脈案我都有一份,白禦醫沒看嗎?隻要悉心調養著,就沒問題。”
白禦醫摸著自己的胡子,對這模棱兩可的話毫不介意,道:“聖上的病可不好治,冷禦醫雖年輕,醫術卻如此高超,真讓人欽佩。”
冷流還是那副溫良無害的模樣,道:“是諸位禦醫的功勞,晚輩不敢攬功。”
白禦醫拍瞭拍冷流的肩膀,道:“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白禦醫走後,藥房就安靜下來。
冷流寫完今天的脈案,歸檔後便也走出藥房。
聖上身子沒穩定下來前,所有禦醫都不得出宮,被安排在禦醫院的圍房裡休息。
天色將晚,又飄起瞭雪花,禦醫們早早回瞭屋。
冷流挑著一盞燈,緩步往自己的房間裡走。
可走著走著,背後就傳來第二道踏雪的腳步聲。
冷流感到一股濃濃的殺意,正是沖自己來的。
他抬步就要往圍房跑去,想要張口呼喊,卻被身後之人捂住瞭嘴。
冷流瞪大瞭眼睛,想要回頭看到那人的臉。
可鉗制他的人武功高強,直接將他死死按進雪裡,反抗不得。
...
有皇貴妃屢次往傢裡遞話,說自己身子已經好多瞭,鎮國公府眾人逐漸走出陰霾。
顧瓊和松陽郡主約好出去逛花燈,顧玉拒絕瞭她們的邀約。
在冷大夫的醫治下,老夫人的病漸漸好轉。
府中上下多瞭幾分喜氣。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顧玉抱著狗子坐在門前看雪。
不知是對狗子說,還是對自己說:
隻剩下一天瞭。
隻要度過今晚,說不定她還能再擁有君澤一天。
可就在此時,平沙著急地走進慎獨院,看到顧玉便道:“小公爺,出事瞭。”
顧玉心底一沉。
隻聽平沙道:“小冷大夫被人從宮裡抬瞭出來。”
顧玉驚得站起身來,袖子帶動桌上的月白瓷茶盞。
茶盞跌落在地,隨著一聲脆響,四分五裂。
狗子猛然從顧玉的腿上滾落在地,兇狠地“嗷”瞭一聲。
這次它沒有將利爪對準顧玉,而是呲牙裂嘴地沖著平沙吼叫。
顧玉的指尖都在顫抖,忙問:“他怎麼瞭?”
就算冷流將顧傢的真相告訴阿姐,讓顧玉一時恨極,甚至有過一瞬想殺他的念頭。
但是這麼多年以來,顧玉一直把冷流當弟弟看待,自然不希望他出事。
平沙搖搖頭,道:“是宮裡人用轎子將他抬回他的府邸的,我們靠近不得,不知小冷大夫現在究竟如何。”
顧玉出瞭一身冷汗。
是誰?
是誰竟敢在宮裡對冷流動手。
會不會是...
他。
這時,嵐煙穿著一襲白玉蘭散花襖裙走瞭進來。
印證瞭顧玉的猜想。
顧玉看著嵐煙,緊握雙手,指尖嵌入掌心。
她強裝鎮定對平沙道:“你先下去。”
平沙走後,嵐煙對顧玉行禮道:“小公爺放心,王爺讓妾身轉告您,冷禦醫隻是失足從樓梯上跌瞭下去,雖然摔斷瞭腿,但並無性命之憂。”
一陣寒風掠過廊下,顧玉的身子被風吹得晃瞭晃,冷意蔓延。
嵐煙悄悄看瞭一眼顧玉,繼續道:“王爺還說,若再有下次,冷禦醫就不隻摔斷腿這麼簡單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