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蘭端瞭蒸籠疾步進門,一抬頭瞥見梳妝臺前的一幕,又淡定地退瞭出去。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種場面見多瞭也就見怪不怪瞭。
她剛關上門,八角過來瞭,疑惑道:“你還關門做什麼,老夫人在催瞭,少爺少奶奶好瞭沒?”
“噓!”如蘭朝八角瘋狂使眼色,“別吵,再等會兒沒事的。”
“啊?”八角的小眼睛滴流轉向窗戶,似乎明白瞭什麼,“哦……”
雖然但是,這一大早的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那個,一時半會兒能完事嗎?”
按照少爺的習慣,完事可能得沐浴,最少也得擦擦身,還要更衣上妝什麼的,這時間得耽誤到哪年去?
如蘭心想,親個嘴兒應該很快就好瞭吧。她點頭,“能的。”
八角想起上次馬車裡,少爺好像挺長久的,這丫頭分明是沒有經驗,“如蘭丫頭,你知道什麼啊就很快能完事?”
“我碰見過啊!”如蘭一副我很有經驗的表情,她捂著嘴說,“少爺少奶奶感情很好的,我碰到過不止一次呢,你放心快得很,就是親熱一會兒罷瞭,不耽誤事。”
八角頓時心生佩服,看不出來,如蘭見識比他多啊!
不過,少爺他經常太快瞭也不好吧,是不是得找人開個方子調理一下?
關門的聲音驚醒瞭晏長風,她渾身一震,本能地抬起手要推開他,可手剛抬起來,裴二的唇便退開瞭。
她的手僵在半空,抬也不是,落也不是,就好像她一直想跟裴二挑明但是總也找不到機會說的那些話,過瞭那個時機就再也張不開嘴瞭。
她的猶豫在裴修眼裡是退讓,他抓住瞭她猶豫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說:“我想親你。”
晏長風:“……”
這貨是瘋瞭麼,她拿他當朋友,想的都是怎麼盡量委婉地拒絕他,他這麼直接讓她怎麼委婉?
裴修的眼睛好似一灣盛滿深情的泉,要將他眼中的一切都融化,蠱惑,他收起瞭往日的戲謔,認真得讓人心顫,“夫人,你看出我每天等你吃飯,看出我想親你麼?”
晏長風的心好像被他一把攥住瞭,連帶著喉嚨也被扼住,近乎窒息。那些拒絕的話滾在舌尖,像是被他的眼神封印瞭,怎麼也吐不出來。
她的沉默在裴修眼中是催情劑,他的唇不由自主地再次靠近,放肆地貼上瞭她的唇。
占二姑娘的便宜無疑是在獅子頭上拔毛,可裴修情難自禁,她塗瞭口脂的唇像摻瞭毒的果子,誘人又致命,他隻想一口吞掉,管他死活。
他的舌尖抵著唇隙輕輕挑開,輾轉親吻,意亂情迷。
占足瞭便宜,他緩緩退開,她剛剛塗好的唇被他揉花瞭,誘得他喉頭一滾。他克制住想要更多的欲望,手指沾瞭一點口脂幫她補妝。
他覺得自己八成是要挨一頓胖揍,搞不好手腳都會被打斷,但他認瞭,反正她也不能打死他。
隻要打不死,他就要爭取一下。
“裴霽清!你是要死嗎!”
終於回過神兒的晏長風一把推開她,她像隻終於睡醒的獅子,對著某個得寸進尺的傢夥齜出獠牙。
裴修還抓著她的手,舉起來放到自己脖頸上,“夫人想怎麼弄死我,掐死麼?”
晏長風:“……”
她可是好久沒叫人威脅過瞭,一下子就被激起瞭脾氣,這王八蛋仗著她把他當朋友,簡直要上天!她掙脫開他的手,狠狠地掐住瞭他的脖子。
可剛用瞭三分力,她的心就嘔出瞭半斤血,這貨竟是一點都不掙紮!臉憋得通紅也不掙紮!一副你掐死我我也認瞭的表情。
她松開他的脖子,握起拳頭往他心口揍瞭一錘,然後起身,拎著繁重的誥命服頭也不回地走瞭。
裴修揉著胸口,感覺自己可能忘瞭一種可能——二姑娘萬一不理他瞭要怎麼辦?
晏長風不打算再搭理那王八蛋,什麼狗屁朋友,見鬼去吧!
她怒氣沖沖地踹開屋門,又怒氣沖沖地踹開瞭院門,驚得滿院子的人大氣也不敢出。
如蘭還端著蒸餃,一頭霧水地喊:“姑娘,飯還沒吃呢!”
晏長風:“拿去喂狗!”
“這這這是怎麼瞭?”如蘭把蒸籠交給八角,提步追瞭上去。
八角眼珠子轉向屋裡,心裡替少爺發愁。他聽人說,夫妻那方面不和諧會影響感情,少爺他不會真的不行吧?
晏長風疾風似的走去前院,跟準備出發的老夫人還有夫人告罪:“祖母,母親,我起晚瞭,讓你們久等瞭。”
趙氏笑道:“不要緊,時間充足著呢。”
許氏見她臉色稍有不濟,不過當著一傢子人也不好多問,“丫頭,今兒的妝很是好看,自然又不寡淡,不像是你那丫頭畫的,是添瞭新人瞭嗎?”
晏長風還沒來得及照鏡子,不知道那王八蛋把自己畫成瞭什麼樣,當然她也不想知道,“哦,祖母,是霽清幫我畫的。”
許氏眼神一亮,“他還有這手藝呢?真好。”她越看越歡喜,想著小兩口這樣恩愛,定然沒事,她放瞭心,“走吧,該進宮瞭。”
國公府一行三頂轎子,浩浩蕩蕩進瞭宮。在宮門口,湊巧遇上瞭大長公主的車駕。
大長公主的車駕可以進宮,但她在宮外下瞭車,跟許氏一道往宮裡走。她一邊回頭看瞭外孫女一眼,“今兒的妝好看,是哪個丫頭畫的?”
“是好看吧?”許氏的語氣裡帶著驕傲,“你都猜不到是誰畫的,是霽清畫的!”
大長公主也驚瞭一下,隨即也笑起來,“他們小兩口倒是恩愛。”
“可說呢!”許氏說,“吃飯要互相等著,誰要是說長風丫頭一句,霽清保管替他媳婦兒說話。”
晏長風心說狗屁,那王八蛋幹什麼事都是有預謀的,一步一步放松她的警惕,然後伺機而動,簡直是狐貍托生的!
“對瞭,你傢四丫頭的事考慮得如何瞭?”許氏趁著機會問。
大長公主回頭指著餘氏說:“她娘在呢,我可做不瞭主。”
餘氏跟趙氏走在一起。趙氏同她套近乎:“我看啊,咱們遲早還得再當一回親傢!”
“這我可不敢說。”餘氏笑道,“我那丫頭一門心思玩,今兒一個主意明兒一個主意,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姑爺,橫豎還小,我跟她父親都不著急,再調教兩年再說,免得她出瞭閣去婆傢丟人。”
“你這話我可不同意瞭。”趙氏說,“文琪那丫頭在我府上的時候可懂事瞭,我就挺喜歡她的性子,天真爛漫的多好啊。”
餘氏:“真住在一塊她就原形畢露瞭!”
姚傢推拒的意思很明顯,許氏是知道好歹的人,兩次提不成,這事八成就成不瞭。她朝大長公主說:“也是,年紀太小的姑娘是不適合出閣的。”
許氏第一次求親不成,裴安就知道姚傢人的態度瞭,他知道祖母指望不上,隻能靠自己。
今兒年三十,姚傢長輩都不在府上,裴安便趁機喬裝去瞭德慶侯府。他前兩日去非煙閣斥巨資買瞭一盒護膚膏子,在裡面偷偷塞瞭字條,然後以裴萱的名義讓鋪子夥計送上門。他約姚文琪在姚傢花園子見面,他會扮作花匠上門見她。
他不確定她會不會見他,如果不見,要麼是她沒看見字條,要麼是她對他沒那個意思。可如果見瞭,就代表他有機會。
姚文琪收到字條之後就一直在糾結。她對裴安是有那麼點意思,可是表姐跟裴萱好像都不看好,爹娘也不同意這門親,說裴安沒錢沒出息,將來幫不上爹的忙。
如果爹不同意,她就不能嫁,不如趁早死瞭心。可是裴安偏偏又來找她。
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很難抵擋住心儀之人的強勢攻擊,姚文琪猶豫再三,還是跑去瞭花園子見裴安。她給的自己的借口是,快些打發他走,免得被發現瞭。
她來到花園子,一眼就看見瞭在修剪花枝的裴安,她趁著周圍沒人,招呼他去假山後面說話。
裴安心中狂喜,一見瞭姚文琪就抓住瞭她的手,“文琪,我好想你!”
“你做什麼!”姚文琪嚇得心中狂跳,她做賊似的私下張望,“你快走吧,侯府裡的守衛可嚴瞭,你要被發現就死定瞭!”
“為瞭見你一面,我死瞭也值瞭!”裴安執拗道,“不瞞你說,我一向清高,如果別人看不上我,我是不會妥協的,唯獨對你,我認瞭!”
姚文琪的心怦怦直跳,她壓抑著急促的呼吸,“你,婚姻大事我做不瞭主,你還是別費心瞭,我,我走瞭。”
“你心裡有我對嗎?”裴安拉住她的胳膊,“你心裡有我,我看出來瞭!既然咱們兩情相悅,就沒有不成的事,你等著我,我會讓你父親同意的,但你在這之前不能答應嫁給別人,行嗎?”
姚文琪的心已經快從喉嚨裡蹦出去瞭,她現在無法思考,隻是為瞭離開這裡本能地答應著,“我知道瞭,你快走吧!”
裴安得瞭她的回答,心滿意足地松瞭手。
除夕祭祀無聊透頂,晏長風藏在表姐姚文竹後面偷偷打盹兒。
“哎,雪衣,”姚文竹也怪沒意思,找機會偷偷跟她聊天,“聽說你今天的妝是妹夫畫的?”
晏長風一激靈,瞌睡頓時就讓那王八蛋給趕走瞭。
這種事怎麼傳得這麼快?可見宮裡的人多麼無聊。
“不是,他會畫個屁!”
不知道是不是壞話容易入人的耳,她剛說完這話,就隔著人群對上瞭裴二的目光。這貨不知道看瞭多久,跟守株待兔似的,她的目光一轉過去就撞進瞭他的眼裡。
晏長風的心跳頓時漏瞭半拍,好像做賊心虛似的。
“啊?不是他嗎?”姚文竹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偷笑,“真不是?”
晏長風撇撇嘴,“表姐,你什麼時候也愛打趣人瞭?”
“你們兩個由不得人不打趣啊。”姚文竹笑說,“妹夫的眼睛可就差定在這邊瞭。”
晏長風:“……”
這日子沒法過瞭。
“好瞭好瞭,不打趣你瞭。”姚文竹壓低聲音說,“雪衣,我最近沒關註朝局,秦王今年怎麼沒代替聖上上香?”
要說今天唯一能讓晏長風高興的,就是看秦王受冷落。前段時間聖上被迫賞瞭北蒙古一筆巨額錢物,較之例行數額多瞭近兩倍,猶如割瞭一塊肉,他隻要一看見秦王就肉疼,怎能不冷落?
秦王是長子,每年都代聖上上香,今年卻換成瞭太子,不得不讓人懷疑秦王失瞭寵。
滿朝大臣都在觀望風向,猜測聖心,唯有秦王八風不動。
祭祀結束後,他像往年一樣去各宮請安送禮,禮數一樣不缺,臨近傍晚才出宮乘馬車回府。隻沒想到,在半道上意外遇上瞭裴鈺。
楊義攔下裴鈺,“世子,王爺今兒累瞭,您還是……”
“讓他進來說話。”
秦王閣著馬車下瞭令。楊義放下胳膊,讓裴鈺上瞭馬車。
裴鈺壓抑著心中的忐忑,上瞭車,朝秦王躬身一拜,“殿下贖罪,我實有要事請見,才出此下策半路攔車。”
“坐下說吧。”秦王指著對面的座位。
“是,殿下。”裴鈺坐下,不敢浪費時間,直言,“今日朝中的風向已經向太子傾斜,殿下不可再退瞭,我有一計,在上元節那日安排人刺殺聖上,屆時您挺身而出救下聖上,如此,必能挽回聖心!”
從上次吃瞭閉門羹後,裴鈺就一直在想如何挽回秦王的信任,這是他跟小容一起想的法子,今日當街攔下秦王的馬車是孤註一擲,若是秦王不同意,他恐難再有機會。
“刺殺聖上,”秦王的手指摩挲著茶杯,說,“這可是死罪。”
裴鈺:“殿下放心,一定不會牽扯到殿下,倘若敗露,我自會承擔!”
秦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你如果不能做到萬無一失,就不要冒這個險,我救不瞭你,你爹也救不瞭,好好的世子,可別賠上瞭。”
裴鈺一咬牙,“甘為殿下赴湯蹈火!”
晏長風一從宮中回府便叫如蘭給她端洗臉水,簡直見瞭鬼,今天是個人見瞭她都要問問妝是怎麼畫的。
如蘭:“姑娘,後面還要參加傢宴呢,今兒過年,素著臉不太好。”
晏長風不耐煩,“不舒服,洗瞭你再幫我畫個簡單的。”
“啥?”如蘭不解,“還能有比您現在的妝再輕薄的嗎,我畫的您隻會更不舒服啊。”
晏長風:“讓你端水就端水。”
如蘭隻能遵命。但她舍不得姑娘臉上的妝,就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剛出瞭屋門,就看見姑爺進瞭院。
她如見救星,跑上前悄聲說:“姑爺,姑娘要洗臉,您去勸勸罷,那麼好看的妝,洗瞭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