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俊逸清雅,如玉雕刻般的臉,在此刻一點沒有帶來安撫,反而是無盡尷尬。
蘇希錦松開手與他一同在鬼屋搜索,中途自然有人扮演鬼怪,跟在身後恐嚇。
隻都被韓韞玉阻攔。
有這股尷尬勁兒在,蘇希錦穩瞭穩心神,在角落處尋到瞭出口。
之後幾關一直很順利,直到第五關,房間裡擺放著兩口棺材,四周都是野鬼哀嚎。
兩人在這裡遇見瞭走失的其他人。
綠色燈籠冒著詭譎的光,忽明忽暗,鬼氣森森。
正在這時幾隻鬼抓住五皇子,要將他拖進棺材。
五皇子抱著腦袋,不停哀嚎,“別拖我,你拖他們。宴清,二哥,三哥……父王救我!”
聲音淒厲,比鬼更可怕。
蘇希錦原本還有些緊張、害怕,被他這麼一喊突然想笑。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來瞭,兩隻女鬼拉著她往另外一口棺材躺去。
“姐,別拉我,我自己走。”她哆嗦著聲音說。
又慫又逞強。
韓韞玉啞然失笑,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根繩子,捆在兩人手上。而後拍瞭拍她的後背,摟著她,主動跳進瞭棺材。
狹窄的木棺材裡,兩人挨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頭發交纏,蘇希錦覺得臉有些發熱。
“你什麼時候買的紅線?”她往後靠瞭靠。
“你們都走之後,”韓韞玉說,借著昏暗的燈光,將她拉到胸前,下巴抵著她腦袋。
蘇希錦聞著他身上的草藥味,沒頭沒腦說道,“我覺得這個鬼屋不會長久。”
男女大防哎,有違風序良俗。
韓韞玉笑道:“你表哥可不做虧本買賣。”
這人在京裡是出瞭名的會算計,錢經過他手,怎麼都會掉層皮。偏偏他眼光毒辣,嗅覺靈敏,有什麼不好,準第一個跑掉。總吃不瞭虧。
“也是,”蘇希錦聽他這麼一說,深以為然,“我表哥從小的夢想就是做首富。”
還說以後要養她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耳邊是五皇子一聲比一聲淒慘的叫聲。
後面兩關依舊很恐怖,其中一個情節是挑選最漂亮的人照鏡子。
謝婉不敢去,其他人上去沒反應,最後隻能讓蘇希錦上場。
她一坐上去,鏡子裡就出現一張血淋淋的鬼臉。
蘇希錦發出瞭進鬼屋來第一聲尖叫。
“乖,沒事,別怕。”韓韞玉一把將她摟在懷裡,頻頻安慰。
這個時候大傢都顧著害怕,自身難保,誰還在意男女大防。
一直到最後一關,幾人被鬼追著從長廊裡跑出來,見到明亮的太陽,才覺得活瞭過來。
“這鬼屋當真可怕,”五皇子拍著胸口說。
來之前覺得隻是裝神弄鬼的把戲,誰知進去才知裡面如此逼真,仿若地獄。
“還請五皇子松開臣女的手,”邱笙笙涼涼道。
眾人這才註意二人十指交握,不止如此,一旁的二皇子摟著謝婉,三皇子拉著未婚妻蕭小姐。
鄭曲兒臉色蒼白,眼眶微紅。謝婉看著三皇子,抿嘴不語。蕭小姐則滿臉嬌羞。二公主抱著貓,緊盯著韓韞玉。
“丫鬟已經備好換洗衣物,大傢且換身衣服,樓上還有更刺激的。”
林舒正握著扇柄出來,手裡牽著正在吃糖葫蘆的六皇子。
“臣女身體不適,先行告退。”鄭曲兒朝著二皇子,微微屈身,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
“臣女也告退,”謝婉哀怨的看瞭三皇子一眼,轉身離去。
二皇子緊跟身後,三皇子垂目,仿若未見。
“殿下,”蕭小姐拉瞭拉他衣袖,聲音嬌羞,“我們也先回去吧。”
三皇子聞言,溫和順從:“好。”
蘇希錦看著幾人,若有所思。
“看什麼呢?表妹,”林舒正在她眼前揮瞭揮手,笑瞇瞇問,“怎麼樣,符合你的預料嗎?”
蘇希錦白瞭他一眼,“簡直更上一層樓。照鏡子那個你是不是故意的?”
別人坐上去都沒反應,就她上去便出現鬼。
林舒正用扇柄拍瞭拍她腦袋,“表哥這不是跟你開個玩笑麼?”
說著捏瞭捏她臉蛋,“你不會被嚇到瞭吧?我的表妹一向膽大,怎麼......”
蘇希錦推開他,自然不會承認。
兩人關系親近,打鬧耍樂,間不容人。韓韞玉緊捏手指,心中泛起古怪的滋味,眸子晦暗不明。
過後幾天,鬼屋名氣迅速打開,成為一種新玩法,在京裡風靡一時。
蘇希錦寫的劇本得到一致好評,甚至有些推理方式,連大理寺和府衙都覺得實用,並記載在案。
五月十二,兩位皇子同時舉行加冠禮。
皇上封二皇子為吳王,賜吳王府。封三皇子為趙王,賜趙王府。二人出宮自立,每日需上朝旁聽。
兩個皇子都未有封地,且都留在瞭京城,一時間群臣私下議論紛紛。
因為歷史上從未出現過此等先例。
“皇上終於行動瞭。”
彼時蘇希錦正在看書,聽到這個消息,隻是淡淡一笑。
這是吸取前朝教訓,效仿清朝,從根源上解決藩王問題。
她的計策獻上去差不多四年,終有成效。
皇子冠禮很是熱鬧,等到傍晚,蘇希錦去韓府拉著韓韞玉就走。
“發生瞭什麼?”
韓韞玉剛用過晚膳,被迫跟在身後,神色擔憂。
蘇希錦道:“給你一個驚喜。”
如此,他勾唇一笑,任由她拉著,亦步亦趨。
她將他拉到郊外,在一片斜坡上坐著,時而抬頭看天。
河水靜靜流淌,傍晚的風帶著股涼意。韓韞玉脫下身上的鬥篷為她披上。
“天黑瞭,”蘇希錦站起身,“接下來就是見證歷史的時刻。”
話音剛落,地面突然傳來一聲怪響。接著一團火光平地而起,升至天空,“嘭”的一下炸開。形成圓形的火焰,緩緩散開。黃白色中,夾雜著一點綠。
火焰璀璨奪目,炫麗多彩。印在韓韞玉身上,隻覺得仙人之姿,傾國又傾城。
“韓大哥,”蘇希錦束手而立,看著他轉過身來,笑盈盈道,“生日快樂。”
韓韞玉的生日與二皇子、三皇子是同一天。
她向著光,笑容幹凈而誠意,帶著平時少有的俏皮,令人心暖。
韓韞玉入墜夢境,所有的光聚集到她一人身上,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她。
他眼裡心裡都是笑意,嘴巴一開一合,說瞭幾個字。
“什麼?”煙花的聲音太大,蘇希錦沒聽清。
韓韞玉卻不再說,隻將落在地上的鬥篷撿起來,重新為她系上,動作溫柔小心,仿佛面對的是一件稀世珍寶。
煙花動靜很大,附近的百姓前來看熱鬧。官兵策馬奔騰,聞訊而來。
“神跡啊,神跡,天佑我大陳。”
“神仙下凡,仙人指路。”
“今日兩位皇子封王,會不會是上天的指引?”
百姓呼啦啦跪瞭一地,朝著天空恭敬朝拜,口裡念念有詞。
“保佑我娘身體康健,快快好起來。”
“神仙保佑我傢夫人為我生下兒子。”
“保佑我女兒嫁個好人傢。”
蘇希錦聽到這些話,沖韓韞玉心虛一笑。
後者搖瞭搖頭,雙眼俱是寵溺。
禁軍統領帶著一群官兵,騎馬而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大膽妖女,使的什麼妖法,膽敢驚擾京中治安!”
韓韞玉轉過身,面色冷然:“雷統領。”
雷統領見是他,大感意外,“韓大人。”
“你們這是?”
探尋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而過。
韓韞玉淡淡一笑,“今日我生辰,這是小師妹為我準備的賀禮。”
他的生辰因與兩位皇子相撞,對外都是往後說瞭三天。
“原來如此,”危險消除,雷統領卸下防范,下馬行禮,“下官不知大人生辰,非有意冒犯。”
韓韞玉搖瞭搖頭,請他一同欣賞這滿空“星辰”。
聞訊趕來的人越來越多,很快空地上擠滿瞭人。
各自議論紛紛。
煙花漸散,空中恢復平靜,隻剩下並不明亮的月光。
眾人仍沉浸在方才的視覺盛宴,不能自拔。
雷統領緩緩回神,沖蘇希錦拱手,贊道:“蘇小姐當真神人,雷某佩服。”
從來沒見過可以在空中燃燒的光,尋常大傢都用蠟燭或桐油。
除瞭皇傢會用到夜明珠。
“非是我所為,”蘇希錦搖頭,“是我徒……”
將要出口,宋唯仙抱著一坨廢料向蘇希錦跑來,污漬滿面,頭發凌亂,臉色激動。
“師父,我已經制作出瞭煙花,你是不是該給我那什麼詞瞭。”
這個憨憨,蘇希錦雙手背於身後,往後跳瞭兩步,朗聲笑道,“好,你聽好瞭。”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月下輕跳,仿若仙子。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宋唯仙喃喃,“這就是詞麼?”
人群中不乏有讀書人,聽此特殊“詩句”,驚艷萬分。
“蘇小姐又作詩瞭,可這不像詩啊。”
“有點像南梁的曲。”有人說。
“仿若吟唱,韻律十足,可與詩媲美。”
“長短句結合,原來詩還可以這麼作。”
夜風襲來,清涼帶著寒冷。
韓韞玉緊瞭緊衣服,帶著蘇希錦回到車內,生爐,溫茶。
“你不驚訝?”蘇希錦湊上去問他。
他嘴唇微勾,“如果是你,一切皆有可能。”
竟是再淡定不過瞭。
蘇希錦撇嘴,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錦盒遞給他,“吶,生日禮物。”
裡面是一個香囊,緞面光滑,針腳細密。
“去流雲齋定制的?”
隻一眼,韓韞玉便看出來瞭。
蘇希錦不好意思笑瞭笑,“我女紅拿不出手。”
其實隻要是她繡的,再不好,亦是寶,如何拿不出手?
韓韞玉不語,他將錦囊取出,收入懷中。
第二日開始,便日日佩戴在身。
第二日,蘇小姐用煙花為韓韞玉過生辰的事,便在京城傳開瞭。
盡管蘇希錦說瞭,煙花的發明者是宋唯仙,但並沒有用。
普通的發明創造,哪有絕色紅顏制造滿天煙花,隻為博君一笑的佳話,來的傳奇。
對此,韓國棟有很大的意見,“個小沒良心的,這麼大的盛況不請我。”
韓韞玉淡淡道,“等您過生辰,也會有的。”
韓國棟冷哼一聲,凈會護著她。
他要的是煙花嗎?他要的是那第一。
好吧,如果蘇希錦再專門給她放一次煙花,他也是會原諒她的。
煙花盛況引起瞭許多人的關註,甚至有人花千金,向蘇府購買。
但所有者是宋唯仙,蘇希錦無法做主。
宋唯仙活瞭二十年,第一次受到廣平王夫婦正眼相看。
原來他們的兒子沒有廢,還有救。
一箱煙花值千金,說是搖錢樹也不為過。
與煙花一起出名的,還有蘇希錦新出的文體,“詞”。
一種可以與詩歌媲美的題材。
蘇希錦再次火瞭一把。
而此時此刻的勤政殿,二公主一身大紅色曳地流金暗紋裙,懷抱雪白波斯貓,站在殿中心。優雅而高貴。
“你說什麼?”周武煦將手中的折子扔在桌上,抬頭看向她。
“求父皇為兒臣和韓大人賜婚。”
二公主跪在地上,聲音堅決,不可動搖。
“你明知道……”周武煦道。
蘇希錦為韓韞玉放煙花慶生的佳話,已經傳遍京城。她如今提這樣的要求,不是讓他棒打鴛鴦嗎?
“兒臣知道,”二公主高抬下巴,目不斜視,“可三年前,父皇曾答應過兒臣,要為我指定一份,令我滿意的婚事。”
“但韓傢不一樣,”周武煦表情凝重,“太傅乃大陳之功臣,韓大人乃國之棟梁。且他已經心有所屬,並非你的良配。”
“可我滿意的人隻有韓大人。”
二公主態度堅決,寸步不讓。
“除瞭韓大人,你且換一個。”
二公主搖頭,眼眶微紅,“四年前,父王為我賜婚,指定駙馬。三年前新婚當天,駙馬猝死於馬下。兒臣成瞭整個陳國笑柄。”
“外界都傳我命硬克夫,那時父王曾答應兒臣,要為我指定一份令我滿意的婚事,不知父王的話,如今可算數?”
“金口玉言,自然算數。”
“那就請父王為我賜婚。”二公主說完伏地不起。
周武煦閉目,沉思半晌:“婚姻之事需兩情相悅,非你一人說瞭算。還需問過太傅和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