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文宗小姐

作者:楊善 字數:4443

蘇希錦將香皂拿在手裡,摸瞭摸,光滑細膩,隻比現代的黃一點。

“若加一點香料或是花瓣,想必更受貴族喜歡。”她思索。

“不愧是我的小金庫,跟我想到一塊兒去瞭,”林舒正笑瞇瞇摸瞭摸她腦袋,有這顆腦瓜子讀什麼書,直接跟他一塊賺錢好瞭。

反正讀書也不是為瞭掙錢?

那玉白的手指在烏黑發絲上蹂躪,讓人想撥開,換自己上去。

韓韞玉垂目,粼粼波光的眼裡隱藏著一切情緒。

他剛拒旨,就來瞭這裡。

然後就見到瞭這場兄妹情深。

“快別鬧瞭,”林氏見兩人越說越開,連忙提醒,“韓公子還等著你交功課呢。

“不礙事。”韓韞玉神色疏淡。

“韓大哥是自己人,”蘇希錦說,說完還是乖乖重新梳發。

而後居於一處下棋,七局七敗。

蘇希錦擰眉思考,手指抓著垂下的頭發,不自覺地纏繞,嬌憨又專註。

無聲嘆息,韓韞玉原本要下的子,突然往側面移瞭一格。

蘇希錦眼前一亮,占住瞭他原本的位置。

韓韞玉恍若未覺,又下歪瞭一顆。

如此三次後,蘇希錦終於獲勝。

她滿臉欣喜,站起身道:“不用抄棋譜瞭,多謝韓大哥手下留情。”

“是你自己進步瞭,”韓韞玉眉眼含笑,從身後拿出一幅畫鋪在桌上,“我將那日的煙花畫瞭下來,由你題詞。”

那是一幅月夜星空圖,落英繽紛,野草紛長,煙花絢麗多彩。一位女子身披鬥篷,長發及腰,回眸一笑。

明明是一幅熱鬧的場景,卻讓人覺得孤寂。而女子眼中的笑卻仿佛春天裡唯一的亮光,一眼沉迷。

畫風一如他人一樣淡雅出塵,左上方留有空白,應當是給她題詞而備。

“我的字現在雖也能看,但比起你差多瞭,”蘇希錦道,“當真讓我寫?”

韓韞玉沒有說話,支手遞給她一方玉章,態度明瞭。

羊脂玉章,還刻瞭自己的名字,蘇希錦“咦”瞭一聲,暴殄天物。

她低頭題字,蟒首白嫩,睫毛濃密烏黑,身量嬌小苗條。

韓韞玉隻看瞭一眼,便收回目光,偷看實非君子所為。

正在這時,鐵靈從外面提瞭一桶水放在地上,隻聽“咔嚓”一聲,桶四分五裂,水流滿地。

韓韞玉展開長袍,為蘇希錦擋住多餘的水花。

“對不起,小姐,”鐵靈手握唯一剩下的桶柄,吶吶道歉,“我沒控制住力道。”

“無礙,”畫沒濕就行。

韓韞玉若有所思,“你這丫頭可是姓鐵?”

“韓大哥如何得知?”蘇希錦詫異,尋常她們都叫她阿靈,並無姓名。

“江湖上有個鐵甲宗,相貌多尋常,智力簡單,然力大無窮,男子十歲能扛鼎。”韓韞玉小心翼翼將畫冊收起,“後來得罪瞭人,被血洗滿門。隻有為數不多的人逃瞭出來,聽雪便是曾是其中一員。”

“難道官府不追究嗎?”原來真的存在江湖紛爭。

“查瞭,那幫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韓韞玉神色疏淡,“凌霄那裡有雙聽雪用過的手套,或許她可以用得上。”

日近傍晚,他收畫離開,晚上便將手套送瞭來。

那是一幅玄鐵手套,全身由玄鐵制成,黑沉笨重。

聽雪呆板著一張臉說,“等阿靈帶上這副手套,拾起地上的發絲,便能控制自如瞭。”

那張普通的臉完全沒有記憶點,聲音木然。

若非她眼角泛紅,蘇希錦都看不出她心中的情緒波瀾,“這是本門秘籍,阿靈若有不懂,可讓人送信給我。”

鐵靈看看她,又看看秘籍,十分茫然。

鐵甲宗滅門時,估計她並未有記憶。

蘇希錦自打知道鐵靈跟著聽雪學武功時,便帶著她上街挑選武器。

聽雪用青鋒軟劍,她的侍女怎麼說也不能太差。

結果這丫頭在琳瑯滿目的武器店裡,什麼都沒看上,就看上瞭用鐵鏈栓著的兩個大鐵球。

蘇希錦嘴角抽搐,牙齒發酸。

一隻鐵球就比她本人重瞭,兩隻可以放蘇府大門鎮宅。

回程路上去城南給珍珠帶繡花圖樣。

鐵靈提著兩顆鐵球走進車廂,蘇希錦掀開車簾一看,馬車果然向下沉瞭一寸。

這匹馬遲早要換,她笑著收回目光,“咦,謝婉?”

對街巷口立著兩人,女子身著大紅百褶裙,五官艷麗,嫵媚動人。旁邊的男子,身著紫衣,小心討好,卑躬屈膝。

女子不是謝婉,隻是與她長得相似。

男子蘇希錦倒是熟悉,仿佛在哪裡見過。但她一時想不起名字。

過瞭幾日,蘇府來瞭位稀客,謝傢嫡女謝婉。

離上次鬼屋不過半月,她瘦得隻剩皮包骨,與蘇希錦第一次見到她時,判若兩人。

“我不知道應該找誰,”她坐在蘇希錦對面,眉目裡結著化不開的愁怨。

“想來想去,隻有你或許與她們不同。”

她是典型的豐腴美人,此刻瘦下來,憔悴發黃。十分的顏值隻剩下六分。

“想必你也看出來瞭,”她艱難地扯瞭扯嘴角,想笑卻沒有力氣。

蘇希錦腦海裡浮現出一句話: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她給她倒瞭杯茶,是前兒讓表哥找來的牡丹花茶。

謝婉捧在手裡沒喝,“你覺得他喜歡我嗎?”

蘇希錦心知肚明她問的是誰,仍假裝聽不懂,“誰?”

謝婉沒回,隻悠悠說道,“他不喜歡我,可是為何在鬼屋時會護著我。”

“可他若是喜歡我,為何會拉著別的女子的手,對她溫柔體貼,小心照顧。”

自然是有利可圖,男子比女子更理智,也更心狠。

尤其是帝王傢。

“傢裡一直想讓我嫁給二表哥,如今他與鄭傢小姐聯姻。想必不久後我也該嫁人瞭。”

“真希望有一個地方,可以沒有父母之命,沒有皇權富貴,隻要兩個人兩情相悅,便能在一起。”

“有的,”蘇希錦說,就是她原來的世界。

“真的有嗎?”謝婉抬頭看她,充滿希冀,而後又逐漸黯淡,“便是有,我能拋棄一切跟他走,他也不願意。”

“你既然明白,為何不放下?”蘇希錦問。

蘇希錦念著當日陳府,她解圍之情,有意勸分。

“不想放下,也放不下,”謝婉搖瞭搖頭,她從情竇初開時,便隻喜歡這麼一個人。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蘇希錦想瞭想,“首先我不把寶押在男人身上,事業第一。其次,若真兩情相悅不能在一起,他都放棄我瞭,我何必堅持?”

“真羨慕你,”謝婉說,有人守護,活得自在。

二公主求賜婚的事兒,除瞭幾個當事人,她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

二公主紅著眼睛問,為何韓韞玉那麼疏淡高貴,目下無塵的仙人,會喜歡上一個毫無背景的丫頭。

為她擋下一次次詭計,還為之拒婚。甚至許下“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諾言。

“你不用羨慕我,我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爭取來的。”蘇希錦說,讀書、寫字,獻計獻策,貢獻糧食。

但不可否認她運氣爆炸,有個農業天賦的爹,認識瞭韓國棟和韓韞玉,讓她面見皇上,有瞭長遠發展的機會。

她神情磊落坦白,對宮裡發生的事毫無所察。

謝婉有些羨慕又有些幸災樂禍。

原來韓韞玉也是單相思。

果真一伏降一伏,一報還一報。

她又坐瞭一會兒,起身告辭,“我該走瞭,文宗小姐。”

顯然她來這裡並不是想找安慰,隻是想找個樹洞,將心頭的苦悶說出來。

文宗?什麼意思?

蘇希錦對她後面的幾句話耿耿於懷。

她不知道她背的《春江花月夜》,直接將她推到陳國詩聖的位置。煙花之夜,《青玉案》開創新詞體,被稱為詞宗。

二者合並,就稱之為文宗。

她的親筆題字,被炒到瞭一幅千金。

自打上次陪相親後,邱笙笙有好一陣子沒來蘇傢蹭吃蹭喝瞭,她似乎很忙。

蘇希錦在傢看瞭幾日書,突然收到她求救的信,還挺意外。

校尉府與蘇府都在一條街,來往不過一炷香。

蘇希錦遞瞭帖子,乘著馬車上門。門房得知她的名號,一溜兒跑進屋稟告,一會兒校尉夫人竟然親自出門迎接。

“夫人,”蘇希錦沖她盈盈一禮。

“快進來,進來,別多禮。”

校尉夫人是個瘦弱苗條,小鳥依人的女子。半老徐娘,風韻猶存,能夠想象出她年輕時的溫婉出色。

“去把小姐請出來,”校尉夫人帶著蘇希錦,向下人吩咐。

她也曾往蘇傢送過禮,但本人並未到。

“老太太那邊……”

下人十分猶豫。

“就說蘇小姐來瞭,夫人讓她出來待客。”

下人道瞭一聲好,轉身而去。

校尉夫人對著蘇希錦和煦一笑,“她最近被老太太關在禁閉,巴不得你來呢。”

意料之中的事,蘇希錦並無驚訝。

她與校尉夫人聊瞭一會兒,邱笙笙風一樣從門口跑進來,隻見一道紅影。

“阿錦,”她欣喜萬分,像籠子裡剛被釋放的鳥兒。

校尉夫人出去催點心,房裡隻有兩人。

蘇希錦問她,“你怎麼被關禁閉瞭?”

提起這個邱笙笙明亮的臉,便黯淡下來,“蕭傢那邊退親,我想去問個明白。但老太太說未過六禮,不算退親。怕我出去把事情鬧大。就關我禁閉。”

“這個蕭傢與鴻臚寺蕭傢有何聯系?”

“本是一府,蕭小姐是老大傢的,蕭客是老二傢的,”邱笙笙抬目,“你怎知道二者有聯系?”

“聽你奶奶的,莫要再聯系。”蘇希錦與她關系好,說話也直接。

“為何?蕭客他雖是書生,性子一點也不文弱,對我也……極好。”

邱笙笙臉上不自覺帶上瞭羞意。

蘇希錦道,“她蕭傢搭上三皇子,便棄你不顧,出爾反爾,是為不信。其次,他們退婚,必然會聯姻別傢,站隊三皇子。”

“皇上正值壯年,你覺得他們會贏麼?”

“我……”邱笙笙無言,“蕭客不是那樣的人,蕭客他很好。”

“他既不是,這段時間可有來找你?”

蘇希錦問。

邱笙笙神色灰暗,“沒有,但他有給我寫信,讓我等他,必定會來見我。”

那就奇怪瞭,這蕭客莫不是吊著這邊,念著那邊?

蘇希錦皺眉,“你可曾對他說過,你的觀心之術?”

“說過,”邱笙笙見她神情莊重,心下忐忑,“那天我說我怎麼看不出他想什麼……他問怎麼看,我就說瞭。不能說嗎?”

自然不能說,這樣的觀心之術,若用於朝堂競爭,不是開外掛嗎?

邱笙笙見她不說話,臉色發白,弱弱問:“那現在怎麼辦?”

“等,”蘇希錦說,“蕭傢退婚,說明他沒把這件事告知傢裡人。至於其他,你不是說他很好嗎?那就等他來找你。”

邱笙笙腦袋低垂,趴在桌上,擔心對方不來找她,又擔心對方以觀心術換取婚姻。

“蘇小姐,果真見解獨到,”門外響起一蒼老的聲音。

一六十來歲的老婦人,杵著拐杖,在邱筠筠的攙扶下,精神矍鑠般走來。

邱笙笙見狀,臉都綠瞭,“祖母。”

“你還不如蘇小姐,”校尉母親邱老夫人聲音洪亮,點瞭點她額頭,“隻長個子不長頭,白瞎瞭十幾年米飯。”

邱笙笙叫疼,邱筠筠站在老人身後偷笑,還給蘇希錦使眼色。

“蘇小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邱公子,”蘇希錦回瞭一句。

“上次向你求畫,無奈府裡一直有事走不開。不知現在你有沒有時間?”

“自然有的,不知邱公子想畫什麼?”

邱老夫人眼睛精明,亦不阻止。

他讓畫的是副肖像圖,上次的犯人已經抓到,所以這次畫的是他自己。

蘇希錦采用現代畫技巧,幾筆勾勒,神態惟妙惟肖,十分仿真。

邱筠筠看得嘆為觀止,“這要用於逮捕犯人,何嘗擔心抓不住?”

可以,是個認真負責,愛崗敬業的好公民。

蘇希錦在校尉府用過午膳離開,席間沒見過邱校尉,說是出外辦公瞭。

京裡最近流傳著一則秘聞,說是謝二公子在城南養瞭個外室,長得頗像他妹妹謝婉。

京裡一時間議論紛紛,污言穢語,層出不窮。

蘇希錦想起上次在巷道裡看見的兩人,當時她隻覺得女子神似謝婉,男子有些熟悉。

如今回想,不就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謝二公子嗎?

傳言甚囂塵上,蘇希錦不由為謝婉擔憂。

三天後,謝二公子訂親,謝婉去保靈寺,為母祈福的消息傳瞭出來。

祈福兩年?蘇希錦覺得可笑。明明是謝二公子的錯,反倒讓受害者承擔後果。

謝傢到底為瞭兒子,放棄瞭女兒。

六月初六,韓韞玉要去城郊沐溫泉,詢問蘇希錦是否一起。

京郊有幾處溫泉,據說可解乏健體好顏色。隻全部都被貴族占領,常人瞧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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